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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四海鼎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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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殿下,穆府夫人到。”
“快请进来。”
景湛上前迎去,亲热的拉着穆夫人的手急急向内游去:“夫人来的正好,十几日后就是继任大典了,我准备在典礼上宣布我和澜儿的婚讯,我准备了好些东西,夫人帮我看看她会不会喜欢。”
穆宁看着面前摆开的一排排箱子,其中熠熠生辉的珍奇异宝闪的她心神不宁。
“夫人你倒是出出主意啊,这些东西够不够?”景湛双目闪闪十分兴奋,“这其中有一些可是王族典藏的珍宝。”
“殿下先来这边与我聊聊。”穆夫人牵起他的手在桌旁坐下,“你与澜儿是在我府中相识,她对你的情意我是早看出来的,两年前我曾问过你是否喜欢安家小姐,你当时说并未动心,可还记得?”
景湛急道:“夫人,我是真心喜欢澜儿,此生非她不娶!”
“殿下若真心喜欢她,我当然开心,但是继任大典是族内最隆重的仪式,整个王族在旁见证,四州刺史、各处官员齐聚观礼,王者亲自为你加冕,所有族人向你叩拜行礼,这个场合宣布婚讯并不妥当。”穆宁耐心道,“继任典礼之后可以专门举办订婚仪式,这样方才稳妥体面,你说呢?”
景湛拧起了眉,一副痛苦的样子:“是澜儿让我在大典上宣布,她说她那天会打扮成南渊最美的女子,让整个南渊都认识她。”
“澜儿年纪小,也不是王族中人,不懂礼数,殿下要自己决策才好。”
“我只想让她高兴,她如果生气不理我,我就心痛难忍,一刻都无法呼吸。”
穆宁自小看着景湛长大,熟知他的脾性,可这两年的景湛像变了一个人,让她觉得很是陌生。
安府。
穆夫人在小厮的引领下进了厅洞,对面一人迎来,媚眼高挑,金发耀眼。
“夫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派人传个口信,我去府上探望才是。”安澜挂着笑意道。
“我有近两年没见到小姐了,本也不想叨扰,但听说小姐与殿下好事将近,特来坐坐。”
“夫人生疏了,喊我澜儿即可,近两年祖母身体不适,我伺候在侧,极少出门见人,也没去夫人府中请安,夫人别怪我才是。”
“小姐孝心,这么忙碌也没耽误和殿下的感情发展,前几日殿下向我说起你们的婚事,言语间十分深情,让我想起以前在我府上,你二人时常相遇,那时总是淡淡的。”
“情到深处自然冲动。”安澜手帕遮口笑道,“夫人这个年龄恐怕不会明白。”
穆夫人面色一冷,看向正座饮茶的安老太:“不知安府如今是谁当家,难道由小姐亲自来论说自己的婚事吗?”
“穆夫人见笑了,”安老太放下茶杯,“殿下与澜儿相识,穆夫人功不可没,安府往日出入的除了王族就是高官,穆夫人今后一定不要拘束,常来才是,安府必定一样的礼遇。”
“我身份卑微,不用祭司提醒也会知趣,只是前几日听说殿下要在继任大典上宣布婚讯,觉得此事不大妥当,想着小姐年轻不懂事,可祭司大人官居高位,这些礼仪不会不懂,才来提个醒。”穆夫人道。
“夫人哪里的话,我们怎敢决定婚事,澜儿一切都听景湛殿下的,夫人要教训,教训殿下就是,我们不过听命而已。”
“看来是我多事了,这就告辞。”穆夫人冷眼扫过二人,拂袖而去。
身后安老太不屑道:“她算什么身份,伺候王族的一个使女,也来安府质问。”
“不错,殿下看重她,那都是曾经的事了,如今殿下对我言听计从,我又何必再去理会她呢。”安澜道。
“说起来,你以前不得殿下青眼,如今却如此深情,可见万事还是有变数,你要好好把握住殿下,继任大典上宣布婚讯后,你就是南渊的王妃了,也可保我安家从此平安无虞。”
“祖母放心,殿下的心都在我这里,很听我的话呢。”
穆夫人气冲冲出了安府,两年前温柔贤淑的美丽女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看着身后送她出来的使女,随口问道:“我记得以前她身旁是个叫玲珑的使女,今日怎么不见?”
