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叙，长念》未隅念初

7、第 7 章

　　他的过去

　　[7]

　　他们的初吻发生在常念18岁的夏天，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一样，那个夏天是常念生命中最美好，最璀璨的回忆。

　　那个夏天，那个夏天常念整日和迟叙一起肩并肩的学习看书，手拉手的逛街，看电影，一起在湛蓝的游泳池里像欢快的鱼儿那样游来游去，一起在碧蓝的天幕之下追逐嬉戏。

　　有了第一次出门时常念早到的情况，所以之后的每一次出门，他们都约在同一个地方，但迟叙总是会早到一个小时在麦当劳下面等她。

　　他怕常念每次早到都要等很久，所以比她更早到。

　　喝奶茶的时候，他总会给她点她爱喝的奶茶口味，给她插上吸管；喝冰可乐他也会提前帮她把可乐打开；步行街吃烧烤的时候，总会十分自然地接过她吃完的烧烤签；总会提前找好她喜欢吃的店。

　　这些行为在第一次的时候常念是很震惊的，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居然真的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好。

　　有一天，常念突发奇想，对他说:“迟叙，我们私奔好不好？”

　　迟叙摸了摸他的额头，淡定地说:“嗯，没发烧，那就是没说胡话……”

　　常念摇着他的手撒着娇:“好不好嘛？”

　　迟叙说:“既然你没说胡话，我当然都听你的。”

　　常念欢呼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所有零花钱和迟叙身上的放在一起一共有328元，但已经足够买两张去锦城往返的车票了。

　　他们手拉着手奔赴车站，随便买了票，上了一辆去锦城的车。

　　坐下来以后迟叙问她为什么去锦城，因为他们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选择。

　　常念说:“因为锦城名字好听呀。”

　　迟叙安静了一会儿，垂下头牵起她的手，说:“其实我在锦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真的？”迟叙很少在常念面前说起他以前的生活和他的家庭，常念的好奇心被挑起:“你们家以前住在锦城？”

　　迟叙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轻薄的水晶，他半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常念看不清他的眼神。

　　过了几秒才听到他说:

　　“念念，我从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吧……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念念，我是个遗腹子，还没出生的时候，爸爸就因为心脏病去世了，所以我一出生就没了爸爸。”

　　迟叙的妈妈为了生活改嫁同乡，他本想着有一个依靠可以照顾他们母子，谁知所托非人，那个同乡酗酒，赌博，没钱了就回家大吵大闹，逼迫迟叙的妈妈把钱交出来。

　　他七岁那年，男人砸碎玻璃酒瓶将尖利的刀锋抵在他的喉咙处，威胁他的妈妈，如果不把所有的钱拿出来就杀掉迟叙。

　　迟叙的妈妈哭过，求过，男人无动于衷，甚至毫无人性的在年幼的迟叙身上划了个口子，他妈妈终于忍不了了，冲上去与他拼命，竟失手一刀将对方捅死。

　　继父死了，迟叙的妈妈也被判了无期徒刑，年幼且无依靠的迟叙被远亲送到了锦城孤儿院。

　　“就是这里，我七岁那年刚来的时候，门前那一排向日葵还没有围墙高。”

　　下车后迟叙带着常念来到锦城孤儿院旧址，那里如今是一家私人开的幼儿园，雪白的墙壁上画满了稚气的儿童画。

　　“我在这里待了有一年半，有一对夫妻愿意收养我，孤儿院的阿姨都说我运气好，因为七岁开始已经记事了，我又是杀人犯的儿子，一般的人都会有所顾忌。”
　　迟叙拉着常念的手回忆往事。

　　“我小时候很不爱说话，也不会讨大人欢心，和养父母的感情不好。

　　我13岁的时候被诊断为不孕不育的养母突然怀孕了，他们全家开心的不得了，忙里忙外，我就变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没过多久他们就吞吞吐吐的和我说，因为收入也不多，所以可能养不起两个孩子。”

　　常念握紧了迟叙的手，心脏随着他的讲述而微微抽痛，他脸上仍然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然后我又回到了孤儿院。

　　因为太大了，被人收养的可能性越来越低，其实我挺喜欢孤儿院的，因为这里有小木马，有和我一样的小孩，周围的人不会对我们指指点点。

　　我是所有小孩里成绩最好的，院长特别准备了一笔钱，是用来给我读大学的，他说我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确实，隅川中学是很好的学校，尽管迟叙不爱听课，但他的成绩依旧是中等水平，当然，在老师眼里与其他同学比起来确实会差一些，但要考上理想大学是轻松加愉快的。

