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风花千古劫》陶陶寻壑

22、第五章 桃花源（3）

　　孟家不愧是武林世家，婚礼现场大半个江湖的人都来了，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孟家家主见到鹤鸣阁阁主亲自前来道喜，激动得都有些热泪盈眶了，想想也是，轩辕一扬极少参加这样的场合，如今肯亲自前来大多还是因为武陵轩的缘故，即便如此，那也是给足了孟家颜面的，孟家能不激动吗？

　　孟家家主说什么都要将轩辕一扬让到待客主阁上去，轩辕一扬以晚辈之名推让再四不肯前往，孟家家主见他属实不是虚让，方勉强同意将轩辕一扬三人让到偏阁上去，并一再命侍者务必好生招待，不可生半分闪失。

　　武陵轩雄踞江湖之上数十年，地位超然，易九轫更是武林前辈，又与孟家交情颇深，自然被请去了主阁。

　　轩辕一扬即使不在主阁，与江湖各大势力的应酬寒暄，却也不见少到哪里，送往迎来的让偏阁里片刻不得消停。上官青锁不禁有些生烦，索性趁着大家谈话之际，悄无声息偷偷溜出阁，到外面玩儿去了。

　　路过主阁时偷偷瞟了一眼，不免兀自叹气，大多是老头子，怪不得说什么都不肯去，幸好幸好，否则跟一群老头子在一起吃饭寒暄，她更疯了！

　　听易斩冰说一会儿他们还要去主阁跟各位江湖前辈见礼，思及此处，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跑快些。

　　孟家宅院极大，却一步一景布局极为精巧，适值盛夏，草木繁盛，花卉繁多，景色颇为宜人。

　　上官青锁一个人绕来绕去绕到后院的长廊里，总算人少了很多，可以喘口气儿了。不禁感叹，人多的确是热闹，可是太热闹了，也会让人心生厌烦。

　　原本是想绕到内院看看新娘子的，不知怎么就绕到这里来了，不过也好，在这里溜达溜达，等再回去就该开席了。

　　路过一树紫薇花时停下了脚步，因为那一树紫薇花太艳丽了，她很少见过如此粉艳娇美的紫薇花。
　　阳光穿过廊檐茂密竹叶，化作点点光斑散落在紫薇花蕊上，美得惊人。

　　所以明知紫薇花没有什么香味，还是忍不住纤手执起一束花枝送到鼻端轻嗅，唇角不知不觉浮起嫣然的浅笑。

　　恰在此时，几个玩闹的孩童奔跑而来，一时不注意撞在她的腿上，将她撞得一个趔趄，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却一脚踩空，眼看就要跌入沟壑，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一个旋转便落在了长廊里。

　　帮她脱险的人即刻松了手，退后一步，谨慎之中略带歉意地拱手道：“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

　　上官青锁回过神儿来急忙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站在眼前的青年一袭靛青锦缎长衫，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眉宇间的气质干净闲雅，只是微挑的凤眸给整个人增添了一丝异样的惑人风采，不知为何，竟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识之感。

　　上官青锁爽朗一笑：“本是你救了我，怎么还跟我道起歉来，我该谢你才是。”

　　青年抬头，凤眸里闪过一丝灿然光彩，笑道：“姑娘性情疏爽，在下着实感佩，在下沈清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被人夸心情自然很好，上官青锁笑吟吟回答：“我叫上官青锁，你就叫我青锁吧，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沈清言点头道：“前方太闹，便到此处寻找清净来了。”

　　上官青锁闻言笑得愈发开朗：“彼此彼此，遇到同道中人了！”

　　“青锁，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到处找你找不到，前面快要开席了，快走！”

　　拐角处突然传来易斩冰的喊声，上官青锁忙回道：“来了来了！”又看了一眼沈清言，笑道：“我朋友来找我了，我先走了，刚才多谢你救我，回头再见。”

　　言罢，蹦蹦跳跳地朝易斩冰跑去。

　　拐角处的易斩冰扫了一眼犹自立在原处的沈清言，有些不悦地低声对上官青锁道：“怎么跟个陌生人谈得这么欢？早知道你会到处乱跑就不带你来了！”

　　上官青锁冷哼一声：“废话，相识之前谁不是陌生人，一开始你对于我还是陌生人呢！”

　　易斩冰皱眉：“我跟别人能一样吗？”

　　上官青锁挑眉瞪他：“你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是比别人多个鼻子还是多个眼睛啊？”

　　易斩冰气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官青锁已经拉起他手腕七拐八拐朝前院跑去，口中不住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别唠唠叨叨了，我都饿了，还不快走！”

　　易斩冰扫了眼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雪白玉手，恼怒神色慢慢和缓下来。

　　两个人登上偏阁楼梯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整个院子比之前似乎安静了许多，尤其偏阁这个位置，异常安静。