“玲珑两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
东方浅海,屹立着一座名为水晶宫的庞大建筑,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头游走在珊瑚树顶的鲸鱼,事实上鲸鱼不可能出现在距海面这么近的地方,这是一具硕大的鲸骨,用人力拖拽放置在二十棵珊瑚树顶,再用无数美丽贝类和珊瑚枝、礁石加固建起,装扮的红白相间,错落有致,长长的口鼻形成了天然的拱门和回廊,过了鲸喉,内里肚腹极为开阔,穹顶的鲸脊骨上挂着长长一排夜明珠,映的整个鲸身通体明亮,鲸骨为柱,海藻为幔,相映成趣,中央是议事的正殿,上方的鲸背开了个八尺见方的口,用珍贵水晶封盖,往上十丈就是海面,柔和日光在正午时分可透过水晶窗照射在殿中,鲸尾处层层加固,是摆放南渊通典的地方。
水晶宫是南渊王者起居和议事之地,宫殿外的空荡海域则用来举办大大小小的仪式和宴会,下方的珊瑚树上安置着亲王的府邸,王族远亲和官员府邸则按照阶层依次向远处和下方扩散出去,一切都合乎规矩,稳妥安定。
近年来王者景合的身体欠佳,常年在水晶宫中休养,族中事务交由亲王和官员们处理,如今景湛殿下年满十八,王者决定将王位传给殿下,自己安心避世休养,祭司安萨为继任大典选了良辰吉日,一众官员悉心筹备。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阳光照进浅海,在海水中折射出缤纷的色彩,水晶宫前的海域被装扮的十分精心,色彩绚丽、形态各异的珊瑚丛顶端生着形似花坛的海葵、星罗棋布的海星,海盘车手帕般的精美花边翻滚波动,上下摇摆的水母似柔弱仙子般惹人怜爱,巨大的礁石被团团鱼群环绕,飞鱼在水面上下翻飞,翼像蝉一样清透明亮。
亲王、旁亲、御史、刺史,浅海有身份的人物齐聚在此,都来见证这荣耀的一幕,使女和小厮捧着精美的食物在人群间穿梭往来,亲兵守卫在侧,身后的水晶宫更是布置的金碧辉煌,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几乎染亮了半个浅海。
弦乐停止,加冕仪式开始。
景湛上前,俯首立于父王景合面前,景合摘下头顶象征王者身份的桂冠,这顶桂冠通体由水打造,有神力加持,其形不散,是创世神对王者一族身份的肯定,景合手捧桂冠向景湛头顶戴去,人群中盛装出席的安澜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忘记了呼吸,手中鲛帕几乎要被拧出洞来。
桂冠在触到景湛头顶的瞬间,突然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不见,众人瞠目结舌,海中一片死寂,安澜瞪大了双眼,不顾身份冲到景湛的身旁。
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王者缓缓反应过来,惊道:“这是怎么回事!祭司……祭司何在?”
安萨白着脸上前。
“桂冠为何突然消失!”
安萨惊恐道:“禀王者,这桂冠是创世神赐予王者一族,自带神力,是创世神在南渊的眼睛,象征王权,世代传承。今日继任大典,桂冠在您父子二人之间消失不见,乃……乃不祥之兆……”
人群中一片沸腾,景合又惊又急,重重咳了几声,追问道:“王者一族在南渊血统最为尊贵,王权自然世袭罔替,我传于景湛有何不可?”
“王者莫急,这种事从未发生,还需细细查找原因,探明创世神之意。”
景湛衣袖被安澜重重拉扯了几下,忙抬头道:“父王,只是一顶桂冠,日后可慢慢查来,现下还是将继任大典进行下去吧。”
一旁立着的兰台御史薛柠上前道:“殿下不可贸然行事,恕我直言,没有桂冠,相当于殿下没有得到创世神的认可。”
“你一个小小御史,凭什么揣测创世神之意!”景湛道。
“属下乃兰台御史,掌管通典,属下所言乃通典中记载,并非随意揣测。”
这话在海水中层层传播出去,人群议论纷纷。
景湛急切看向景合:“父王,我还打算在继任礼后向澜儿求婚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能耽误。”
闻听此言,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唏嘘,御史薛柠更是连连摇头,景合指着他怒斥道:“住口!现下是桂冠和王权重要,还是你的婚事重要!你还分得清事情轻重吗?近两年你行事荒诞毫无条理,半点没有年少时的聪慧懂事,我让你继任王位也是希望重任在肩能使你迅速成长,今天是怎样重要的场合,你竟还只惦记着儿女情长,简直荒唐透顶!”
