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 18 章 ...

  •   船在水上走了一周多的时间,距离其实没那么远,走走停停,沿途他们还下船买了芒果、西番莲和糯米粽子。他给她买了花,床头的百合开了,很快就败了,她换上新的,花苞紧紧地闭着,她想她等不到这花完全绽放了。

      北方和南方的湿润不同,热辣辣的太阳晒着,让人汗如雨下。高耸如云的树,密密的丛林,还有林间传出的阴森的鸣叫,分不清是什么动物。

      下了船,来接他们的是一纵军绿色的越野车,头车上跳下来一个女孩,头发在脑袋顶上扎成一个髻,看起来年龄不大。

      “霆熙哥哥,”她喜笑颜开地喊着,朝他们跑过来,说的是当地的语言,“我等了你们好久。”

      蒋霆熙任由她扑到自己身上,“阿筝,”他两个手都拎着箱子,没办法拥抱她,“你长这么高了。”

      “是啊,”女孩超车那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两个摞着上身,肌肉精瘦的男孩赤脚跑过来,接了他手里的箱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蒋霆熙揪着她的耳朵,“多大了,还总想着玩呢?”

      “哪有,”筝撅起嘴,终于发现她站在蒋霆熙身侧,“是你,要嫁给平哥么?”

      她还来不及回答,她并不认识那个叫平的男人,也不会嫁给他,筝就抢在她前头问他:“她是不是听不懂这里的话,她是中国人么?”

      蒋霆熙笑了,“她是中国人,你也是啊。”

      说完和她相视一笑,她随即用当地的语言对筝说,“你的衣服很漂亮,在哪儿买的,我也想来一套。”

      筝脸上涂着的黄色彩绘随着她的笑展开,像一朵雨后绽放小花,和常年穿着纱笼的南方女人不同,她穿着一件灰色的背心,发育完全的胸部鼓鼓地挺着,迷彩军裤,腰间的皮带别着一把手木仓,脚踩一双黑色的短靴。

      “你多大?”筝换了中文问她。

      “十九,或者二十。”她说,按照虚岁的算法应该是二十岁了。

      看起来比筝大,筝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又说,“一会儿到家,给你弄一身我这样的衣服。”

      这就是蒋霆熙要娶的女孩么?她坐在车上,蜿蜒的山路,路标都指着一个方向。半山腰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架着布满尖刺的防护栅栏和铁丝网,但他们的车畅通无阻。

      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八年前。蒋霆熙看着车窗外的建筑群,有不少比那时更高、更现代的小别墅,但车最后停下的地方,还是那栋旧楼门前。

      “小姐,”门前的守卫或者说管家换了人,蒋霆熙没见过的,他拦住紧跟在他身旁的筝,“先生说了,只许蒋先生一个人上去。”

      “为什么?”筝狠狠撩开那人阻挡他进入的胳膊,“还有不让我进自己家门的道理!”

      “您别让我为难。”那人并不怕她,保持着拦截的动作,蒋霆熙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筝的气势反而弱了下来,只是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不甘心地还想往里闯。

      “好了,”蒋霆熙搂住她的肩膀,安抚似的,“我和老先生说几句话就好,你先陪云去住的地方,好么?”来的时候他们并不在一辆车上,他也不去寻找她在哪儿,“她叫云,记住了?”

      上楼前有搜身环节,他把木仓放在守卫托着的木托盘上,又任由他们摸遍了自己的腰和脚踝,一点不像例行公事的样子。

      北方的帝国,一直由宋氏把持着,没有南方的平原地势和多雨气候,这里常年处于粮食短缺的状态,然而这里的人却吃喝不愁,只因他们把持着通往北方国度的交通要道。

      带他进来的守卫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低沉的一声“进来”才推门,“蒋先生,请。”

      蒋霆熙走进去,先看到两个荷枪实弹的保镖,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在会客沙发边立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看见他才起身,绕过那张深色的实木大桌,“霆熙,你来了。”

      “宋伯伯,”蒋霆熙惊讶地发现男人的头发白了一半,八年前他还是个英武的中年人,时间在年纪更大一点的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总是更快、更深。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但也只是刹那,“您身体还好?”