　　楼下众人望着偏阁方向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两个人谨慎地走到二楼偏阁门口，方彻底愣住。

　　此进院落一座主阁两座偏阁，都是招待重要人物的地方，其他普通客人皆是在院落里饮宴。

　　而其中除了正中间的主阁只打开了正面的窗子之外，两边的偏阁皆是敞开三面窗子，窗子极宽极高，窗子大敞之后，整个阁楼显得极为通透敞亮。

　　也因此，处于院落里越靠近大门方向的客人，越能将阁楼内的情况看得分明。

　　原本易斩冰离开时还颇多江湖人交谈寒暄的偏阁内，此时只有一坐一立两个人。

　　毕竟是参加婚礼，轩辕一扬并未穿着素日里喜爱的玉白锦衣，而是换了一身雪青色锦衣，这个颜色一般人很难驾驭，然而穿在他的身上，却愈发显得整个人气度出尘挺拔英俊。

　　不过此时的他神情却有些不太好，因为立在他身前的明媚少女，正在咄咄逼人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复。

　　虽然整个江湖上明里暗里仰慕他的姑娘属实不少，但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流言蜚语义正言辞逼问他，能否给她一个做他妻子机会的姑娘，却只有眼前一个。

　　轩辕一扬的目光淡淡落在窗外，终于握着茶盏叹了声气：“白姑娘，在下明明已经回答姑娘很多次了，姑娘又何必一再相扰呢？”

　　容颜艳丽的少女目光炯炯盯住他，樱桃唇瓣咬得发白，半晌，松开唇瓣，一字一句道：“最后一次。”

　　轩辕一扬静默了少顷，目光慢慢转向少女艳丽无比的娇嫩面庞，嗓音平静而笃定：“不能。”

　　少女的娇嫩面庞瞬间血色全无，整个身子很明显地晃了一下，却又硬生生立稳了身形，桃花眼眸里的水光闪了闪，又在她的极力克制下一点一点收敛了回去，她扬起苍白的唇角笑道：“我知道会是这个答案，然而不再问一次，我却始终不能死心。”

　　她突然回头望了一眼怔怔立在门口的上官青锁，唇角的笑容愈发带着几分惨淡：“的确是个美人，可是我比她到底差在哪里？”

　　上官青锁一听不乐意了，撸了撸衣袖就要上前：“嘿！差哪里？你差得远了！”然后被易斩冰给死死拉住了。

　　少女未再看轩辕一扬一眼，一步一步步履平缓地走向门口，却在即将步下台阶的一瞬，停下了脚步，袅娜身姿挺得直直的，依旧不曾回头，只道：“如果她负了你，请记住这个世间还有一个白若锦，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轩辕一扬的嗓音淡淡传来：“白姑娘属实不必……”

　　少女即刻打断，语气斩钉截铁得吓人：“等不等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言罢，袅娜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轩辕一扬叹了声气，目光无奈地转向上官青锁，上官青锁优哉游哉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道：“放心，我是不会添油加醋的。”

　　易斩冰闲散地倚在桌前，夺下上官青锁刚刚斟满的茶杯，喝了口清茶，方道：“这样的场合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出半天就会传遍整个东始城，不出半个月就会传遍整个江湖，兄弟，没人帮得了你的，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轩辕一扬扶住额头闭上双眼，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再盛大的婚礼也没有江湖风月故事吸引人的眼球，不出半天的工夫，已经演变出十多种风月话本了，最后，婚礼到底举办得如何，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人人都在孜孜不倦地探讨着，这桩美人追英雄的传奇话本故事。

　　尤其是一众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好事者，更是发挥了颠倒乾坤的传播作用，导致明明已经彻底面目全非的话本故事，反倒令市井之人觉得愈发可信，愈发真实。

　　搞得轩辕一扬都想跳井自证清白了，江湖上的传言他倒是不在意，可是自己手上的话本该如何继续，着实让他头疼得想撞墙。

　　回到山庄时已接近申时，太阳西行，阳光不再那么炽热。

　　上官心心和简浓正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绣花，轩辕一扬在踏入月门之前蓦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时方后知后觉地发现，不久前还在身边的几个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摇摇头，深吸了口气，神态自若地走了过去。

　　简浓最先听到声响，抬头望去，展颜一笑：“你们回来了，你伯父他们呢？”

　　轩辕一扬气定神闲地回答：“应该是回房间了吧。”

　　简浓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哎呀，正好我也绣累了，那我也先回房歇着去了。”说着，将手里的花绷子一收，又冲着轩辕一扬意味深长一笑，闪身消失了。

　　其实进庄后，他们就已经第一时间在仆人嘴里打探到，下午上官心心和简浓进城买过绣线等物，此时刚回来不久。如今再看到简浓这一笑，轩辕一扬整个人都开始发寒，一时间竟不能再走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