景湛不敢再言,安澜紧紧咬着双唇,狠狠的瞪着御史,安萨面色凝重立于一旁。
薛柠上前道:“王者,今日之事依我之见,还是速速请出通典,查明缘由,稳定南渊人心。”
“对,兰台御史,你即刻安排,我要亲自请出通典。”景合道。
众人慌乱中仍然不敢逾矩,将一应祭品丝毫不差准备齐全,按着程序一项项进行,直到第二天的午后才正式启动通典,景合和胞弟景润、御史薛柠、祭司安萨,一共四人踏进水晶宫后端的密室中开始翻阅通典,留景湛在外主持场面。
礁石后面,景湛满脸不安,想牵起安澜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不过是一顶桂冠,消失便消失了,可王族就是王族,你的至纯血脉不会因此改变,王者应不理会直接继位给你才是啊!”
“我已经求过父王了,还被他当众斥责,你看到了。”景湛道,“都是那个兰台御史,多事的很。”
安澜不耐烦道:“他的儿子曾经对我有意,痴缠许久,我未曾理会,想必是他怀恨在心,将这无足轻重的小事渲染的十分严重,一是阻止我们的好事,二是借机提高自己的地位。”
“待我继任,定然将他罢官。”
安澜看着水晶宫:“罢了,现下只能等他们出来了。”
转眼两日过去,水晶宫外一众王族高官都不敢离去,景湛命人传上酒食好生招待,并反复强调,南渊以血统划分阶层是创世神的心意,王族地位不容置疑。近千年来南渊人都这么安逸度日,阶层无比稳固,渐渐也没人将这点小岔子放在心上了,王者不在,景湛殿下又极为客气,虽人在水晶宫内,仍命人给外面备了美食酒果,安澜更是活跃,一副未来王妃的架势,将使女小厮指挥的团团转,俨然在操持一场盛大的宴会,酒醉饭足,大家都放松下来,不知谁传来了舞姬,丝滑的弦乐在海中扩散出去,珊瑚林中一片欢乐氛围。
过了一日,酒果吃了几十盘,人人放浪形骸,开始闲聊笑谈,珊瑚林间坐着躺着,睡觉的唱歌的,都没在意慌慌张张游来的一个守卫,他十分害怕的样子,焦急的看着乱哄哄的人群,不知道该找谁禀报,只弱弱喊了声:“禀……急事禀报……”
看没人理会,守卫横下心来,游至水晶宫门前,扯着脖子喊道:“下方深海有人来袭!”
身旁几个亲兵拽着他跌跌撞撞进了水晶宫,揪着衣领来到景湛面前:“这个小小守卫没规没矩的在这里乱喊!平白扰了雅兴,请殿下处罚!”
话音刚落,“哐”的一声巨响,水晶宫大殿的两扇门被人从外面踢飞进来,将门廊处十几名亲兵砸了出去,水晶宫外更是乱了起来,嘈杂声顿起。
一赤膊莽汉手握鱼骨鞭游入正殿,面目凶煞,背上刺满狰狞的蛟龙海兽,随着肌肉的抖动仿佛活过来一般,宫外的贵戚高官也被几十个壮汉押解着吵吵闹闹进了水晶宫,宫内的小厮使女吓的捂起脑袋,浅海众人挤到景湛身边,将他簇拥起来,大声呼唤着亲兵守卫。
莽汉立身殿中,喝道:“宫外的游兵散将杀的杀擒的擒,这里已经被重重围住,出来个带头的与我说话!”
