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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2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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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造访神界,这件事在神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自从东君之妻死后,本就极少露面的日神东君更是难得见上一面。而如今,这样的人物,竟然亲自造访神界。那些从未见过东君的年轻神祇,更是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想要目睹传说中的日神东君。
然而,即使东君离众位神祇很近,但想要目睹东君的真容,仍是十分困难。
自东君造访神界之日起,也有四天了。除了神主外,没有谁见过东君的面貌。
传言,东君有着令天下女子折颜的面貌。一言一行间,自有王者气势;一颦一笑里,自有一股风韵。不是女子,却比女子更美。一袭白衣着身,顾盼回眸间,真乃风华绝代。
又有传言,东君不喜女色,似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当初,处死自己的妻子,美丽绝伦的东君是铁石一般的心肠,丝毫不念夫妻之情。月魔女君死后,更是逍遥自在得很,整日流连于人类世界的烟花之地,和那些娈童男妓极度亲密。
总之,关于这位风华绝代的东君大人,传言是数不甚数。他的美,他的喜好,他的种种,都是众口一词。那些仰慕东君的男神祇,知晓东君的龙阳之好后,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更有甚者,竟然在知晓这件事后,痛哭流涕,那真是伤心欲绝啊。
东君此次前来,听说是为了娶亲。
如今的这个世道,已不同往日了。人类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神界在沿袭了千万年来的习俗基础上,也被人类世界的风气所感染,正在致力于改革。而这改革的建议,正是东君提出来的。
这四日里,东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神殿,而神主更是寸步不离地招待着这位远道而来的东君。各位神祇心里都清楚,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其实是这位东君大人,神界的神主只是帮助东君料理着一切。做牛做马的是神界的诸位神祇,而逍遥自在的却是这位东君大人。
东君选亲的消息一下子在神界炸开了锅,谁也想不到东君在失去妻子的千百年后,会突发奇想地再次选亲。
有着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东君,是否会在众神中选择一位男子呢?但是,不久以后,关于东君选亲的对象是女子的消息也得到了证实。
看来,传言并不可靠。
消息传开后,众位神祇闲来无事,总喜欢拿这个话题消遣时间。
不少年轻的女神祇为了能被东君看上,平常清心寡欲的人也开始精心地装扮自己。听说风随城的风城主对女子化妆打扮很是精通,如此一来,风随城里总是挤满了风姿各异的女神。
澨忧哪里会想到这些平时都不怎么来往的女神会突然齐聚在他的城里。为了东君,女子都心神荡漾了,一心想着让东君爱上自己呢。一个素未谋面的东君,竟能让神界的众多女子如此,澨忧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好一个蛊惑人心的人!”
不过,对于女神的疑难,澨忧都会给以相关的建议,并且耐心地为其讲解该如何装扮自己。大家都知道风城主最拿手的绝活是绾发,所以,又纷纷前来想要让澨忧为其绾发。
对于绾发,澨忧是怎么也不答应。
绾发结同心。
他今生只会为一人绾发。
女神们有些悻悻,不过也不为难澨忧,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不能太过分。
女神们的反应让澨忧开始担忧。他不知道怜初是否也和这些女神抱有同样的心思。
不过,他相信怜初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即使在和怜初聊起那位从没露面的东君大人,怜初也只是淡淡的神情,即使偶尔会露出惊羡的目光和一脸向往的神情,也在澨忧半含酸的言语中恢复一脸常色。
怜初第一次主动吻他,就是在他吃醋的时候,虽然她只是亲吻了他的脸,却足以让澨忧乐上好长一段时间。每次想起来,心里总是甜甜的。
然而,在得知东君确定的选亲对象正是怜初的时候,澨忧感觉自己的心已疼得麻木了。那几日,他已不知道何为疼痛了。
他的怜初怎么会是东君的选亲对象呢?
东君是先辈,而怜初却是晚了几代的后辈,怎么可能会是东君这次的选亲对象?
不过,澨忧也知道,在神界的观念里,爱情和婚姻是没有辈分之说的。
他不知道该说这是自由,还是混乱。
东君的选亲对象确定后,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谁也没有想到东君会看上神界的天使,又傻又笨的天使,而且并不算美丽的天使。不过,既然是东君的选择,旁人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在心里感慨遗憾一番就万事大吉了。毕竟,没有谁见过东君的真面目。
也许,东君并不如传言中那般美,说不定是因为见不得众人,所以才不敢出面呢。
当然,对这件事意见最大的要算是澨忧了,他也因此痛恨起那个东君了。
怜初也来找过澨忧几次,只是澨忧每次都不愿见她。
澨忧当然有自知之明,他不可能会从东君手里抢回怜初!
