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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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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晨是当天傍晚才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谢老太太入院的事情,面馆已经提早关门了,谢行成和温清容离开医院后径直回到家里。
“妈妈,奶奶现在怎么样了?”谢琮知道谢老太太的事情后,小脸上布满了担忧。
“奶奶脚受伤了,不过医生已经处理好了,琮琮别担心。”温清容安抚道。
谢行成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他晚上要去医院接替谢嘉煜看护老太太,晚饭准备好,他们围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谢琮问:“爸爸,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医院看奶奶吗?”
谢行成给儿子夹了块肉:“时间太晚了,爸爸明天再带你去。”
谢琮的神情有些纠结,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给父母添乱,他点头道:“好吧。”
因为谢老太太受伤住院的事情,谢行成接下来的两天缩短了面馆的营业时间,他和谢嘉煜轮流在医院里看护老人家,谢昀如偶尔也会过来帮忙。
谢老太太入院的隔天,曲晨和弟弟谢琮一起去医院探望老人家,一同在场的还有谢行成和温清容,谢嘉煜昨晚坚持留在医院里通宵陪护,今早才被谢行成喊回家去补觉。
谢老太太一看到谢琮,高兴得笑弯了眼:“哎哟,我的乖孙子,快过来奶奶这。”
谢琮手里捧着束康乃馨,这是曲晨刚才在路上买的,他把花束递给老人家:“奶奶,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谢老太太接过小孙子递来的花,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琮琮真乖,还会给奶奶送花。”
谢琮有些腼腆道:“奶奶你喜欢吗?这是姐姐专门给你买的。”
听言,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她也没抬眼看曲晨,只是盯着谢琮笑说:“喜欢,怎么不喜欢,这可是琮琮亲手送给奶奶的花。”
谢琮笑着摸了摸脑袋:“奶奶喜欢就好。”
谢老太太很疼爱自己这个孙子,她拉着谢琮嘘寒问暖的,询问他最近的学习情况,在幼儿园过得开不开心之类的,有谢琮在场,老人家对其他人都视而不见。
谢琮中途的时候想上洗手间,温清容就带他离开了病房,谢行成去找医生替老太太换药,老人家说伤口有些发痒,病房里一时间就只剩下曲晨一个人。
曲晨从刚才进入病房开始就一直站在床尾,除了一开始跟老人家打了声招呼外,全程都没说过话,这会儿大家都离开了,她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询问了句:“您感觉怎么样?”
谢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语气转瞬就冷漠起来了:“死不了。”她没给曲晨好脸色看,“你们两母女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转悠,看到你们我身体都不畅快了。”
曲晨背脊微僵。
隔壁病床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也是昨天住进来的,她被子女搀扶着走进病房,看到杵在床边的曲晨,她跟谢老太太搭了句话:“唷,这是您孙女吗,长得好漂亮哦,您可真有福气。”
谢老太太听了这话一点也没觉得高兴,她淡淡的‘哼’了声:“我没那么好福气,这孙女可不是我家的。”
曲晨沉默不言,隔壁床的老太太说:“哦不是你们家的,不好意思啊,我弄错了。”
谢行成带着医生走进了病房,曲晨把位置让开,她并没有因为谢老太太的话感到愤懑或者委屈,这些话她从小就听惯了,比这更难听更阴阳怪气的话她都听过,她只是觉得难以理解,老人家对她们母女两的怨恨竟然可以持续这么多年,她原本以为时间会让一切都变好的,可这话在谢老太太这里似乎行不通,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她对她们的憎恶依旧有增无减。