众人不由看向景湛,这里无疑他的身份最高,景湛站出两步昂首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水晶宫,真是胆大包天!”身后的安澜悄悄游向密室传信。
“我乃深海明堂座下第一勇士乌贼,你等听好,明堂堂主已继任南渊王者,今日昭告全族,浅海所有人等需解衣卸甲,跪拜相迎!”
一言激起千层浪,浅海众人听到如此惊世骇俗之语,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放肆!王者与殿下在此,你们这些深海贱民竟敢口出疯癫言语,简直罪该万死……”
“深海的一群乌合之众,竟敢集结人手私闯浅海,以贱民血统挑战王威,不知死活!”
“明堂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挑衅王者威严!”
“……”
乌贼冷冰冰的俯视着眼前众人,犹如注视蝼蚁一般,气沉丹田一声怒吼,水晶宫似乎都跟着震了几震,众人不由噤了声,正在此时,安澜引着王者一行人从密室游了出来,浅海众人纷纷避开将王者请到中间,景合面色肃然,王者之气尽显,他威严扫视这群壮汉,开口道:“大胆贱民,可知谋逆是什么罪名!”
乌贼不屑的嗤笑一声。
景合看向一旁的胞弟景润:“深海中的暗堂不是乱糟糟的打来打去,无甚作为吗?何以发展至今日,竟然闯入浅海打入水晶宫内!”
景润忙道:“之前数年都是明堂与寒螺堂两分天下,可两年前明堂邀浅海同力出击,设下陷阱重创了寒螺堂,当时是我亲自带队行动,后来听探子报,寒螺堂在深海被彻底铲清,我想着先收拾一个是一个,这贱民互相打来打去对浅海总归是好事,就没有理会。”
“愚蠢!两堂对立,互相牵制,才能保浅海无事!”景合低声怒斥道,“近些年将政务交给你们,就是这样处理的吗!”
景润缩了缩头,嘟囔道:“谁能想到贱民敢来冒犯浅海……”
乌贼不理会这些人窃窃私语,转身对着宫外朗声道:“请南渊新任王者!”
浅海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样一个粗鲁贱民做出这番正经姿态,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却无人能笑得出来,眼睛齐齐看向殿门。
八名肌肉贲张的猛汉抬着一顶墨色软轿入殿,身后跟随数十名凶神恶煞的明堂高手,软轿至殿中停了下来,明堂人俯首立于两侧,乌贼上前恭敬掀起轿帘,浅海众人伸长了脖子,想看清能统领这些莽汉高手的是什么人。
墨色幕帘掀开,浅海众人皆呆立当场。
“澜儿……”人群中的景湛失声惊呼,他身旁的安澜却在瞬间白了脸。
一位妙龄少女侧坐轿中,眼角飞挑入鬓,鼻梁高挺,红唇耀眼,金黄卷发极为醒目,血红色的裙装勾勒出妖娆的曲线,纤细的手指正若无其事的把玩着什么东西,真正是夭桃浓李,光艳逼人,此人正是七星鳗。
本以为堂主是个怎样凶残的彪形大汉,不想竟是个美艳娇弱的女子,浅海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吵闹起来。
“果然是群乌合之众,弄个姑娘做堂主。”
“长的虽颇有姿色,不过仍是卑贱的血统,定是失心疯了才敢闯到浅海来。”
有人拔高了几个声调:“等等,你们看她!长的很像……”
人群渐渐声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景湛身旁的安澜,目光在安澜与七星鳗身上来回打转,惊得窃窃私语,景湛已惊得说不出话来,安萨默默退缩到人群中,安澜则目光阴冷瞪着七星鳗。
“是孪生子!”兰台御史薛柠拨开众人走到前面,“竟然,竟然是孪生双胎……南渊危难!南渊危难啊!”他双手举过头顶,形状癫狂。
景合皱眉道:“什么孪生子,御史你说清楚些!”
“这是记载在通典中的至高禁忌——‘并蒂双花,双泯双华,如幻如化,仿若一刹,水面之下,鲜血漫撒!’双生花现世之时,南渊将陷入无边黑暗!”说到这里,薛柠突然想起什么,猛的转身从人群中揪住安萨,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竟然如此大胆,将禁忌隐瞒数年!”
