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明骗身骗心后》枕之

29、救世

　　常烛添道：“共情术。方才你看见的是他的记忆，现在，秉公审理吧。”

　　他神色平静，可细看眼底却是隐隐含着几分期待，简单说完便拉着兰易锦在旁坐下，饶有兴趣看着县官，等他下一步动作。

　　县官头一次遇到修士将人带来审理之事，愣了下，深呼吸一口气，才准备开始循着往常流程开始审理。

　　只可惜到底常烛添压迫感太强，又是被直直盯着，县官生怕表现的不精通律法从而被责罚，一旁的法典翻都不敢翻，可他本就紧张，一时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就连往日烂熟于心的规则也想不起来。

　　眼看县官额头已是又布了一层薄汗，常烛添叹了口气，道：“律法在于运用而非记忆，背不完整乃是常态，不必顾及我在此便畏手畏脚。”

　　县官一听立时舒了口气，得了宽慰心态放松不少，又翻了翻一旁的法典，总算勉强恢复了平静，正式开始审案。

　　常烛添没再说话，只如看客般坐在一旁。兰易锦瞥了眼他神情，竟品出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怀念与自得来。

　　一直审到近子时，才算是基本理清，眼见捕快压着人下去，常烛添拉着兰易锦起身。

　　随意找了处客栈分别住下，兰易锦喂完花，总算是结束了这一程。

　　他倒是没想到常烛添身为修仙者，遇事竟是将人交由官府处置。不过想到他昨夜说的律法，也就不奇怪了。在昨夜之前，他或许都是以为律法高于门规的。虽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但常烛添向来孤冷清高立于世间，倒也不算太奇怪。

　　可想到常烛添喜欢的年纪小的人竟是自己，他便不由得有些郁结。喜欢他？喜欢什么？位高权重久了，乍见一单纯的傻子觉得新鲜吗？可这样不应该喜欢兰沐黎吗？明明兰沐黎看起来可比他傻多了。

　　不过他现在总算明白那天聊过后常烛添看他的奇怪眼神是因为什么了。

　　但他宁愿永远不知道。

　　因为一直在想这些，兰易锦没太能睡好，第二天起是起了，但明显看起来比平时不聪明多了。

　　不过今日他也不怎么需要动脑子，抱着十五跟着常烛添御剑往回飞就是了，他连方向都不用认。

　　常烛添在前面飞，他就在后面裹着大氅，迷迷瞪瞪地跟着。

　　却不料飞着飞着常烛添突然停下，兰易锦一顿，差点撞上去，道：“怎么了？”

　　常烛添看着他道：“少主飞得太慢了。”

　　兰易锦：“……”

　　他明明就是跟着常烛添的速度飞的……

　　常烛添施法将足下佩剑扩至一人宽，道：“你到我剑上来。”

　　“好吧。”

　　兰易锦抬脚迈步到他剑上，道：“好了。”

　　常烛添这才继续向前。

　　兰易锦站在他身后，唯一用来维持清醒的寒风被常烛添挡得严严实实，他又什么都不用做，越站越困，为避免睡着掉下去，低着头与十五大眼瞪小眼。

　　十五长得挺快，如今大概三个月过去，已是大了一圈，在他和兰沐黎的投喂下已完全看不出先前干瘦模样，成了毛茸茸的圆团，仔细看那双宝蓝圆眼也似乎比初见时澄澈了不少。

　　怕是再过段时间自己就不能如此轻易让他攀在自己手臂了。

　　兰易锦正感叹物是人非，突听常烛添道：“若是昨日我不在，少主准备如何处理恋霞村一事？”

　　这问题来得突兀，兰易锦思索片刻道：“公布真相，根据他们各自行为秉公处理后将法器留给圣女，提防报复的同时弥补玄临不在而缺少的防范手段。”

　　大多修士遇见这等不公时多秉心处理，很少会像常烛添那样直接全部送往官府。

　　虽同处人间，但似乎所有人都习惯了由突然出现的法力或武力高强之人做主，哪怕那人完全没有惩罚他人的正当资格。

　　与常烛添昨日所说的地处偏僻礼法自生是一个道理。在官府管不到的地方，便会自发生出新的运行机制。

　　想了想，兰易锦又补充道：“不过我现下觉得，或许如常长老昨日那般送往官府依律法处理，会比简单凭借一人想法处理更为妥当。”

　　常烛添没回头，只继续平静问道：“那少主觉得，官府为何会管不到？恋霞村并不算太过偏远，若是村长有心，连夜赶至县衙处也并非难事。”

　　兰易锦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说担心县衙徇私枉法，无法得到真正的公道，可想到昨日常烛添开口说要去报官时村长与圣女全然未反对的模样，又止住了话头。

　　明明不抗拒报官，也并不算太远，为何会迟迟未去？

　　沉思间，常烛添开了口：“因为相比去往县衙的路程，待在恋霞村很安全。”