温清容和谢行成是当年在厂里打工认识的,当时温清容刚和前夫离婚,只身一人带着曲晨,在谢行成的部门里工作,两人因此相识,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彼此之间产生了好感。
两人的恋爱持续了段时间,谢行成后来想和温清容结婚的时候遭到了父母双方的反对,尤其是谢老太太,她知道儿子想要结婚的对象离过婚,甚至还带着个孩子,怎么都不肯答应。
谢行成执意要娶温清容为妻,谢老太太因为儿子忤逆了自己的意思,因此更加厌恶温清容了,把所有的怒气都往她身上发泄,所以无论温清容日常里表现得再怎么温良、孝顺、贤淑,在老太太眼里,她都只是个霸占自己儿子的狐狸精。
曲晨就更不用说了,无亲无故,就是老人家眼里的一根刺。
曲晨没再继续留在病房里讨嫌了,医生帮老太太换完药后,她就和母亲还有弟弟离开了。
在车站下车后,温清容打算去菜市场买点食材给老人家补补身子,曲晨没有将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听着母亲边走在路上嘴里边念叨着要买什么食材。
因为年轻时候的事情,温清容习惯了将自己放在相对较低的位置去‘讨好’别人,曲晨曾替母亲觉得不值,但她知道每个人选择的处事方式是跟自己经历的事以及身边的人有关的,因为谢行成非常爱护母亲,所以温清容才会义无反顾的去爱戴他的家人。
曲晨默不作声地想,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母亲这种性子。
谢老太太总共要在医院里待一周时间,今晚轮到谢行成在医院里陪护了,他傍晚的时候把面馆的门关了,他去接谢琮放学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医院,温清容回家准备老太太和家里人的晚餐。
谢嘉煜也待在医院里,家里只有曲晨和母亲两个人。
温清容在厨房里给老太太煮山药排骨粥还有炒青菜,她将青菜放到锅里焖的时候,忽然想到今早天气预报说受冷空气影响夜里气温会下降的事情,她对在厨房帮忙的曲晨说:“小晨,你帮我看着青菜,我去给你爸找件厚衣服还有毛毯。”
曲晨正在帮母亲切菜,她道:“好。”
温清容怕自己过会儿就把这事忘了,提前回房间给丈夫找了件厚外套,她在衣柜里翻找了一阵,没找到毛毯,她记起自己去年冬天把部分床单和毯子洗干净了放在曲晨的衣柜里,她去了女儿的房间。
温清容打开衣柜后,在底层找到了毛毯,正准备关上柜门的时候,发现底层的抽屉里有张纸从缝隙里漏了一角出来,她将毛毯放下,打开抽屉的时候发现有东西卡住了,她费了点劲才把抽屉拉开,然后就看到了满满一抽屉的速写本。
“这孩子,怎么把衣柜的抽屉塞得那么满。”温清容嘀咕了句。
她帮曲晨把本子整理出来,最上面是张画着风景的素描纸,温清容拿起这张被压出折痕的画,随意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画本,刚想将纸张夹进去放好的时候,她的动作忽地顿住了。
厨房,曲晨将青菜放进饭盒里,见母亲一直没回来,外面也没传来动静,她离开厨房,往卧室的方向走去,经过自己的房门口时,她的脚步倏地一停。
温清容杵在衣柜前,底层的抽屉被拉开了,地上摆着一沓速写本,这会儿本子全都翻开了。
曲晨头脑一怔,她没想到母亲会把自己的衣柜翻开并且发现这些画册,意识到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尽数摊开来,她浑身都僵了僵。
温清容看着画面上呈现的相同的人,感到一阵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错愕,她呆怔在原地,直到察觉到门边站着人,她才从惊怔中抬起头来。
曲晨对视上母亲震惊万分的眼神,在刚才那刹那间凝固的血液已经渐渐沉静下来了,她立在原地,将视线从母亲脸上转移到她拿在手中的那册画本,这是上次艺术生们送给她的那本画册,上面画着她和谢嘉煜全身像,两人手牵手宛如恋人般,画面空白处还写满了祝福语。
曲晨知道母亲一定误会了这是她画的,她没解释,因为她看到被她藏在抽屉里的其余本子已经被翻过了,上面都是她画的各种姿态的谢嘉煜,每张画上都标注了日期,她的心事暴露无遗。
曲晨沉默地走进房间里,她在母亲跟前蹲下,垂眸,一言不发的将地上摊开的本子合起来。
“小晨,你……”这件事对温清容来说就像晴天霹雳般,她对女儿的心事惊惧不已,回过神后,除了震惊,她还感到一阵难言的羞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不可以的!”