      早些年听父亲讲过,和宋尧年征战南北的故事。老一辈的人能吃苦,胆子也大,枪林弹雨里过来,打下一片江山。奈何小一辈没了当年的筋骨,守也守不牢。父亲把南边的庄园、田地和矿交给他的时候也说,守不住就回来,家里还能没你一碗饭。

      原本只是赌气,现在他是真的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

      “伯伯也没办法,”宋尧年的手拍在他背上,坚实有力的力度,掌心温热,他不得不咬紧牙关,“阿远走了,阿筝一个姑娘家,你说我能怎么办。”

      不仅能力不如老一辈,狠心也不如,蒋霆熙端起刚沏的茶,蒸汽熏红了眼眶,宋的儿子刚走不久,现在说起来,居然如此平静。

      “我听说,是宋平在管事?”他说。那是宋尧年的侄子,兰曾经的女婿,他的妹夫。当年阿远不肯娶,只好许给了宋平。

      “哼,”宋尧年端坐在沙发中间的位置,还是行伍里的坐姿,点了根烟,“他能干成什么事,不惹祸就算好的了。”

      “阿远的事,”蒋霆熙握着茶杯,水很烫,生普很香,苦涩过后是一股回甘,“是我……”他想要道歉,唯独这件事是他惋惜的。

      “哎,”宋尧年摆了摆手,那是他的亲儿子,唯一的儿子,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哀伤,“不怪你,阿远那孩子不争气。”

      说的是他喜欢男人的事,这种事在父辈那里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即使阿远已经死了,在父亲心里,这件事的耻辱也远比其他重要。

      阿远从小就喜欢跟着他,不管去哪儿,再加上蒋霆熙的庄园里没有宋尧年这样一个威严的父亲,几乎就是他自己说了算,自由自在。

      那年整个掸邦的收成都不好,北方来抢粮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土匪,军阀,还有接着拜佛名义,假扮成游客的人。说是年少无知也好,年轻气盛也好,他就带着几个人,还有怎么也甩不掉的阿远,冲进了匪帮的货仓,那时候有木仓的人不多,阿远身上背着一挺机关木仓,宋家就不缺这些,进去就先丢了个烟雾弹。

      东西抢回来了还不算,有一个人跑得很快,估计是去给老大报信的,他让其他人留守看着人、粮食和武器,单枪匹马去追。

      那人光着脚,穿过喧闹的市场,这里的路都是他亲自修的,当然熟悉得很,身后一声木仓鸣,“砰!”是阿远,他来不及回头,只大声骂了一句,叫他不要乱开木仓,身边的小贩、行人却都尖叫着四散开来,为他让开一条路。

      “疯子!”他笑了笑,跑得更快,心扑通扑通跳着,随着那人的身影,是一所院子的后墙,他轻轻一窜就翻了过去,回过头等阿远,等了有一分钟,才看他吃力地攀上墙,果然还得拉一把才能跨过来。

      “等我干嘛?”远气喘吁吁地从墙上跳下来,跌进他怀里,“人呢?还不快去追。”

      他憋着一泡尿,指了指楼上一扇开着的窗,“走,”远冲在前面,“妈的,敢抢蒋家的东西,不想活了。”

      顺着楼梯跑上去,他才发现这是一家酒店,装修是常见的南洋风,走廊里洒扫的女人一见他们立刻躲到最近的房间里去了。

      “让我去,”远似乎要展示自己比他勇敢,那时远还不到二十岁,他也才刚二十二,“都别动!”

      踹开门,里面的人拿着的都是长刀和镰刀一类的冷兵器,见到远扛着的东西,都举起了双手。

      黄色的帷幔,白色的床,绿色的地砖,最后都染成了醉人的红。他只开了一木仓,房间里一共也只有三个人而已。真的有必要这样么?他有点怀疑,但最终还是相信父亲的教诲,务必赶尽杀绝。

      远好像从来没有类似的迟疑,乐呵呵地搂着他的脖子,身上的血腥气突然令他反胃,死亡是常有的事,他刚识字那年就见过比这还惨烈的场面。

      “我去撒个尿,”他走到阳台,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间屋子多待,隔壁的阳台开着窗,他直接翻过去,多年过去,蒋霆熙依然说不准,如果那天没有这么讲究,干脆就在这一间的洗手间解决,阿远就不会失去一只眼,云也不会失去父母,但犯了罪的人从不知悔改,也绝不会同情谁。

      他跳过去,进了房间,大床上铺着干净的雪白的被褥,沙发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两件小孩的衣服,地上有一个箱子,和一个黑色的旅行包。

      很安静,没有人声,他想这间的旅客应该是出去游玩了,放慢脚步走进洗手间,这间和隔壁洗手间的位置正相反。

      扭动洗手间的门把手,圆形的门锁,没有反锁,轻轻一转就开了。镜子前摆着牙刷和牙膏,还有一罐面霜,他撩起马桶盖,痛痛快快地释放,洗手台的水龙头不知是坏了还是没拧紧,一直滴答着流水,以至于他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浴帘轻轻地抖动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