　　兰易锦一怔，是了，作为修士他下意识忽略了路上可能会遇见魔兽威胁的事情。想来若是擅自前往，不幸遇见成群魔兽或者魔人，即使手握法器，也不是毫无灵力基础的村长可以应付的。

　　在他看来稀疏平常，完全不用考虑的路程，却是村长花了数年都未能走完的路。

　　他垂下眼，叹道：“如今世道太乱了。”

　　他说的是整个暮霭大陆人民的共识，但是究竟有多乱，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真正体会才能知晓。

　　常烛添转过了身，他其实并不需要盯着前方，足下佩剑早已有了灵智。之所以背过身，只是担心两厢对望间兰易锦觉得不自在。

　　“那少主想过改变么？”他正色道。

　　兰易锦摇了摇头，自嘲道：“这并非想过便能做到之事，远水解不了救火，况我修为尚浅，纵使全力抵抗，对于整个暮霭大陆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

　　乱世之中能保全自身已是不易，前世他连自己都未能保全，今生又怎敢妄谈改变。

　　“此次恋霞村之行，对于大千世界而言或许确实杯水车薪，可对于村长而言却是能铭记一生之事，少主不必妄自菲薄”常烛添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郑重，“至于修为尚浅，有我在，不必担心。”

　　兰易锦眸间划过一丝诧异，前世本是籍籍无名的常烛添一跃而成天下第一仙门的觅川大长老时，便引得三界讨论不断，后来一人对阵魔军更是一战成名。

　　世人皆以为迎来了拯救世界的英雄，可谁料面对天下乱境常烛添全然未管，甚至别说救民于水火了，就连觅川派内弟子，除了魔军攻打觅川时，全然不知常烛添的踪迹，遑论奔走世间还天下太平。

　　可如今记忆中冷淡出尘的常烛添却突然于这高空凛冽风中同他讲要与他一起救世……

　　兰易锦甚至怀疑自己不小心又陷入了幻境之中。

　　可眼前常烛添神色过于认真，言语间也并无蛊惑之意，兰易锦捏了捏十五后颈，真诚道：“那我便先替天下苍生谢过常长老了。”

　　坦白讲，前世年少时期兰易锦也确实动过拯救世界的想法，可长大些便在数次宗门任务中愈发明白了自身力量的微弱，况且后期他深陷夺位之争，更是连从小事做起都没有机会。

　　是以，对于常烛添这个有这份力之人突然有了这份心，他甚至有了几分欣慰的感觉。

　　许是有些急切，常烛添御剑的速度快了许多，本是五日的路程，只花了两天半，两人便回到了觅川。

　　常烛添在觅川派正门停下，兰易锦起身跳下剑，道：“这一路劳烦常长老了。”

　　“不必”常烛添收起剑，又是递给他一个乾坤袋。

　　兰易锦没接，疑道：“这是什么？”

　　常烛添漫不经心道：“湖底的玄临碎片。”

　　觅川门口弟子人来人往，常烛添本就惹人注意，早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虽不敢多看可却是皆集中精力竖起耳朵好奇着。而面对来往众人，常烛添却毫不避讳，玄临二字一点声量没收着。

　　兰易锦皱起眉，常烛添并非不懂察言观色之人，是以，突然之间在众目睽睽下毫不遮掩地将上古神器碎片递给自己，很显然，常烛添是故意的。

　　让所有人知道他有玄临，怀璧其罪他必将被不少人盯上，他修为尚浅，若常烛添不在身边，届时旁人群起而攻之，他就是个活靶子。

　　兰易锦没有依附旁人度日的打算，他退后半步，道：“常长老收着就好，在下无功不受禄。”

　　“少主收下防身”常烛添却又是直接塞给他，笑道：“我去找黎昼，晚些见。”

　　说完他便直接御剑飞远了，完全没给兰易锦递还的机会。

　　兰易锦眨了眨眼，顶着门口所有人意味不明的视线，面无表情径直御剑回了竹林。

　　没回自己住所，而是走向了兰沐黎所住的黎五院。

　　他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打开，兰沐黎见是他立时笑了，拉过他进门，边走边激动道：“小七你这一走已是近十日，我前几日还说担心你连初雪都见不到了。”

　　“我此去地区偏北，已是见过初雪了”兰易锦道，“我方才敲门还想着你可能在某处山林练剑。”

　　“本来是要去的”说着已是走到前厅，兰沐黎笑着看向厅中坐着的人道：“这不四姐来找我了么，我们刚才还在说你……”

　　剩下的话兰易锦已经听不进去了，双眼只愣愣看着厅中正举着茶杯看向他们的兰舒喻。

　　兰舒喻五官与兰沐黎极为相似，只是更柔和些，大气的同时不失温柔。

　　凤眼微弯，顾盼生辉，正含笑看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