得知消息的一个月里,澨忧几乎没有出过风随城,也没有再见过怜初。他不知道怜初是否已经被东君带走了,也不知道怜初会不会对他心灰意冷了。毕竟是自己在知道答案后,一直不肯见她,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没有再为她绾过发。
夜里,风出奇得凉。
澨忧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却不愿起身,他想自己只要闭眼就能睡去,就能将所有的不快忘掉。但是,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总能看见怜初的脸。
院内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屋子的一角,澨忧顿觉睡意全无,慢慢地下了床,穿戴整齐便起身打开了门。
院子里,异常明亮。
澨忧踏出屋子,却在一棵树的树影下发现了蹲在树下的人。
怜初竟然在这里!怜初还在神界!
澨忧说不出内心的感受。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但他只是看着她抱着身子在月色下蜷缩着。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
原来心痛是真实而尖锐的。
月色称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无论是眼里,还是脸上,都笼罩了一层浓浓的哀伤。
“澨忧……”怜初抬起头,仍旧蹲在那棵树下,声音嘶哑。
澨忧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扶起她,扶着她进屋在椅子上坐下了。
然而,澨忧将怜初扶着坐下后,便掀开帘幕进去了,帘幕后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听到声音,怜初赶紧站起来,澨忧却从帘幕后探出头,看着怜初,简单地吩咐了一声:“你先坐在那儿,等我一下。”
怜初见澨忧将头又探了进去,微微愣了一会儿,又坐在了那张木椅上,眼角又流出两行泪。
澨忧出来,燃起了屋内的灯,怀中正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将其轻轻地放在了桌上。看到怜初的泪,他只苦笑了一下,边整理着木箱里的东西,便说道:“都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也不知道装扮自己,怜初,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呢,真不明白那东君大人怎么偏偏看上了你。”
澨忧说着这些话,只觉满心苦涩,但仍勉强牵动着唇角。
微弱的灯光下,怜初只看得见澨忧的侧脸,朦朦胧胧的哀伤在灯光下被放大。怜初也不再哭泣了,知道澨忧心里比谁都难过,他这样说,不过是想让自己开心。
但是,她怎么开心得起来?
怜初将目光从澨忧脸上移至那只木箱上,发现木箱里都是女孩子化妆用的装饰品。澨忧将这些拿出来,怜初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抬头正好看见澨忧带笑的眼,只听见他说道:“在东君之前,我想看看怜初最美的样子。”
怜初不吭声,而澨忧也不等怜初的回答,已站在怜初身后,解开了怜初的发髻,并不急着为她绾起,而是在丝丝缕缕的发丝上拨弄着。
最后一次,为一个人绾发了。
澨忧内心悲鸣了一声,便开始认真地为眼前的人绾发。
可是,这一次为其绾发,花费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时间就在指缝间慢慢地流失,屋内的人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灯光下,他为她画眉,上胭脂,涂朱红。然而,她的泪水却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顺着粉白的脸颊一路滑向脖颈。
“怜初?”灯光下的人轻唤。
可,怜初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妆花了。”澨忧停下手里的活,有些遗憾地看着面前的人。
“澨忧……”怜初从椅子上起身,哀怨地看着眼前的人,终于哭出了声。
怜初其实觉得委屈,一个月以来,他都不肯见她。好不容易见到他,他却说这是最后一次为她绾发。之前她不懂得珍惜,直到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她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是多么地不惜福。
“澨忧,不要说最后一次。”怜初哭着说道,“怜初错了,不应该忽视你的一番好意。”
澨忧只是无奈地笑笑,不管什么时候,怜初都是那么傻。
澨忧突然想起了什么,怜初还在神界,就证明一个月以来,东君也在神界。但是,他却没有再听到有关东君的消息。
“怜初,你见过东君的真容了吗?”
话题突然转移到东君身上,怜初有些不自在,但是,看澨忧急切想要知道答案,怜初也不打算隐瞒什么。
正因为她无意中看见了东君的真面目,东君才在那个时候毅然决定了他的那个选亲对象就是她。
……
“能目睹到我东君的真容,自然是我东君的有缘人,这次的选亲对象就是天使大人了。”
那时在场的神主也被东君的这一决定吓住了。
虽说神界的爱情婚姻没有辈分之说,但是,各位神祇间还是在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出现的,而东君又是在神界的改革中着重强调了辈分之说,警告神祇千万不能乱了辈分。谁知最先打破的却是这位倡导者,这不得不令在场的神主咂舌。
可是,一向不听人劝的东君做的决定,又有谁能劝得住呢?除非这位东君的脑筋突然开窍了。不然,谁也管不了他!
