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夙》酥以陌

6、记忆

　　幻纸阁的禁阁里，纸鹤把白枭放在床上，把脸帕侵湿轻轻擦拭她的脸颊和额头

　　“姐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在冒险了，我知道你很着急，最起码要等我一起吧，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了”

　　纸鹤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自顾自的在想【白兰，你到底在哪里，自从你当年不辞而别后，我就等了你千百年，期盼有朝一日你能站到我面前对我说‘阿鸢，我回来了’】

　　纸鹤长叹一口气，转移话题“姐姐，我们出去看看花主他们怎么还不来，说不定他们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或者……”

　　纸鸢走向门外“纸鹤，不的胡说，平时姐姐都是怎么教你的。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纸鹤默不作声的低着头跟着她。黑夜，晚风吹拂，竹林随风轻轻摇曳，周围的灯光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来越明亮

　　夙堂狱抱着他从天而降，他把季不侵抱到房间的床上，跪在床旁轻轻的掀起他右手的袖子

　　纸鸢看着他的伤势，嘴巴微微张开“花主，先生他”

　　“阿侵，他…”话还没说完，吐了一口鲜血在地上

　　“花主”

　　她们想去扶他，夙堂狱伸手拦住她们，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无妨，不过是反噬而已”

　　彼岸花开，不是天堂便是地狱。这招不限范围，不限地点，也不限时间。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因为会给使用者造成一定的伤害。若过多的使用很有可能丧失性命

　　他们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这种灵力对夙堂狱来说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虽然他很想前去一探究竟，但是看着眼前还躺在床上的季不侵，感觉现在不管发生了任何事都不在重要了

　　“你们去看看吧，这里有我”

　　她们出去带上了门，一位下人不知在纸鸢耳边说了什么。她现在直奔禁阁，所看到的是那个即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躺在床上，还有空中漂浮着的箫

　　纸鸢不敢相信的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是你吗”

　　她睁开眼睛，现在的她只是一抹意识，至于为什么会在那小姑娘的体内，那当然是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这也是她的武器可以在人形和箫中自由转换一直存留到现在的原因

　　纸鸢的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里流下来，许久未见的人突然就出现在面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兰坐起左看右看“红夙呢，我能感觉他的存在，他人呢”

　　纸鸢很失落，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犹豫了一会才说“先生他受伤了，花主在照顾他”

　　另一边夙堂狱打了水，为他擦掉手臂上的血渍，那一道被骨扇划伤的痕迹在逐渐愈合。扇子上的毒是真，他百毒不侵的身体也是真，他晕倒应该是这毒里掺合了一些迷药

　　夙堂狱紧紧捏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一眨的趴在他身边，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警惕起来

　　“花主，是我”

　　纸鸢的声音使他放松了警惕，起身去开门看了她们一眼后回到了季不侵旁边坐下

　　“彼岸，许久未见，你还是同以前一样”

　　……

　　冥宫之外，凋落下来的枫叶随着水流动方向坠入悬崖，本以为是无尽的深渊不曾想却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伸出如玉笋般的手接过空中飘落下来的枫叶，那面具就像是另一个他为了遮挡原本的自己，这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君上，骨已经出来了”

　　手里的枫叶自己燃烧起来，拿起桌上的鱼食投喂池塘里的锦鲤，看着那些鱼都争先恐后的抢夺食物，他不禁微笑了起来

　　骨和影出现在身后“君上”

　　放下手中的食料，放眼望去桃林的正中央有一棵朱砂梅，那朱砂梅一年四季都像绽放时一样亘古不变，在那树下摆放着一口冰棺，里面躺着一位身穿嫁衣的美人，他来到棺前抚摸着冰块

　　“你们先退下吧，骨，你留下”

　　“是，君上”

　　坐在石凳上他闭目养神，骨拿起杯子给他倒了梅酿，这是他平生最喜爱的酒，如今也只是抿一下罢了

　　“这酒没有那时的丰满醇厚了，明明它放置的时间最长，可为何饮起来却不及其他的纯正”

　　“君上，这梅酿正是因为放置的时间过长，所以失去了它原有的醇厚，并导致口感不如其他的酒香醇浓厚”

　　“如此看来，时间便是最好的验证，无论是何东西只要是过了那个时间段，便再也没有它原本的价值了，是吗”

　　骨跪下“君上，我知错了，请给我一次机会，这次绝对不会让您失望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本君有些乏了，你退下吧”

　　“是”

　　转头看着冰棺里戴着面纱的他，眼角处似乎有着若隐若现的泪水

　　幻纸阁季不侵房间里，昏睡中的他眼角旁有颗泪痣，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躺在冰棺中那人眼角处的泪水也流下来了

　　院内的走廊上，一片漆黑的空中有着许多璀璨的星光，照亮了属于他们前进的道路

　　夙堂狱“不可，阿侵还在昏迷当中，若此时行动，定会把它们招来，到时候这事情将会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夙白兰“彼岸所言甚是，现在的我不过是个虚影，所以目前我们只能等红夙醒来再做打算了。抱歉，纸鸢”