安萨面容一片死灰,一声不吭,景合拧眉看着二人,身后众人闹成一团,对面轿中少女突然开了口。
“看来今日有许多事需要解决。”
这声音冰冷的听不到一丝温度,七星鳗缓缓起身,红色裙摆在海水中优雅绽开,纤细手指指向对面一人:“你刚才说,卑贱的血统?”
这位贵族站在王者身边,面对一个姑娘自然毫无畏惧:“不错!以姑娘的外貌身材,既为深海贱民活不下去,也可以去做个歌舞乐姬,保你有碗饭吃,何必和这群狂徒混在一起行如此谋逆之事。”
话说的难听,浅海众人哄笑起来。
明堂这边波澜不惊,众高手只是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说话的人,这人在对面一帮虎狼之人的无声目光之下渐渐瑟缩起来。
“那也就是说……你的血统很是尊贵了?”
“当然,”这位贵族傲然而立,“我的爷爷与王者的爷爷是亲兄弟,我与王者不出两族,血统自然尊贵。”
七星鳗转头看向乌贼,乌贼得令,当即发威,以雷霆之势冲至对面,在惊呼声中,一双鹰爪擒住此人肩膀,轻轻一甩便扔了出去,一对火鲛消无声息的自宫外游了进来,这种猛兽生活在深海,浅海人近百年没有见过踪迹,面前这两头火鲛通体赤红肚腹雪白,划开海水转眼而至,那人被摔到七星鳗脚下,七晕八素的刚抬起头来,脑袋就被一张强有力的下颚吞了进去,另一只火鲛咬住下身一个翻滚,整个人从中间被撕裂开来,混着血水散落在海水中,两头火鲛凶猛的争抢吞食,七星鳗闭目嗅去,神色贪婪:“尊贵的血液尝起来,味道也没有什么不同。”
几个女人惨叫着昏了过去,景湛自慌乱的人群中走出,上前怒斥:“南渊以血统立族,是创世神定下的规则,无人可以更改,今日你们这些莽汉恶民,趁浅海不备借机行刺,做出一些惊悚言行便想颠倒乾坤,简直痴人说梦!今日我就要用我南渊王族的引水术将你等斩杀,让你们知道何为天命,何为王族正统!”
说罢景湛抬起手臂凝神聚力,幻化出一把光芒璀璨的水剑,直指对面七星鳗。
景湛作为南渊的继任王者,自小有别于其他娇奢的贵族子弟,各项教习非常严格,加上自己勤奋上进,成年后能文能武,是南渊这一代中难得的人才,浅海人被景湛的话激起了沉睡已久的血性,纷纷挺直了腰板。
“不错!”
“殿下所言不错!”
“引水术是记录在通典中的高阶武学,只有血统尊贵者才可修习,是创世神给王族的特权!”
“景湛殿下血统尊贵,自幼苦练引水术,如今功力无人能敌,斩杀你们这群贱民易如反掌!”
“竟敢违抗创世神的规则!逆天行径,不得善终……”
“……”
明堂众人没有得到命令,只纹丝不动的立着,对着叫嚣的人群置之不理,七星鳗在一片喝骂声中扬起了嘴角:“我简直——迫不及待了。”手臂轻轻一挥,白光闪过,水中赫然现出三把水剑,剑锋直至对面。
景合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御史!怎么回事!她明明是深海贱民,怎能修习引水术!”
薛柠绝望的瞪大双眼:“这……本官实在不知。”
“王者一族才是最尊贵的血统,创世神不会让任何人超越我们!”景合看着七星鳗,眼中杀意四溢,“景湛,杀了她!”
景湛汇集全身气力,手中水剑光芒倍增,横袖一扫,水剑呼啸而出,穿透海水,瞬间已至!