怜初记得当时自己在见过神主后,刚想离开,谁知原本还在睡梦中的人突然走出了内殿,竟然就那样出现在怜初面前,一脸慵懒的模样,似乎还没睡醒。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吵了我的梦。”台阶上的男子懒懒地笑了笑,正一步步地走下台阶,不顾高座上的神主,就那样朝怜初走来。
澨忧不敢看那传言中的男子,在男子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
只一眼,就让怜初难以忘怀。
确实如传言中的一样,比女子更美的男子。
东君身上的白袍还来不及整理,满是褶皱的衣襟上松松垮垮地罩在那清瘦的身躯上。他没有穿鞋,赤着脚走在红黄相间的地板上,脚跟却不着地,悄无声息地来到怜初面前。
怜初不敢抬头,但是头却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是眼前的男子施了法,她的一举一动根本由不得自己。
“天使大人,我的脸难道是不堪入目的?”轻而柔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笑意,听不出丝毫的怒气。
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很柔,也很好听。
“不是!”怜初慌忙抬起头,正好撞见那对狭长的眼里的笑意,柔柔的笑意,却分不清包含着怎样的情感。
他有一头好看的银丝,胡乱地披散着,也许是刚睡醒来不及梳理。
“我有些害怕。”怜初再次低下头,小声说道。
害怕?
东君浅笑着,突然转过身对高座上的神主说道:“泯,我就要天使大人了。”
高座上的人身形明显颤了颤,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那人缓缓地走下高座,笑道:“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我是说真的。”东君不由得蹙起了眉,有些恼怒地瞪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怜初一直是云里雾里,神主和东君的对话让她摸不着一点头脑。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位传言中的东君绝对不是她这样的人该招惹的,和这人走得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他说他就要她了?
怜初不明白她对这位东君大人有什么用处,突然想起东君此次前来神界是为了选亲,怜初心里一阵发凉。
他说要她的意思,莫非是将她做为了此次的选亲对象?
怜初只怪自己偏偏吵醒了他,让她在无意中看到了传言中的他。但是,东君的美貌是她这样的人配不上的,听说东君已逝的妻子也是倾国倾城的貌。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人?
怜初的心七上八下的,此刻,她只想远离这里。
“神主,怜初先退下了。”怜初说着,便退下了。
“不行。”轻飘飘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吓得怜初赶紧止住了步伐,呆呆地看着变了脸色的东君,那眼里促狭的光几乎让怜初无处遁形。
怜初咽了咽口水,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那人赤着的脚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能目睹到我东君的真容,自然是我东君的有缘人,这次的选亲对象就是天使大人了。”不带丝毫商量的语气让怜初敢怒不敢言。
“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还得麻烦你将这件事传出去呢,也让那些姑娘们死了心。”东君带笑着看着处于错愕中的神主,依然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神主本想说些什么,东君却立马抬手制止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神主自知东君这人从来都是一意孤行,决定了的事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也不管自己做出的决定会不会伤害到其他人。这样的东君,像极了当年日月之巅上一脸轻松地宣判着自己的妻子死刑的人。
他的云淡风轻,他的无所畏惧,他的满不在乎,的确是那个貌美心狠的东君。
貌美心狠的东君!
这是一件已没得商量的事!
……
怜初平静地叙述着,却不敢再看澨忧一眼,她能感到澨忧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东君还在神界吗?”
怜初摇了摇头:“听神主说,东君在一个月前离开了神界。但是,他离开前说过,三个月后,他会来接我。”
积压在心里的事,怜初一直想找个人诉说,现在有人愿意听她说,她也不用顾忌什么,而且这个人是澨忧。
她想,澨忧应该有办法帮她。
澨忧沉思着,东君说的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在剩下的两个月里,是他和怜初最后的日子。
但是,他不甘心怜初被东君接走!
澨忧再垂眸看向怜初时,怜初正望着自己,满眼期待。
他笑了,至少他知道怜初并不想跟东君走。
“怜初,我带你离开神界。”澨忧下定决心后,坚定地看着怜初。
怜初没有犹豫,很快点了头。一个月以来,她一直想要见到澨忧,想要他带自己离开这里。但是,澨忧却一直不肯见她。她曾一度想要放弃逃离这里的想法,可又不甘心。她不相信澨忧会丢下她不管,不相信他真的忍心看到她跟着东君走。
只要有澨忧在身边,无论在哪里,她都不会害怕,不会害怕东君会找到她!
只要不留在神界,去哪里都可以。
那晚,澨忧并没有带着怜初离开。他知道怜初最近都没有休息好,所以,他打算明天一大早就离开,顺便跟母亲打声招呼。
“怜初,我觉得我们像是私奔。”怜初睡在床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床头这样说道。
怜初睁开眼,见澨忧正笑着打量着她,脸颊不由得发烫。
她忽然发现澨忧蹲在床下,有些不忍,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羞涩地说道:“澨忧,上来。”
“我上来,你睡哪里?”澨忧笑了笑,道,“我看着你睡就行。”
“可是……”
“怜初,听话。”澨忧坚持道,“你睡在我身边,我反而会睡不着。”
见自己没能表达出来的意思被澨忧一语道破,怜初脸烧得更厉害了,但是,她也坚持着自己的初衷,态度也强硬了不少。
“你不上来,就是讨厌我!”
澨忧见拗她不过,只好故意使坏,道:“你就不怕我轻薄你?”
