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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信南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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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初春,这座北方城市的气温依旧不太怡人,但好在雨水充足,并不闹人,也不算太干燥。
任南之已经在这所便利店的屋檐下坐了一下午了,周末作业还没写完,妈妈还没回家,床铺还没有收拾,晚饭还没有着落,还有……他还没搞明白昨天是怎么一回事。
一小时前自己的纠结尚可甩锅给雨还没停,所以才会在这里枯坐一下午,尽管这里离家并不远。
愁人啊……任南之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双手之间,狠狠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属于少年清亮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任南之猛地一抬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对视——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让他发愁的罪魁祸首。
“怎么不说话,”徐云凌也不嫌弃地上脏,放下背上的吉他就坐在了他旁边,想来是刚下吉他课,“不舒服吗?”
任梦珂感受到那人的贴近以及触感的温热,原本懒散的坐姿立马变得规整,交叠的双手也好好的放在了膝盖上,他低下头说道:“没有。”
就是旁边这个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撑着地面抬头望天的人,昨晚将他压在身下,醉醺醺的问可不可以亲他。
昨晚是他们多年好友的罗庆的生日,罗庆家大业大,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一帮子男男女女在KTV嗨到凌晨才散场。徐云凌长得帅又不避人,开朗好说话,谁过来都要和他碰一杯,再后面又和罗庆他们玩骰子,等到任南之发现的时候,徐云凌已经醉到嘴里喃喃自语了。
“你这让我怎么和叔叔阿姨交代哦,”任南之小声抱怨了一句,将徐云凌的手臂抗在肩上,把人捞起来,和罗庆打了招呼就要往外走,“大庆!阿栀醉晕了,我得带他回去,不然他要挨揍了。”——阿栀,徐云凌的小名,据说徐云凌的爸妈是因为栀子花定情的,所以约定好以后生子不管男女,小名都叫阿栀。
那边的寿星已经睡着在KTV的包厢内,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正要动作,就听到怀里的人闷闷的说道:“老徐才不会打我。”
他比任南之高了大半头,现在这个姿势极其别扭又费劲,他正发愁怎么送他回家,所以听到怀中人的话只敷衍道:“是了,我们阿栀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任南之又把下滑的人往上带带,“你干什么喝这么多。”
徐云凌闻言转头,用对不上焦的眼睛望向他,嘿嘿一声道:“高兴嘛。”
人醉成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送回家,不然不仅会挨老徐揍,还会吵到泡泡睡觉——徐云凌弟弟徐云皓,小名泡泡。
没办法了,谁让他俩是多年的同学和好友,又是一栋楼的邻居,再加上自己家里人出差,家里没人,所以就勉为其难的让这个醉鬼睡自己的床吧。
这就是他们说的竹马竹马吗?
任南之心想。
好容易将醉鬼带到了七楼,途径三楼时还特地放轻脚步,生怕让门里的叔叔阿姨听出端倪。
徐云凌这个点还可以不在家的理由就是上楼去找任南之学习了,他们经常用这个理由玩到很晚,然后再直接留宿任梦珂家,反正任南之母亲平时都不在家,家里也没有被安装监控,所以……不回家那么一两次,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呼……”将人放到床上后,任南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你这么这样沉。”看来自己真的得好好锻炼了。
任南之麻利的脱去了徐云凌的外衣和鞋,顺手放在了玄关处,活动了一下身子就要进厕所打湿毛巾给徐云凌擦脸。等他拿着毛巾进房间时,猛的被站在黑暗处的徐云凌吓了一跳。
徐云凌脚下没有穿拖鞋,只有一双白色的袜子,被脱去的外套下只一件白色的短袖,他直愣愣的站着,头低的很低,看不清神色和目光。
“醒了?”任南之将手里印着小马图案的湿毛巾递到徐云凌手边,那是徐云凌专用的毛巾,他自己挑选的,“那你自己擦擦脸。”
“快睡了,我真的好困。”
手臂突然被抓住,原本低着头的人正神色晦暗不明的抓着他的小臂。
半晌后空荡荡的房间里才传来了声音:
“任南之?”
“是我,你怎么……”任南之没能说完,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那人摁倒了床上。
房间里本就昏暗,但他透过点点星光还是能看清少年的面貌,鼻尖嗅到的淡淡酒气宣告着这不是一场梦。
随后徐云凌好似败下阵来,将头埋在了任南之肩窝。
“你怎么了?”任南之有点紧张,他以为是徐云凌喝的太多头晕。
四周真的很静,他只好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少年呼出的热气掠过颈间,任南之不住的耸了耸肩:“好了你先起来,压死我了。”他说谎的,徐云凌并没有卸下力气压在他身上。
身上的人还是不语,任南之只好以为是那人受了什么委屈,在给自己撒娇,所以就伸出一只手,伴着窗外街道呼啸而过的汽车声,有规律的轻轻拍打着徐云凌的背部。
任南之不知道过了多久,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其实并不漫长,只是有些难熬,难熬到他难以保持清醒。就在他正准备不与抗争,就要这么睡去时,他听到了让他这一整晚都没有合眼的句子。
“我可以亲你吗?”
少年的语气里并没有任何醉酒者应该有的迷糊,甚至平静中还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
任南之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又没有怀疑的余地,徐云凌声音清亮,是属于听后心情会变好的一类,短短的话语中也没有夹杂任何方言,除非是自己已经睡着了,现在正在做梦
“你,你说什,什么?”任梦珂的世界大地震,多年的好友对自己竟然夹杂着这样的感情。
不知为何,任南之语闭后的一瞬间,徐云凌就卸了力,整个人沉沉的压在了他身上,任他如何叫阿栀,那人都没有再言语,好似已经睡去。
这是什么意思?
耍酒疯?
喝醉了认错人?
他有喜欢的人?
喜欢他?
不能吧……
任南之抬手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到另一边,对着天花板大喘气。
徐云凌说要亲自己,这是什么意思……醉鬼的话可信吗?他转头看向已经沉睡的少年,心想道:
“说梦话了吧。”
刚才蓄起的睡意在那一刻飞散云霄,现在的任南之极其清醒,人生写满了我想静静。转念一想旁边那人如果就这样睡去,在北方的初春,第二天绝对会感冒。
就算他说了不清不楚的话,自己也是应该要做好善后工作的,他迅速替徐云凌擦好脸,将人塞到了被窝里,还贴心的倒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床头,如果那人半夜口渴,伸伸手就可以喝到。
做完一切后,任南之一步三回头的走向了主卧。
好朋友,就该这么做吧?
果不其然,任南之一晚都未合眼,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耳边不断重复着那人的声音:
“我可以亲你吗?”
“我可以亲你吗?”
“我可以亲你吗?”
……
他真的没有力气再思考了,脑子一团乱,到最后干脆耳边也只有嗡嗡声。
眼前是夜晚的黑暗,月光被隔绝在窗帘外,耳边是嗡嗡声,少年的声音已经不在,鼻尖是干燥被褥淡淡的清香,他最喜欢的茶香。
总感觉少了什么。翻身的瞬间,任南之的余光瞥见了已经微微亮起的天光。
少了什么呢?
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却想不出答案,窗外早起散步的老人的交谈声和三轮车启动声完全取代了夜的静谧,他终于在天光完全亮起的前一秒,浅浅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