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细雨落杨花

51、四十七、册嫔

　　喜初晴，晓霞西现，寒山烟外青浅。
　　苔纹干处容香履，尖印紫泥犹软。
　　人语乱，忙去倚柴扉，空负深深愿。
　　相思一线，向新搓圆；穿愁惯恨，泪珠总成串！

　　“沁儿，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无论你最终要什么，我都给你！”这次是他先开的口。说完他似乎就要转身而去了，而我感到在他的神情中凭添了几许落寞，难道是我给增加了他的困绕吗？他是那么个英明的君主，那么果决的一个人，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给我做决定，或者说决定与我有关的时候，会很难呢！
　　“等等！”我决定还是让我自己来做吧，“我选永和宫！”
　　“什么？永和宫？”他先是有些诧异，而后似乎又悄悄地舒了口气。我地紧紧盯着他，就像是他那样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我们只有这样才可以从彼此的眼眸中找出想要答案一样。
　　“我喜欢那儿，那里很美，很好，也很幽静！”我不想再与他僵持下去，看来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坤宁宫。
　　过了好一会，他似乎也将那能够洞察人心的目光收回了，缓缓道：“既然这样，就在那儿吧！”说完便走出我的小院子。
　　我知道，他累了，需要好好想一想，好好休息一下，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八月初八，我入住了经过全新修缮过的永和宫。这里原是前朝嫔妃居所，自先帝定都北京后，还从没住过什么人——直至我来。我们的到来，似乎使得这座荒芜了许久的宫殿多了许多人气。当然，这时的永和宫早已今非夕比，不说是门庭若市，但也绝非旧日里的门可罗雀！对我入住永和宫的事，宫里自是有了一翻议论，闲话碎语不必细表，我只让小妍、小蓉、小德子一行人等，不必张扬，关起门来过平常日子即可，这不是我的涵养够好，可以安之若素，只因为我明白，他既然要做，那么这些事情又怎会轻易便可以就此打住、完结的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搬到永和宫的不到三个月后，也就是康熙十八年十月二十八日，我——哈达乌雅·沁儿被册封为“德嫔”，位列宫中四嫔之首。
　　这样一来，我的位分不仅超过了最受荣宠的郭络罗氏姐妹，更是超越了受封已久的成嫔和荣嫔，成为皇城内外，以至天下皆知的德嫔娘娘，就此宫中之人一律称呼我为永和宫德嫔。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德”的就成了我理所当然的名字，成了我一生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

　　在我被成为永和宫德嫔之后，我在宫里的人缘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不能说天差地别，但从我身边的小妍、小蓉、小德子的称呼似乎就可以瞧出端倪，原来我在小院子的时候，他们的称呼不外如此，自打进了永和宫他们的日子似乎好了许多，尤其是小德子，恐怕这宫里再没有人知道小德子是谁了，一律是恭恭敬敬的“李公公”。我知道不论是他的这声尊称，还是我这里最近多出的许多亲亲热热的“姐妹”，都不过是因为他！
　　而他呢！我们的距离非但没有更近，似乎倒是远了许多。在我进了永和宫后，他很少在跟我肆无忌惮的说些什么了，只是时常到我这里转转，坐坐，然后让我给他做些小点心，再让我亲手给他泡杯茶吃；或者是干脆带些新鲜、时令的水果，让我切给他吃，而他只是静静地呆个一、两个时辰，这其中或看书、或写字、或闭目养神，然后就回他自己的乾清宫去。我明白，他这么做是想让我可以少明白他一点，他身为帝王，怎么会愿意被我轻易透似呢！我索性也轻松许多，他在的时候，我也会要么看看书，要么做做针线，或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在他身边静静地守着。只是这样一来，去老祖宗那里的时间少了，去其他嫔妃宫里礼节性拜访的时间也少了，而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却一下子多了起来！
　　对于改变，小妍虽始终不解却从未开口向我问寻，而小蓉、小德子却成日里在我面前唧唧喳喳，可他一来就不敢吭声了。日子久了，虽然小蓉还是不明就里，但小妍就逐渐看出了门道。她不会再为我抱怨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并不是因为她知道，像这样锦上添花的原本就比雪中送炭的容易上许多，事态凉薄本就是如此！而是她明白了，于我而言，根本就是什么也没有，像在之前的好姐妹，后来的孩子，或许到了最后真的会一无所有，因为这一切是始作俑者，当然，不外乎是他——当年圣上康熙皇帝！