这一招果然奏效,澨忧不知怜初是羞是怒,总之,怜初也不再坚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便背对着他躺下了,不再理会他。
没过多久,澨忧就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
怜初是真的累了。
这一个月以来,是他一直躲着她,不敢见她,然而,却害苦了她。不过,既然决定带她离开神界,他就不会再随随便便地放开她。
次日清晨,当澨忧向母亲和曾祖母说了自己的决定后,也得到了母亲和曾祖母的允许,并让他放心离开,她们会跟神主说说,让神主和东君多多沟通一下,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等这件事过去后,记得要回来。”临走前,水灵追出来仍不忘嘱咐一句。
澨忧点了点头,在水灵殷切的目光中,带着怜初渐渐远去,消失在晨光里。
西山脚下,两人突然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只要出了神界,他和她就不用再考虑东君选亲的事,他就不用担心怜初会离开。
至少,在东君的三月之期里,他和她都是清闲的,东君只要不回神界,就不会知道怜初已离开了神界。
反正是私奔,去哪里都一样。
最后,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向更西的地方前进,前往人类世界。
一路上,两人游山玩水,欣赏着一路上走过的风景,也不再想东君选亲的事情,一心一意享受着只有两人的时光。没有身处神界的束缚,没有身处神界的烦闷,人类世界没有想象中的浮躁和势利,反而更轻松更自在。
雨后,林间的空气格外清晰,空气中还残留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
“怜初,今天想去哪里?”澨忧蹲在河边掬起水洗了一把脸,问着离自己不远的人。
怜初并不理睬他,反而掬起河中的水,使劲地向澨忧泼去。毫无防备的人突然被洒了一身的水,也不恼,找准时机也洒了对方一身的水。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着,谁也不让着谁,双方的衣服都湿透了,但谁也不去理会。
怜初见蹲在岸边掬水太困难,突然跳下水。澨忧只听得“扑通”一声,便不见了怜初的人,只看见河面上荡开圈圈涟漪。
澨忧站在岸上根本看不见潜在水里的人,狠了狠心,也跳了下去。潜进水里,他就看见了游在前面的怜初,赶紧游了过去。
河中的水草不多,也不深。怜初本想躲在水草里,想要从背后偷袭澨忧的,但这样的计划根本不能实施。正郁闷着,澨忧已游到她前面,展开双臂,就那样突兀地从正面抱住了她。
怜初挣扎了一会儿也没能挣脱,澨忧便带着她向着岸边游去。
两个人一同冒出了水面,头顶湿漉漉的,长长的发丝上不时有水珠滴落。
“还要玩吗?”澨忧偏头看了看一脸不服气的人,喜滋滋地问道。
“不玩了!”怜初气愤地推开澨忧,自己一个人上了岸。上岸后,怜初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闭眼运气,将全身湿透的衣衫弄干了,坐在河边,仍将脚浸泡在河水里。
澨忧并没有上岸,划动了几下双臂,游到怜初面前。他就那样轻轻地捧起怜初的双脚,轻轻地擦洗着。
怜初只是一惊,没有收回自己的脚,笑着看着他认真为自己擦拭着脚的模样。
这个人总是说她笨,不懂得他的心;之前,她也许是笨,不明白他的心。但是,现在她懂得了,也明白了自己的心。
如果能一直这样在一起,也是好的。
她是怜初,他是澨忧,两人之间不会再有谁。
如果两人之间,多了一个女孩,她也许很快就会退出;如果多了一个男孩,她不知道澨忧会不会和她一样,很快就会放弃她?
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她会傻到放弃他,但是,澨忧是不会放弃她的。
怜初的这番心思,让自己很沮丧,突然觉得对不起澨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为什么不愿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澨忧注意到怜初久久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抬起头,正好撞见怜初那对深不见底的眼睛,不明白她为何会看着他露出那样幽邃的光。
“怜初?”澨忧试着叫唤了一声。
怜初惊醒过来,努了努嘴,只是一笑,轻轻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脚。澨忧并没有放开怜初的脚,那双脚突然晃动起来,他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了河水中。
澨忧不知道怜初是不是故意的,但看到怜初微笑着的脸,也不再计较了,反而捧起她的一只脚,在那只光滑的脚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怜初像是触电般,赶紧缩回自己的那只脚,另一只仍泡在水中的脚也缩回了几寸。看到澨忧眼里促狭的光,又觉得被他戏弄了。
怜初的双脚在水中狠狠地晃动了几下,在水面溅起无数的小水花,湿了澨忧的脸。但怜初仍觉得不解气,狠狠地踢了水中的人一脚,正好踢中了那人的胸部。
而那一脚下去有多重,怜初比谁都清楚,所以,她很快从地上站起,跑出了几米远后,就听到身后一声愤怒地喊叫。
“怜初——”
怜初哪里会理他,被抓住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报复呢。
然而,怜初没跑出几步远就折了回来,正好和迎面而来的澨忧撞了个满怀。
“怜初,你——”澨忧揉了揉被怜初的头撞疼的下颚,闭上一只眼,刚想责备几句,却见怜初一脸的惊慌。
看怜初惊慌失措的神情,澨忧也猜出了个大概。但是,他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澨忧轻轻拍着怜初的后背,默默安抚着眼前的人。
“澨忧,怎么办?”怜初已乱了分寸,求助般地看向澨忧。
澨忧轻声安慰着:“别怕,怜初,有我呢。”
怜初仍是害怕得瑟瑟发抖。东君的力量有几人能及?