　　“就在我把孤儿院当作家，把院长当做我爸爸，一心一意念书的时候，我碰到了我现在的爸爸妈妈。

　　他们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儿子，说和我长得有七八分像，非常优秀和出色，暑假和同学一起去登山时迷路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养母受不了这突来的变故，变得神志不清，养父也一蹶不振。

　　有一次养母从家中偷溜出来时，看到了放学路上的我，拉着我的手，一直叫她儿子的名字，我把她送去派出所，可是她拽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

　　后来我养父来了，他知道我的情况后，问我愿不愿意被他们收养，就当做一件好事，也慰藉我养母的失子之痛，他说可以带我离开锦城，去隅川，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他们知道我有心脏病，但一直对我很好，因为不太严重，所以我们一家人都没放在心上。”

　　常念第一次看见迟叙时就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反而更像一个活泼的，粘人的孩子——

　　那种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刚到陌生环境的迟叙，心中充满了不安，害怕再次被抛弃，被伤害，所以伪装自己。

　　常念那时候只看到他的聒噪，烦人，甚至是他的凶悍，却没有看到他坚硬盔甲之下那颗柔软的心——当他已经习惯了孤儿院的生活，选择再次被收养，其实是一次冒险。

　　因为可能会面临再一次的被抛弃，可是想到养父母中年失子的痛苦，神志失常的养母每天因为太过思念自己的儿子以泪洗面，养父独自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而华发早生，迟叙于心不忍。

　　常念从迟叙的深厚拥住他，将脸靠在他的脊背上:“你真善良。”

　　迟叙轻声说:“我也不是多善良，只是我从小就孤苦无依，特别能体会失去亲人的心情……

　　我现在的养父养母，他们对我视如己出，养母的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我现在又有了你……

　　念念，我曾经觉得我一辈子注定要生活在伪装和孤独之中，哪怕以后自己飞黄腾达了，也一样没有人来分享我的荣耀和财富。

　　没有人真正为了我的成功而喜悦，为了我的失败而悲伤，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父母，家人有了爱人，有了希望，以后我拥有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可以与我分享了。”

　　常念泪凝于睫，又是喜悦又是心疼，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她一定要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早点遇见孤独的迟叙，让他不再那么孤单的长大。

　　迟叙转过身将常念拥进怀里，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他声音闷闷的，附在她耳边说:

　　“念念，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要分开，好不好？你不要抛弃我，念念，你永远不要抛弃我……”

　　那天的迟叙就像是一个孩子，就这样一直抱着常念。

　　常念看不到他落下的眼泪，但是她似乎可以听见眼泪掉落的声音，常念的心随着这脆弱而温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软绵:

　　“我答应你，我们永远不会分开，迟叙我答应你。”

　　迟叙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如同捧着这世间最心爱的珍宝，他的双眼和鼻尖泛红，眼神清亮得如同小白兔，又英俊又可爱。

　　常念眯着眼睛对他甜甜地笑，垫起脚，额头贴上他的额头，他们靠的很近，气息扰乱气息。

　　迟叙的手指突然微微颤抖，然后他哆嗦的嘴唇就贴上了常念单薄的唇。

　　常念愣了一下，少年独有的清新气味，从鼻息和唇齿间传来，那柔软湿润的触觉，让他的心跳一下子就乱了节奏，常念不由的揪紧了迟叙的肩膀，觉得自己身体轻盈的像一朵芬芳的丁香。

　　那时候的他们都还那么青涩，接吻的时候身体颤抖，牙齿和牙齿打架，手脚不知道怎么安放。

　　他们在对方的灵魂里留下自己的烙印，为彼此深深悸动。

　　那一刻，迟叙和常念都相信爱和永恒，他们相信就算全世界都分离了，他们也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就像所有爱情故事里说的那样，王子和公主美满甜蜜，长长久久，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那年的他们还不知道，在命运的轮转面前，每个人的力量都是那么渺小而单薄。

　　“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原来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人，梦想之所以被称之为梦想，因为它美好而遥远，实现遥遥无期。

　　那天的黄昏温柔无比，空气里有一种甜丝丝的香味，香樟树长得郁郁葱葱，风吹过的时候，在枝头簌簌地微笑，墙角的红色蔷薇开得像一从正在燃烧的火焰，娇艳的花颜层层绽放。

　　迟叙温柔的拉着常念的手，沿着河堤缓缓的走，身后是拉得长长的两个影子。

　　那是属于常念的世界坍塌前最后的辉煌，常念孤独，痛苦时，一遍遍回忆那天的情景，回忆迟叙抬眼垂眸时细微的神情变化，寻找自己曾经幸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