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水刀》绿色瓦

15、第十五章 突发

　　顷刻间，房间里就剩下了宋水圆和何不寐两个人，宋水圆轻声道：“何兄，你要睡觉吗？床让给你。”

　　“不睡。”

　　宋水圆也不敢睡，她问道：“何兄，孟川……就是这个鬼，他不会又发疯吧。”

　　“不会。”

　　“那就好。”

　　何不寐突然踢开孟川，正要开门，宋水圆拽住他：“何兄，你要去哪儿？”

　　“你管我。”

　　宋水圆仔细想着对策，她实在怕何不寐又去找别人麻烦，她咬咬牙，伸手拉住何不寐：“何兄，你别走，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何不寐根本不理会，打开门，宋水圆又关上：“何兄，我这么千方百计地留你在我房间你真的不懂吗？”

　　“起开。”何不寐掰宋水圆的胳膊，不耐烦地往外推她。

　　宋水圆不死心：“何兄，你就陪着我吧，求求你了……”

　　何不寐视线下移，对上那双有些灼热的眸子，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之色闪过。

　　明明讨厌他却还这么做，真是虚伪。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行啊，陪着你。”

　　宋水圆松开手：“那你能答应我，别乱跑吗？”

　　“我不跑。”

　　何不寐答应了，宋水圆叹口气，他只要在自己眼前，就还算安全。

　　她觉得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办法，想着拖延些时间，就坐到小板凳上提议道：“何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是宗主给我们讲的，一百年前的游青大战。”

　　何不寐神情晦暗，喉结翻滚：“……好。”

　　宋水圆缓着声调：“那时候死了很多人……”

　　一百年前。

　　上方游青地，众多修士团团围住一个人——大魔头狄听寒，他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寒意，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结冰。

　　大魔头狄听寒恶贯满盈，在魔界曲溪为王，到处作恶杀人，尸体就堆在赤妄河里，任凭骷髅鬼怪分抢食之。

　　众道派宗门劝告无果，联合起来绞杀狄听寒，折杀曲溪小鬼无数，把狄听寒困到上方游青，设阵抹杀。

　　“狄听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别再挣扎了！受死吧！”

　　大魔头轻笑一声，双目是深不见底的赤红色，在场的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气，生怕他突然动手。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长袍，有暗红色波纹流动，做工精致，是上好的冰丝制成，终年寒冷，手腕上是一颗紫檀木佛珠。

　　他虽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却生了一张极其勾人摄魂的面目，眉眼如画，嘴唇嫣红，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不论是谁都心惊胆战。

　　“我的死期？”大魔头声调冷淡，仿佛压制着怒气，他周身都氤氲着黑气，脸部轮廓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

　　一身白衣的修士喊道：“对！今日你必死！”

　　狄听寒眼底染上厌恶和恨意：“你们杀得了我吗？”

　　一青衣道士站出来：“起！设血阵！”

　　接着，四面八方涌来大批青衣道士，他们飞快地围住狄听寒，举起手里的剑指向狄听寒，大量灵力瞬间爆发出去，汇聚在一起匍匐到地下，最终形成复杂的血阵。

　　血阵呈白色，霎时四周地面灵气扩散，腾腾地蒸上来，又聚集在一起，凝结成一个透明罩子。

　　狄听寒就被死死绑住拉进罩子。

　　他欲破阵，但施展不出丝毫灵力，他眼底染上一层恶寒：“你们怎么敢……”

　　血阵是天下禁术，是需要人干净的灵魄作为牺牲，并且死后不入轮回，连鬼都不算，受万世折磨。

　　为了杀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真是让他开了眼。

　　每一个青衣道士的脸都扭曲破裂，有的眼睛爆裂，有的额头裂开，还有的一直吐血。

　　他们齐齐念法诀：“以我半魂，筑以血阵。”

　　血阵隐没，深埋地底，狄听寒将永世不得逃脱。

　　瞬间，狂风四起，地面塌陷，两旁的树枯萎瘪掉，青衣道士一个个都倒在地上，没人为他们收尸，因为所有人都忙着逃命，逃离这个给他们带来噩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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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水圆的声音停止，何不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那个……魔头……如何？”

　　宋水圆如实回答：“是个大坏蛋，杀了很多人，然后被别人杀，就这样。”

　　她忽然想起，何不寐的家人也是让大魔头设阵杀的，只是他还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告诉他，免得他伤心。

　　她起身道：“不必太在意，只是个故事而已，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我的未必真实。”

　　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一点确定是假的，那个大魔头没死，他还活着。”

　　周遭气氛变得低沉，何不寐道：“你如何得知？”

　　“庄兄说的，你可能没见过，两个月前他家被大魔头灭门了。”

　　何不寐不动声色道：“怎么还有活着的人？”

　　“这个不清楚。”

　　“他怎么知道那是狄听寒？”

　　“当初那些设血阵的青衣道士都是他们家族的，所以应该是家里人告诉他那个大魔头的一些特征吧，比如杀人手法之类的。”

　　何不寐眼神渐渐沉下去，冷着一张脸：“那宗主虚白真人也去围剿狄听寒了？”

　　“是啊，不过当时他还年轻，没有真正接触过。”

　　“秋言——”孟川突然开口，吓了宋水圆一跳，她站起来找了块布塞他嘴里。

　　“好好待着吧，明天送你下地。”

　　何不寐一直盯着宋水圆看：“那个姓庄的在十方宗吗，叫什么名字？”