可是,看到澨忧不住地安慰着自己,怜初也镇定了下来,擦干了泪水,默默地握紧了澨忧的手。
“真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向我挑战呢。”缓缓而来的东君正靠在树上玩味地看着相对而站的两人,眼里看不出喜怒。
听到身后的声音,怜初的身子立马僵住了,握着澨忧的手紧了紧,手心里冒出一层汗。
澨忧看了怜初一眼,又看看眼前的白衣男子,对方的气势的确令他害怕。即使从对方身上察觉不到一丝杀气,但是,那不露自威的气魄却是少见的。
澨忧蹙了蹙眉,握着怜初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低着头,问道:“他是东君?”
即使那人有着无人可比的气势,但澨忧仍是不相信眼前如此貌美的男子就是传言中的东君。
怜初靠在澨忧的胸前,无力地点了点头,却不敢看一眼东君。她不过是在无意中目睹了这位东君大人的真容,竟然就这样被认为是此次选亲的对象。
这样一点也不公平。
可是,怜初根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东君根本就不会给她反驳的机会。
就算是神主,都要敬东君三分,更何况是她区区一介守护天使呢?
见两位年轻的神祇如此亲近,东君也不怒,只是勾唇一笑,眉眼弯弯,清冷的光自狭长的眼缝里慢慢聚集在眼里的一处,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澨忧皱眉看着静默于树下的东君,不明白东君那样意味不明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心里没有底。
“守护天使和风城主……”树下的男子轻启朱唇,缓缓吐出一句话,“果真是众人所说的那样……”
东君的眼里放出几道冷光,顿了顿,又道:“情深意笃呢。”
东君的声音已有了几分冷意,澨忧反而越发得镇定了,鼓起勇气,说道:“希望东君能成全晚辈。”
东君抿嘴轻笑,斜倚着的身子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又顺势倚在了那棵树上,打着哈哈,道:“风城主这是在和东君抢人吗?”
澨忧可不认为是和他抢人,怜初本来就是——
怜初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东君慵懒地眯着双眼,懒懒地看了眼澨忧,又将目光投向怜初,拖长声音,说道:“怜初,要不要跟我走?”
怜初赶紧转身看向东君,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退,直到澨忧伸手扶住了她,怜初才停下,惊恐地看着正缓缓朝自己走来的人。
突然,怜初叫道:“不要!不要!”
东君的脚步顿时止住,眯着眼危险地盯着痛苦叫出声的人,冷冷的笑开始在嘴角蔓延。一抬手,再一收手,怜初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扑向东君怀里,东君单手扶住怜初不稳的身形,戏谑道:“怜初是嫌我太老?”
怜初使劲挣扎着,无奈,东君看似轻轻地拥着她的右臂,却像是有千斤重死死地箍住了怜初。怜初急得快要掉出眼泪,看向澨忧,泪水便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东君一手箍着怜初,一手却运着气,似有若无的气流在手心渐渐汇成,轻轻地击出,正好阻挡了澨忧想要欺身而来的身形。
澨忧堪堪躲过了东君那游戏般的攻击,再一次跃起,飞身停在东君的头顶,催动着林外那条河的河水。
平静的水面顿时翻涌而起,竟也汇聚成了一条水龙的形态,呼啸着向东君的头顶砸去。
东君见直奔向自己的水龙,只淡淡一笑,托起怜初,一个纵身便跃上了水龙的上方。然而,那条水龙却趁势追击,丝毫不给东君空歇,龙的形态在空中立时变成了一条水带的形态,将东君和他怀里的怜初围住。东君左手的食指轻弹,面前的水带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水滴自半空中滑落。
怜初一直被箍在那人的怀中,被那人强行带动着疾行,一直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如今,见东君也不再跳跃飞行,而是稳稳地立在半空中,又见东君正用心对付着澨忧的攻击,她赶紧使了一把力挣脱了东君的右臂。
然,东君却在她逃离他手臂的一刹那,右臂轻扬,怜初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直直地向下坠去。
怜初本能地闭上眼,殊不知原本散落成水滴的水带在澨忧意念的催动下很快又汇聚成一条水龙的形态,圈住了怜初下坠的身体,将怜初平安地送到了地面。
怜初睁眼,就看见消失于无形的水龙。再扭头看向正和东君交手的澨忧,此时澨忧已被东君牵制住了,没有了反手的余地。
东君飘落在澨忧面前,食指指向澨忧的眉心,澨忧便如石块般重重地倒了下去,看上去异常痛苦。
怜初根本不知道东君对澨忧做了什么,只是伸出自己的食指就将澨忧打倒在地,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怜初知道,东君使出的力量只是冰山一角,若真的惹怒了这位神,澨忧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见倒在地上的澨忧,怜初赶紧跑了过去,伸手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人,但那人的身体却异常得冰冷。
怜初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看了澨忧一眼,突然抱起地上的人,全然不顾那人身上的寒意正一点点地浸入自己的身体。
“怜初……”澨忧艰难地抬起右臂,擦拭着怜初脸上的泪,笑道,“傻丫头,怎么又哭了?”