　　一日，清晨，按后宫规矩我们这些宫里的嫔妃都要到后宫的当家人（虽然是暂时的）——佟贵妃，那里去请安。
　　“贵妃娘娘吉祥！”大家集体道。她的延僖宫，这时候最是热闹非常。
　　“都起喀吧！”佟贵妃的脸色苍白，全身似是无力，这些日子，她先是风寒，又是宿疾的，身体明显大不如前。这也难怪，这个后宫的当家人，又怎是那么好做的，更何况她也并非名正言顺——说到底毕竟不是皇后嘛！
　　“谢贵妃娘娘！”又是一阵表面谦恭祥和，暗地里不过是各怀鬼胎。而我也不例外，一颗心全部扑到了我那快满一岁的小阿哥胤祯身上，虽然我身上已经有了另一个孩子。
　　“大家今天都早啊！”佟贵妃勉强笑道，“宜嫔、德嫔两位妹妹，以后就不必多礼啦，都是有身子的人，千万别伤了皇上的龙钟！后宫兴旺也是一大喜事！”
　　“是啊、是啊！”成嫔、安嫔等有些酸溜溜的看了看我和宜嫔姐姐的肚子。我的不过略微隆起，而她的已经遮掩不住了，或许，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这天越发凉了，你们两个以后用不着每天都上我这里请安，派个人说一声即可，千万别我担心！……”佟贵妃娘娘似乎还说了许多，只是，她真的不明白，我是为了我的胤祯吗？
　　“德嫔姐姐，你想什么呢？没听见贵妃娘娘的话吗？”安嫔仗着自己是佟皇贵妃的姨表妹，说话很是肆无忌惮，“我们是再勤快也是比不过德嫔姐姐的！你们看，宫里这么多人，就她可谓圣眷正隆，才有了四阿哥，这不又这么快，不又有了一个！只不过，她也是，还是这么小心谨慎，这不大清早，还不是要就过来请安的吗？”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来越将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自然也就明里暗里的针对上了。
　　我淡淡一笑，并不答话，这本不怨她，况且她是根本伤不了我的。
　　“德妹妹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有修为啦！”唉，我成为宜嫔已久的凤儿姐姐，她的脾气倒像是丝毫没改，在她心里似乎就是见不得安嫔这样夹枪带棒的乱损我，其实，那又何必呢，她难道不懂，对于这些我根本就不在乎吗？
　　“宜嫔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姐妹同心要帮德嫔姐姐打抱不平吗？不过也怪了，云贵人才是宜嫔姐姐你的亲妹子吧？”唉，这个安嫔似乎太硬，太不懂事，太过喜欢讨些嘴上无所谓的便宜了！一脱口就是这样没分没寸的话，也难怪得贵妃娘娘会时时头痛，可不嘛，原本是寄希望进宫帮自己的表妹，谁想到竟是个草包是个累赘！她的病，或许，这个表妹也有份！唉，其实在后宫里，像她表妹这样的妹妹，何时又曾少了？
　　“打抱不平？那要看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啦！”宜嫔姐姐这是明显要让安嫔入套儿。她啊，还是那么厉害，就是不饶人，这口头上的功夫，在这后宫里，胜得过她的，还真不多！“云贵人虽然是我亲妹子，可在宫里我们同为皇上的女人，姐妹之间又怎能分亲分疏，有薄有厚的呢？我说的在理吧，贵妃姐姐？”
　　此话一出，佟贵妃的脸色更难看了，咳嗦声也一声紧似一声了。看来，今天她是被宜嫔姐姐给将住了。
　　“好啦，你们都少说两句！贵妃娘娘累了，别打扰她休息！”惠妃姐姐见状，便出言调和。
　　“是啊，是啊，自然都是自己家姐妹，那就是少拌两句嘴，即便有什么也都是无伤大雅的！但贵妃娘娘的气色最近是越发差啦，若惊扰了娘娘，那就是罪过啦！”一向老实的荣嫔，也调和道。
　　“姐姐们说的是，可就算是贵妃娘娘的身体欠安，那咱们皇宫里的事情也要有人管才是。虽说是各司其职，但有句话说得好‘家有万口，主事一人’。现在贵妃娘娘身体欠安，太皇太后、皇太后两位老人家年纪又大了，总不能万事都由她们二老操心。我们不如趁着今天姐妹们来的齐，推举一下，这后宫暂代主事的人吧！一来是替两位老祖宗分忧；二来是让贵妃姐姐好生养病；三来更是替皇上分解后宫。此事，是我提的，自然先由我来推选。我选德嫔妹妹主理后宫！”成嫔一席有理有据的锋利言辞，竟是语惊四座。
　　而我，自是一惊，难不成，我——哈达乌雅沁儿，竟真的成了这风暴的中心，难道我真的要在这风口浪尖上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