曲晨动作一僵,几秒后,她平静地拾起地上的本子:“我知道,我不会的。”
温清容没法做到像她这么冷静:“多久了?”明明屋里没人,她却怕被人听到似的,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问她:“你告诉我,这样多久了?”
曲晨沉默,她没回答,继续收着自己的画本。
温清容被她这副反应惹恼了,她拦住她的动作:“曲晨!”
闻声,曲晨停住自己的举动,听到母亲问:“嘉煜知不知道这件事!?”
温清容想到他们这段时间经常出双入对的,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曲晨对上母亲羞恼的目光,她淡淡地挪开视线:“他不知道。”
这时,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动静,谢琮活泼欢快的声音随之而来:“妈妈,姐姐,我们回来啦!”
听到外面一同传来的还有谢行成和谢嘉煜的对话声,温清容神情一僵。
曲晨刚把地上的本子收整好,就听到谢琮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妈妈,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温清容将先前展露的情绪都收起来,她抹了下眼睛,从地上站起身,朝儿子笑:“没什么,我在你姐姐房间找毯子呢。”她担心孩子发出的动静会引来外面两个男人的注意,她牵着孩子往外走,“你爸爸和小叔都回来了?”
曲晨背对着房门,手里握着这沓画本,她抿起唇,指尖微微颤抖着,母亲离开后,她将这沓本子重新放回了抽屉里,关上柜门。
她离开房间的时候,听到谢行成在说:“昀如在医院里看着老太太,我们回来吃了饭再过去。”曲晨经过父亲身侧,轻轻喊了声:“爸。”
谢行成停下话语,回应了她一声。曲晨低着视线,没去看任何人,余光看见谢嘉煜站在餐桌前,她没看他,也没跟他打招呼,只对父亲说:“我晚上有事,不回家吃饭了。”
曲晨到玄关换鞋,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她没抬头,蹲在地上绑鞋带,然后就听到有人问她:“去哪儿呢?”
谢嘉煜话落,温清容的声音随之响起,她的语气有些严厉:“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可以吃饭了,你要去哪里!”
温清容从小到大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曲晨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用这种严肃的带着些训斥意味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她克制着心底忽而涌现的委屈,原本想让情绪平静下来找个合理的借口,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抿直了唇线,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关门离开了家。
曲晨长这么大,从未有过这种叛逆任性的时候,她很小的时候就发生家庭变故,比同龄的孩子都早熟一些,她体谅母亲的艰辛和不易,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她不争不抢不闹,在谢家受了欺负和委屈,也只是默默隐忍消化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母亲操心,这些年也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可就在刚才,温清容发现她的秘密后,曲晨除了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震惊和难以置信外,还看到了满满的失望和后悔,这种无声的情绪比起责骂还要让她难受百倍,也让她无法再维持一直以来的平静和镇定。
曲晨走下楼梯的时候,她将身后的帽子戴在头顶,遮住自己的脸,沉默地走出这幢旧楼。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路旁的灯光依次亮起昏黄的光线,无声的在地上投下阴影,街边有许多匆匆行走的人,曲晨与这些人擦肩而过,有人走得急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她身躯一偏,没听到任何道歉,那人走远了,她没在意,埋头继续往前走。
离开了老城区,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曲晨随着人群前行,经过了一条以往没有经过的道路,她看到饭店门口有一群人正围坐着喝酒,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正值饭点,店里客人很多,服务员领她到靠近角落的空桌前坐下,把菜单递给她。
曲晨看了眼菜单,点了份焗饭,她的手指沿着菜单下移,在酒水类停了下来:“我还要两瓶啤酒。”
服务员让她稍等,就拿着菜单下去了。
曲晨低头看着手机,刚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她看到温清容给她打了电话,还发了好几条消息,她没点开,划到后台退出了微信。
服务员将她的啤酒先上了,曲晨收起手机,她拿起面前的啤酒,清冽苦涩的酒液滑入喉咙,冰凉的温度让她的胸腔涌起一阵寒意,握着啤酒瓶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她刚放下酒瓶,有人就来到了桌旁。
耳边传来道慢条斯理的笑:“不回家吃饭,一个人躲这儿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