东君只是静默在一旁,眯着眼遥望着远方,幽幽地道:“怜初还要说‘不’?”
那道声音的出现,让怜初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带着泪眼望着一脸悠然的人,问道:“澨忧会死吗?”
“那要看你的态度了。”东君环臂在胸,颇不以为然地看着满脸泪线的人。
澨忧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想不到东君也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带走自己看中的人呢。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办法,澨忧却异常担心,他在怜初的眼里看到了犹豫,心,不由得一紧,赶紧拉了怜初一把。
“怜初,有你在,我就不会死!”说着,澨忧企图挣开怜初的怀抱,但是,怜初却硬是不放开他,比之前抱得更紧了。
澨忧也泄了气。
他竟然挣不开怜初的怀抱!
他有些心慌地唤了一声:“怜初?”
怜初松开他,凄然笑着,眼角的泪每一滴都牵扯着他的心口。
笑着流泪的怜初,是美丽的,但也是澨忧害怕看到的。
“怜……”
澨忧还来不及叫出那个名字,怜初却突然俯下身吻住了他,滴滴咸咸的液体便滑入唇角。
怜初——
澨忧不由得闭上了眼,从背后抱住了怜初颤抖的身躯,开始轻轻吻着她。澨忧松开怜初,伸出手抚摸着怜初那张满是泪的脸,轻轻擦拭着,忍不住又亲吻着她滑过泪水的眼角,轻轻地吐着气:“怜初,我爱你。”
“我也是。”这一句回应没有了娇羞,反而变得坦然。
两人相视着一笑,才看向一直静默在一旁的东君。澨忧知道东君对怜初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他不过是认定了怜初就是他所谓的“有缘之人”。
但是,他绝对不会将怜初交给他!
“我不会丢下澨忧,就算会死,也要死在一起。”怜初的态度变得坚定,嘴角的笑宁静而美好。
这一刻的怜初,在澨忧眼里是最美的。
对于怜初的决定,东君显然没有想到,他狠狠地吃了一惊。不过,东君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扬起自己好看的唇线,紧紧地盯着眼下的两人,突然觉得两人变得十分刺眼,这简直是个讽刺!
还真是讽刺呢,这样的两个人简直像极了当年的两个人。
“东君,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回头!”
是谁,曾那样狠绝地说过这样的话?
就算是死,也不会回头,也不会回来!
多少年了,他竟然还记得那个人呢!
日月之巅,他曾亲手葬送了她最美丽的年华,将她的年华在熊熊烈火里化为灰烬。
“月烟——”冷呼一声,东君的眼里已是寒意暴涨,笑看着眼前刺眼的一幕。
不会跟他回去,只是为了另一个人!
那曾是做为他妻子的选择呢!为了魔族的一个男子,背叛他,背叛神界,背叛人类。
怎么可以背叛?
她是他的妻呢,怎么可以背叛自己的丈夫?
她是他最爱的妻子呢。
澨忧和怜初都有些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会冷笑着流出一滴透明的泪。但来不及多想,东君便长啸一声,只伸手就将澨忧弹出了好几米远。
澨忧撞上背后的那棵树,无力地滑落在地,嘴角沁出丝丝血,脊背疼得无以复加。但令澨忧欣喜的是,体内的寒气因为受了那一击,竟然冲淡了许多。
澨忧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缓缓地站起身,却见怜初已被东君箍在怀里。他想向前走,东君只伸手指向他,轻念一声:“定。”
澨忧便觉得自己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怜初在东君怀里使劲地挣扎着,泪水盈盈地看向自己。
然而,东君依旧是一脸的无害的笑,对着澨忧轻轻地笑:“也许,真得将她早些接过去,谁能保证她不会又被人给拐跑?”