七星鳗轻轻拨动最右侧的水剑迎了上去,两剑碰撞的瞬间均化为无形海水,强大内力溢出,激荡出汹涌海波,殿内众人被冲击的站立不稳,景湛又迅速凝出一把,握于手中斜身格挡,接下了七星鳗击来的第二把水剑,两把水剑消散,景湛被逼退数步,眼看第三把水剑击来,景湛来不及凝剑,王族中修习过引水术的人纷纷上前助阵,十几把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水剑很快列于水中,向第三把水剑正面击去,可惜这些功力太弱,在接触到剑身的一刻就消散不见,水剑威力不减,将勉力躲避的景湛击中,景湛右臂扬起血痕,摔倒在地,胸中血气翻涌,面色痛苦。
“如此,你还坚持自己是王族正统吗?”七星鳗的声音响起。
景合推开众人,上前运行内力,周边海水在他手中仿佛停止了流动,渐渐凝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盾牌,景合不断运气将盾牌扩大加固,其他人也慌忙上前运气相助,盾牌转瞬成了一道水墙,横在两方之间,整个水晶宫在重压下发出了闷响,七星鳗看的有趣,直等水墙凝好,一个冷哼旋身扫出一道凌厉水波,向着水墙而去。
浅海众人目不转睛看着海水中一道细细的波纹向水墙而来,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漫长难耐,二者终于碰撞在一起,海水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爆裂开来,波纹轻易在水墙上拉出一道口子,随后偏离了方向,切断了水晶宫的穹顶向水面冲去,平静的海面上猛然激起万丈水幕,随后缓缓落下归于平静,水晶宫自中间被生生割裂为两半,嘎嘣作响,在珊瑚树顶摇摇欲坠,水墙后的众人被余波震倒在地,溃不成军,多人口鼻溢血,四下一片哀嚎。
景湛和亲兵扶起吐血不止的景合,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七星鳗的头顶渐渐幻化出晶莹的桂冠。
“如此,你还坚持自己是王族正统吗?”七星鳗道。
“不可能,这南渊中从未有人能将引水术修炼到顶级,这是怎么回事!创世神怎会将最纯正的血液赐予王族之外的人!”景湛喊道。
薛柠满面震惊:“至高禁忌的孪生子,身体中流着的竟然是南渊最纯正的血液,至纯血液与高阶武学并存,南渊已出现比王者一族更强的人,王者之位……自然更替了!”
景合捂着胸口,神色绝望而不甘:“我浅海王族多年安逸,养尊处优,终失去了利爪尖牙。”剧烈的几声喘息过后,他圆睁着双眼,停止了呼吸。
王者的死仿佛开启了恐惧的开关,浅海众人尖叫着四处逃散,从水晶宫穹顶越来越大的裂口处奔逃而出,空旷的海域中,一条十几围粗的白蛟静静悬着,大口张开瞬间吸进了七八个人,甩了甩脖颈满意的吞了下去,其余人吓的魂飞魄散,忘记逃命呆立当场。
七星鳗和明堂众人不急不慢游了出来,一袭红衣犹如地狱恶鬼,吸引着所有人的惊恐目光。
只见她轻盈跃至白蛟背上,妖艳双眼闪着魅色,张开双臂闭目凝神,时空仿佛静止,随即,所有人都听到了自深海而来的诡异声响,一双由水凝结而成的巨大手掌自海底缓缓升起,如同一个托盘一样,将水晶宫握在掌心,手掌慢慢合拢,由鲸骨和礁石建造的庞大建筑在强压下达到承受的极限,墙壁和支柱发出令人绝望的碎裂声,逃到殿外的浅海人被这从未见过的力量惊呆了,一时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地动山摇间,响起景湛疯狂的嘶吼声:“通典!南渊通典在水晶宫中!住手!住手!”
红衣少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白皙的十指蓦然收紧,海中的手掌如同影子一般,以一模一样的姿势握拳收缩,水晶宫在这双透明的手掌中轰然崩塌,连同其中未逃出的人一起化为了粉末,无数巨大的碎屑缓缓向深海沉去,砸倒了无数珊瑚枝桠。
“疯子!疯子!”景湛不管不顾的冲来,“南渊通典是一族命脉!你竟将其毁于一旦!你是疯子!”
七星鳗静静漂浮在海水中央俯视着众人,如同死神降临,她冷眼注视着狼狈的景湛,微启双唇:“如此,你还坚持自己是王族正统吗?”