　　“对，叫庄子信，是庄家家主的嫡子。”

　　外面冷风阵阵，吹得宋水圆打了个冷颤，她搓搓手道：“何兄，你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那我睡觉了。”宋水圆裹了裹自己，她怕何不寐离开，就拉着他走到墙边，然后坐下抱住他一片衣角，“何兄，谢谢，我这样就不害怕了。”

　　这样何不寐就算离开自己也能感觉到。

　　她可真聪明。

　　何不寐也坐下，宋水圆已经头倚着墙闭眼了，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又捏了捏。

　　这人的脸皮，真的挺厚的。

　　他轻轻靠在宋水圆肩膀上，也闭上眼：“好梦。”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宋水圆还是他自己听。

　　*

　　天刚蒙蒙亮，外面只透着一小片光亮。

　　宋水圆打开门，把孟川往外拖，何不寐还倚坐在墙边，突然惊醒，他看着移动着的孟川，“你在干什么？”

　　“我把他拉到灵堂里去，还得下葬呢。”

　　何不寐似是很不理解：“它现在不用下葬了。”

　　“埋地下就完了，总不能告诉这家人你这个女婿还是丈夫的，已经变成鬼了……没事，他会自己再钻出来去他该去的地方。”

　　何不寐站起来，走过去握住照月剑柄，正要拔出来，宋水圆拦着，道：“这样他不会乱动吗？”

　　何不寐冷哼一声，没理会。

　　宋水圆默默拖着孟川走到院子里。

　　“孟川！孟川……”方秋言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扑到了他身上，一脸温柔：“孟川，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我真的很开心……”

　　方秋言神色平静，俨然是个幸福的女子。

　　宋水圆见她这幅模样未免不心生感慨，大婚之日，丈夫死去，简直是人间奇惨。

　　“孟川……”
　　这样喊下去不是办法，会引来别人，孟川这幅鬼样子可能就会被发现。

　　宋水圆绕过方秋言，可她一直拽着孟川的衣角不肯放手，宋水圆只好拖着这两人一块走。

　　到了灵堂，天也亮了起来，外面传来几声狗叫。

　　宋水圆在原地等着所有人醒，方秋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宋水圆劝道：“方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他早入轮回，就早日解脱。”

　　终于，楼上辛昭亭几人下来，方老爷也带着几个家仆赶来，腿都蹲麻的宋水圆起来作揖：“方老爷。”

　　“侠士怎么一大早就来了灵堂，可是这狗东西出了什么事？”

　　宋水圆笑道：“并不是，只是我听见小姐哭，前来看看。”

　　“有劳了。”方老爷看到了萧迎和何不寐，问道：“这两位是……”

　　萧迎答道：“我们也是十方宗弟子，初来贵地，多有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侠士肯来就是给我寒舍增光了。”

　　宋水圆继续道：“我们已经查到凶手是谁，他是……他是……”

　　他是个男的，以前还想联合孟川霸占你家家产。

　　怎么说呢……

　　何不寐突然抓住方秋言的手腕，道：“她不是方小姐。”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段云起道：“何兄如何得知？”

　　“真正的方小姐早就死了。”何不寐松开手，看向人群：“杀她的人就在这里面。”

　　方老爷不可置信道：“侠士，秋言活的好好的，怎么会……”

　　何不寐直直朝着方老爷身后的几个小妾走去，他的目光划过每一个人，拉着其中一个出来：“就是她。”

　　这小妾直接跪在地上吓哭了，哭得我见犹怜：“老爷，你相信我，我没杀小姐，不是我……”

　　方老爷平日最宠这个小妾，属她年纪最小，嘴巴又甜，哄得他一大把年纪心花怒放。

　　但自己的女儿出了这档子事，他怒气冲天，不管昔日情意，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看我不杀了你！”

　　说着就拿剑要劈下来。

　　何不寐拦住方老爷，蹲下看着小妾，他伸手帮小妾把乱发拂到后面，给她擦了下眼泪，他开口，声音低哑，极具魅惑：“别怕，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

　　小妾已经濒临崩溃：“不……不……我要走……我不要在方家……不要……”

　　何不寐握住她的手，眼角的红痣似是有些媚意，又加之他皮肤苍白，一张脸娟秀异常，让人不自觉生出亲近感来。

　　“我保证，你只要说出那个人是谁，你会没事的，我把你送出方府怎么样……”

　　小妾看着漂亮地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脸，似是被迷惑一般，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神情意外地缓和下来：“你真的会送我离开？”

　　何不寐莞尔：“真的。”

　　“好……我告诉你，是阿烟，是阿烟……是小姐的女仆阿烟……”

　　方老爷震怒，几个小厮立刻把阿烟控制住。

　　阿烟一脸平静，直接承认道：“是我做的，是我迷惑柳姨娘做的。”

　　宋水圆道：“你为何要杀方小姐？”

　　阿烟柔和道：“只要哥哥愿意，我愿意为了他做一切事情。”

　　“哥哥？”

　　她嘴角浮现一抹柔情的笑：“……我叫廖烟。”

　　言毕，她猛地喷出一口血，皱着眉头滑落在地——她服毒死了。

　　方老爷一脚将柳姨娘踹倒，发疯般地拿剑砍去，她拽着何不寐，满脸泪痕：“救救我……快带我走啊……啊啊啊——”

　　何不寐起身，半张脸浸在阳光里，睫羽投下一片阴影，眼里尽是嫌恶。

　　辛昭亭在一旁赞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美男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