澨忧焦急地看向怜初,然而,身体却动弹不得,生生地被定在了原地。东君轻笑着,再一次指向对面的人,只见一股气流自东君掌心流出,在力的作用下,狠狠地砸向了对面的人,澨忧顿觉全身各处如遭雷击般,疼痛蔓延全身。
澨忧强忍着体内锥心的疼痛,紧咬着牙关,眼睁睁地看着东君带着怜初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
他疼得快要失去知觉,只是怜初那一声嘶喊让澨忧的头脑异常清醒,心口的疼痛盖过了全身的疼痛。
突然,直立着的身躯轰然倒地。
澨忧艰难地伸了伸手,嘴里喃喃念着:“怜……初……”
然而,倒在地上的身体却使不出一点力,他不知道东君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就那样远远地就可以对他发起那些攻击,而且出手丝毫不手软。
澨忧艰难地向着前面的一棵树爬去,身体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因为运动的缘故疼痛越演越烈了。好不容易爬到那棵树下,澨忧扶着树干,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住地喘着气。
没过多久,澨忧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稳地向着西山的方向行走着。
澨忧猜想,东君一定会将怜初带往神界。怎么说,怜初也是神界的守护天使,就算东君这个人再怎样不羁,还是会给神主几分面子的。
说起东君,澨忧对其一点也不了解,只是从传言中了解了此人的一些基本情况。而那些毕竟是传言,可信度并不高。而从东君对怜初的态度来看,东君并不是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有龙阳之好。
而且,澨忧还听说,东君对自己以前的妻子的感情很深厚。只是,澨忧不明白,既然感情很深,东君为什么会下得了手对曾经的妻子处以极刑,让其灵魂永世不得转生?
这样的人,真的是重情重义之人吗?
澨忧不敢胡乱猜测,毕竟东君是受人尊敬的,而东君爱戴人类的事实不容人质疑。
澨忧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回了神界,他只希望怜初还留在神界。不管东君是否决定要带走怜初,只要怜初还没有被接出神界,他就会尽一切努力救出怜初。
而关于东君选亲的事,神主似乎不是很满意,如果神主能出面,并能成功说服东君放弃选亲的想法,一切都还有可能。
澨忧本打算直接前往神殿找神主的,却因为身体消耗过多而倒在了神殿外。
朦朦胧胧中,澨忧感觉身体的疼痛在一点点减轻,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进自己的体内,沿着自己的经脉汇聚在丹田里,身体也轻松了许多,只觉得人清爽了不少。
睁开眼,却看见神主正蹲在自己面前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澨忧的双眼扫了一下四周,就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神殿中了。
“东君那边,我会竭力劝说的。”看到澨忧萎靡的神情,神主站起身看着澨忧的眼神也变得悲悯。
澨忧想起身,无奈,仍是使不出一些力,只好靠着柱子坐下了。
神主也不再管澨忧,简单吩咐了一声:“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不用担心怜初,她还在这里。”
听到这样的消息,澨忧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不由得地吐出了一口气,轻松地笑了笑,便目送着神主的身影离开了神殿。
……
日薄西山,红霞满天。
天地间,一片静谧。
余晖下,两道瘦长的身影交错在一起,两人一坐一卧,惬意无比。
突然,枕着自己双手躺着的人,忽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淡淡地笑着,眉毛挑动了一下,佯装恼怒地说:“泯,你败坏了我的兴致。”
神主泯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我可没心情陪你观看日落。”
果然,这句话一出,东君的脸上便显出一抹古怪的笑,在夕阳下更显诡异。然而,很快,东君的脸上又恢复了常色,懒洋洋地躺在了草地上,悠然地闭上了眼,不再理会身边的人。
刚才提到东君选亲的事,东君的反应在神主的意料之内,但是,东君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神主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看到东君一脸安然地躺在地上,神主的脸色正了正,正欲开口,东君的双眸却突然打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随后,东君抽出了枕在脑后的双臂,随意地翻了一个身,眯着眼细细看着头上那对眼睛,暧昧一笑道:“泯,你年轻时的样子我倒记不得了。”
听到东君无关紧要的一句话,神主一愣,连脸色也变得极不自然,略带责备的目光匆匆了扫了东君嬉笑的脸,就将目光移向了前方,天边的霞光在脸上晕成柔和的色彩。
东君没将神主的态度当回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是否懂你?”
神主偏了偏头,依然不说一句话,目光清冷。
“燃有你这样的丈夫,也该死无遗憾了。”东君的笑在光晕下也显得柔和。
东君的话,让一直缄默不语的神主终于露出了祥和的笑容。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已收起笑容的人,淡淡地说道:“你难得会这样通情达理。”
东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又躺下了,望着如血的天空,目光沉了下来,脸上也有了难得的悲戚之色。
“泯,传言中的东君并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啊。”沉重的叹息在寂寥的苍穹里响起。
神主不置可否,传言中的东君是不留情面的人,对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
东君的铁石心肠可是众所周知的。
听到东君的叹息,神主很无奈地笑了笑。也许,在外人眼里,东君就是传言中的东君。
然,神主知道,那只是东君在众人心中制造的假象罢了。
东君突然望着头顶的天空轻轻地笑了,坐起身,歪着头,笑道:“泯,这次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那你的意思呢?”神主仍是十分担忧地看着东君。
东君神秘一笑,并不言语。
一阵风过,东君平静的脸上蓦地现出一抹冷笑。
“既然别人可以抢走我的妻,为什么我就不能拆散一对鸳鸯?”东君依然一脸神秘的笑,说得云淡风轻。
神主眉头一拧,刚想责备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责备的理由。
东君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明白呢?多年来,他又是如何在煎熬中度过的呢?