景湛颓然倒下,贵族百官没有人再敢正视面前的红衣少女,海中一片死寂。
“南渊阖族跪拜新任王者!”乌贼朗声道。
战栗中的整个南渊向面前这位红衣少女低头屈膝,俯首跪拜下去,山呼声层层传了出去,响彻整个海洋。
海底山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从极海沟,红浆源源不断自地心深处冒出,触到冰冷海水的瞬间,冷热相激冒起滚滚黑烟,海水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乳白色的海底河像一条鬼魅的飘带悬在海中,四周暗流涌动水势复杂,成群的五棘鲷、金目鲷和海鲂在水流中游蹿,十字蛸幽灵般滑过,两只大耳拍打着泅水,软硬珊瑚、海百合、海葵和海绵则占据着谷坡和崖壁。
海沟西侧是海底森林,茂密的石化树生的极为粗壮,根根挺立,时不时有几只黑眼鱿鱼和海蜘蛛出没,脚下的贻贝田上密密麻麻趴着红色斑驳的巨型管虫,几枚夜明珠散发着惨白色的光,将林间一块空地耀的明亮,光亮和黑暗的交界处探出许多珊瑚石的枝桠,扭曲着投射出长长的阴影,仿佛无数根手指从头顶上方俯扑而来,空地中央,血红色的珊瑚枝座椅上坐着南渊王者七星鳗。
安萨和安澜坐在海底淤泥上,难耐的高温和有毒的气味让安萨喘咳不止,一旁的安澜却仿佛一具失去感觉的驱壳,只呆愣的跪坐在地,扯着安萨的衣角喃喃道:“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是南渊的王妃了!你选的是我,你帮我啊……你让她退位,让景湛上位……”
安萨“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住嘴!空有野心却没有本事!你已经败了!我将一个婴儿扔进从极海沟,剩下一个在身边亲自养大,为的就是阻止禁忌,本以为你赢得了殿下的心,能跃上高位保我安家周全,却不想选中的是个废物,扔掉的却成了事!”
安澜捂着脸,伤心欲绝的看着安萨:“看到她赢了,坐上了王者之位,你后悔了,后悔当时选错了人是吧,你应该做她的好祖母才对,你当初扔掉的应该是我!”说到这里,她仰头大笑起来,“不可能了,我都看到了!你亲自派人追杀她!你要她死!”
“做了那么多,仍然挡不住禁忌。”安萨长叹一声,“禁忌果然不可逆转。”
“什么狗屁禁忌,我根本不信!”七星鳗站起身向安老太走去,“本来我和她都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简单活着,是你丢弃了我,一次次杀我,将我逼上绝境,我躲在这里两年,吃尽苦头,炙热海水和磺毒让我身体损伤严重,寿命折损近半,以此为代价,我得以静心练成引水术,灭寒螺堂,收服明堂,震慑深海,统领南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七星鳗俯视着她,语气异常空灵,“不是禁忌操控了人心,而是人心成全了禁忌。”
她剑尖轻轻一挑,刺穿了安老太的胸膛,安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安老太注视着眼前二人,缓缓倒地。
七星鳗拔出剑,走到安澜面前:“别装了,杀掉她的瞬间,我没有从你心里感受到一点痛苦。”
安澜双目赤红,全身散发着掩盖不住的嫉恨:“把王者之位还给我!当初是我助你,你才能修得引水术!”
“你觉得我无法修习才痛快给我的不是么?更何况我们是公平交换,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
“我要的不是那个男人,是至高权势和地位!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安澜吼道。
“最好掩饰一下心中的恨意,我对你并没有比对别人多几分耐心。”七星鳗回身坐于椅中,“你我不能在南渊并存,听说中容建起了一座书院,正在召集各族子弟,就让彼此都安心吧。”
安澜一愣,随即缩起身子拼命摇头:“不!你想赶我出族?不可能!南渊人受先天制约,一旦出海身体损耗极大,常年居于外族更会缩短寿命,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我要留在南渊,只要给我荣华富贵,我会安分待着!”
“带着你的男人去中容草原,永生不得再踏进南渊半步,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七星鳗抬头看着万顷海水,眼神变得诡异而迷醉:“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觉得离开是幸运的。”
南渊立族五百一十六年,新任王者七星鳗继位,斩杀前任王者景合三族共九千人,大小官员两万人,海洋腥红半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