　　纸鸢摇头“无妨”【毕竟那么久都等过来了，我原本已经做好等你一生一世的打算，不曾想缘分使我们在此相遇，能见到你，我此生便知足了】

　　“虚影状态下的我坚持不了多久，寻我的路就让白枭带领你们前去吧”

　　说完，那个小孩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白枭见过花主大人，我为我之前的冒犯向您和红夙仙君赔不是”

　　“不打紧，这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屋歇憩吧”

　　夙堂狱回到房里【怎么，这迷药的药效还没过去】拉起他的袖子为他把脉【从脉搏来看并无大碍，可为何迟迟未醒，罢了，折腾了半天我也乏了】

　　“阿侵，你何时才能醒来”就这样他握着季不侵的手趴在旁边睡着了

　　季不侵梦中，躺在水面上的他醒来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费力的坐起来用手扶着晕眩的额头，好些之后便站起来

　　【这是哪儿】

　　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他一时之间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这样走了许久

　　“这究竟是哪儿啊，要走多久才是个头啊，夙堂狱人死哪去了”

　　转身看了下自己走了多久，除了那平静的海面啥也看不到，便一屁股坐下来

　　“不走了，走了那么久连个屁都没看到，得，爱咋地咋地吧”

　　有什么东西拍了下他的脑袋“嗷，什么鬼，敢拍你季爷爷的头，活得不耐烦了”

　　转头就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位男子，走近一看长得还不错“兄弟，你没事吧”

　　见他许久未应，将手伸到人中上方，季不侵向后移了几步，双手闭拢跪在此人旁边，双手还在轻微的颤抖

　　“兄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咋就偏偏找上我呢”

　　其实这人就是季不侵前世年少时的模样，准确来说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世界也就是他前世的记忆，突然间平静的海面形成了漩涡，他被卷进了漩涡里面

　　“什么情况，夙堂狱救…咕噜噜”

　　哗哗—哗哗—哗哗，雨水与地面相互碰撞，水滴滴落水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歪着头缓缓睁开双眼不小心看见了某个私密的地方，吸了一口凉气

　　【呕，好臭，这里是茅斯坑？我怎么在这里，呕~】

　　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她看不见我，也好，要是她知道有个流氓看她上厕所估计得废】外面雨停了只听见有人大喊大叫

　　某位卖包子的老板“给我站住，你个叫花子，把手都伸到我这来了，今天要是不打死你，下次就不止偷包子这么简单了”

　　季不侵走出来就瞧见卖包子的老板在欺负一位少年，周围没几个人凑热闹，那人举起手里的擀面杖就抡过去，小男孩一脸害怕缩在角落里，怀里还抱着一笼包子，一位公子走过来握住了他的胳膊，从腰间掏出一两白银给他

　　“他拿了多少，这些够吗”

　　包子铺的老板是个见钱眼开的人，瞧见这么多银两高兴的合不拢嘴“够够够，呸，今天算你走运，要不是这位公子替你解围，你小命可就不保了，还不谢谢人家”

　　小男孩抬头看着他，那人伸手想帮他擦掉脸上的脏污，却不曾想被他死死咬住

　　“我不会伤害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那和蔼可亲的笑容使他松开了嘴，将他抱起带回家，季不侵站在原地傻傻的盯着，情景转换，夙堂狱在为他前世梳发

　　“师父，徒儿有些期待您穿上喜服的模样”

　　【师父？夙堂狱，那个就是他的师父吗】季不侵走近看“真好看，难怪夙堂狱做梦都会叫他，他简直就是个美人痞子，但是，为什么我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呢”

　　他刚抬起手情景又换了，一把剑刺进了夙堂狱的身体，看着剑穿过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转身便看见前世的自己面无表情眼里还透着杀气的盯着夙堂狱，眼前场面尸横遍野血淋淋的一片，面前穿着喜服的这位脸上身上手上还有这把长剑上都沾染过他身后这些无辜人的鲜血

　　季不侵震惊【他师父怎么会，不对，现在的他和我刚才见着的不一样】

　　夙堂狱“你这个孽畜，枉师父平日里待你不薄，当初将你抱回我便说过，你心中怨念过重，日后难免会堕入邪道，可师父却一意孤行非要将你留下他言道，即便日后你堕入邪道，那时只期望你能念在往日之情不再赶尽杀绝，也不枉你们师徒一场。谁曾想滴水之恩换来的却是人心的险恶，师父把他毕生的善良都赌在了曾经那个可怜弱小乖巧的孩童身上，只可惜这一赌却赠送了自己的性命”

　　季不侵的嘴同夙堂狱一起不知不觉中说出来“即便日后他堕入邪道，那时只期望他能念在往日之情不再赶尽杀绝，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他醒来，眼眶里的泪水沁湿了眼角，夙堂狱握着他的手就这样在床边趴了一宿，见他睡的那么香不忍将他吵醒，动作轻缓下床将他弄到床上去睡，整理衣装梳妆打扮好了才出去

　　院内下人们轻手轻脚的打扫卫生晾着被褥，屋檐上小鸟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湛蓝的天空青翠欲滴的竹林里还有竹叶上凝聚的露珠使得空气特别的清新，闻着让人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你醒了，姐姐去集市上买早点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要不要在回屋休憩一会”

　　“不了，我想出去走走”

　　“你要出去？我陪你吧，正好我还有东西要买”

　　“啊？哦，好”

　　他走的时候感觉浑身不舒坦，原来是身边多了个姑娘在看着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别这样一直看着我，怪别扭的”

　　纸鹤摇了摇头，还是一直看着他，季不侵咽了咽口水“你不是说要买什么东西吗，在哪儿”

　　她抬起手随便指了个方向，季不侵边走边想【这女的怕不是脑壳有问题吧，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还是刚才出门前洗脸的时候没洗干净有眼屎，嘶，不应该啊】

　　远处传过来一个孩童的哭声“娘，你怎么了，娘”

　　周围的人闻声而来，几位妇女瞧见这样的场景她们窃窃私语“这又是搞的啥子事嘛”

　　“不晓得哟，只晓得这娃的娘一下子就倒地哈喽，也不晓得是中哪样滴邪，可怜这娃儿喽，还那么小就没得娘嘞”

　　“唉！最近这些天老是发生这种事情，勒都不晓得死喽好多人嘞，我觉得我们这几天啊还是小心点为好，莫到时候是那样死滴都不晓得”

　　“嗯，你说得对，走走走，莫在这里看喽，回克记得过个火盆，免得把那些不干净滴东西带回克喽”

　　“纸鹤，前面发生了什么”

　　她移开视线一本正经的说“糟了”

　　她们挤过围观的人群来到她面前，伸手摸了她的颈脖，发现她没了呼吸转眼看向季不侵，他微微点头纸鹤便对那小娃娃说

　　“孩子，你别怕，你娘她只是太累睡着了，我们先把她抬进屋好吗”

　　孩童点了点头，一位壮汉却说“你这丫头怎么骗人呢，他娘明明就断气了”

　　这位壮汉他娘“是啊，小姑娘，年纪轻轻骗小孩可不是个好习惯呐”

　　纸鹤扶着她“大娘，我没有骗人，他娘真的还活着，这样吧大娘，如果她明天还醒不过来你再来找我好吗，我啊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幻纸阁”

　　众人一听觉得半信半疑，那壮汉又说道“幻纸阁，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里的主人可是我们大家的活菩萨，想见一面都很难，就你这样还敢说自己住在那里，莫怕是还没进门就被赶出来了吧，姑娘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免得引火上身那就糟了”

　　纸鹤捏紧拳头明显是想要动手，没想到控制住了“哼，这位…小弟弟，你是被姐姐保护的，也就会被姐姐控制，她既能护你一世周全，也可以让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她们抬着小男孩的娘进屋，那壮汉不依不饶“嘿！你这小姑娘的嘴怎么这么毒呢”

　　那位大娘手里杵着拐杖，她举起拐杖就是给那壮汉一棍“行喽，大伙儿都回克吧，你咧个瓜娃子，你瞧哈你到处给我惹滴屁事，俺今天不敲死你俺就不是你娘”

　　季不侵拿了碗乘了点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在水中迅速散开，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含住了手指，纸鹤接过碗

　　纸鹤不相信“这真的可以吗，要是救不活我们幻纸阁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莫急，你要相信我，况且，他们好像不信你是幻纸阁的人”

　　“……”

　　纸鹤用调羹一点点的喂给她喝，但还是会漏出来，季不侵看不下去直接过去捏着她的脸，嘴被捏的嘟起来刚好可以喂进去

　　他心里嘟囔着【我的血又不是毒药，别给我浪费了，全部给我喝下去，不然就是对不起我】

　　待她喝完最后一口，纸鹤摸着他的头“好了，你娘明天就会醒了，好生照顾你娘，小朋友，你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他小心翼翼的说“涎瑞”

　　“乖，那姐姐先走了，你可以照看你自己吗”

　　他点了点头，这么一晃就午时了，回到家中纸鸢和夙堂狱正在商讨要去哪里找她们结果就看见她们拎着东西回来了，他们松了一口气

　　纸鸢“你们两个一大早跑去哪里了，急死我们了，花主醒来没见着你差点把我这掀了”

　　夙堂狱用意念和纸鸢交流［我何时说过把你这给掀了］

　　［如若不这样说，先生以后在跑了我们去何处寻］

　　季不侵放下东西“掀呗，又不是我家，就算他掀个顶朝天也未必找得到我”

　　纸鹤不知道在纸鸢耳边说了些什么，脸色突然就变了，白枭刚睡醒起来打着哈欠，看着他们围着一团

　　“你们都在啊，在议论何事”他们瞅着她，白枭捏紧拳头“这件事和主人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