月魔女君月烟,曾是他最爱的妻子,仅仅因为意见不合而让两人反目成仇。
对妻子身心的背叛,东君自然气愤无比,虽说给了月烟回头的机会,但都被月烟拒绝了。
自此,东君才在极度气愤之下,将月烟投到了红莲业火之中,生生世世,永无轮回之日。
然而,关于外界对东君“貌美心狠”的印象,是一点也没错的。东君要是真正狠起来,是不会念及任何情义的,就算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也不会留情。
东君已起身,仰起头看了看渐渐没入地平线的太阳,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随后,他唤了唤仍处在沉思中的人,轻声道:“泯,回去吧。”
说完,东君便已离去,独留一脸黯然的神主。
“东君,为什么就是走不出自己的心障?”
绵长而无奈的叹息在晚风中消散。
神主一直不明白,东君那句“为什么我就不能拆散一对鸳鸯”,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说说而已。
澨忧从沉睡里苏醒,睁眼,昏昏欲睡的头脑立即变得清醒。
他怎么也想不到东君就这样蹲在自己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过,澨忧很快就从震惊里镇定了下来,轻缓地呼出一口气,满脸戒备地看着离自己很近的人。
“表现还不错,很快就恢复常色了。”东君懒懒地靠在身后的廊柱上,笑着说道。
“怜初呢?”澨忧毫不客气地问道。
东君对澨忧的无礼丝毫不介意,依然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已站起身,一副随时与他战斗的人,不禁轻笑出声:“你可曾听过东君有龙阳之好?”
澨忧的脸色瞬间一白,脑袋里开始嗡嗡作响。东君有龙阳之好,他的确听说过,但是,因为东君的选亲对象是怜初后,澨忧便认为东君的龙阳之好只是讹传,是不可信的。
澨忧的反应正中东君的下怀,他站起身,更加靠近澨忧,暧昧地笑道:“如若你能让我满意,我自然可以放弃怜初。”
“怎么说?”澨忧的声音听起来带着颤抖。
东君的冷唇一勾,笑得不怀好意,拉近了和澨忧之间的距离,冷生生地蹦出一句话:“自然是用你和怜初交换!”
听到这样的话,澨忧不知哪里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离自己很近的人,不住地喘着气。
面对这样的拥有如此美貌的男子,澨忧的心也止不住地颤抖,那种感觉很奇妙。东君身上有着一种奇怪的力量,那是迷惑人的力量。
即使同为男子,澨忧也觉得自己差点被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给迷惑住了。若不是他说用自己和怜初交换,他很可能会陷进去。
澨忧已憋红了脸,看东君抱胸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澨忧更觉得无地自容,赶紧将目光从东君身上移开了。
他不知道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但是,那是令他熟悉的感觉,就像面对怜初时会流露出的悸动。
“听说你好胭脂?”东君站在原地,挑眉问了问。
澨忧没有回答,但仍是红了脸。内心的悸动太强烈,让他一时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如果真有这样的女子,他的心会不会也被这张脸吸引?
这种想法在脑中一形成,澨忧便开始厌恶自己。
他怎么可以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样岂不是对怜初的背叛?
东君似乎能将澨忧此时的心情看透,他看着澨忧一脸的苦恼,不动声色地笑着,缓缓地伸出手臂,两人之间顿时升起股股白色的气流。
澨忧受惊一般地抬起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身体就被一道无形的力吸了过去。
途中,澨忧使出浑身解数,向着前方的墙壁猛地挥出一掌,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撑住地,向旁一个翻身,便滚落在地,又迅速地爬起。
然而,东君并不给澨忧任何机会,轻轻一跃,便停在澨忧面前,右脚在澨忧面前轻点了点,他的脚尖便窜出一道细长的光芒,那道光芒俯冲而下,钻进了还来不及爬起的澨忧的背上。
澨忧只觉身体一重,又趴倒在地上,背心的疼痛在一点点加深,他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忍受着那锥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直到额头上冷汗涔涔,澨忧才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勉强从地上爬起,然而,刚站稳的身体却再也动不了。
澨忧算是明白了,东君刚才的那一击是在吸取他的力量,从而达到控制他的行动的目的。
东君看似漫不经心的攻击,其实每一次出手都是有目的的,然而,他又不想伤害眼前的人。
察觉到这一点,澨忧露出了得意的笑。
这一笑,让面前的东君也是一惊,就像自己的目的已被那笑看透。
东君不会杀死他!
澨忧已明白了这一点,也不再害怕东君的力量。东君好歹也是神祇,不会犯那样的错误,杀死他,就算是东君也难逃其责。澨忧之前是糊涂了,竟然不知道东君是不会拿他怎样的。
“笑什么?”东君终是按捺不住,冷着声音问道。
澨忧笑笑,道:“先放了我,我就会告诉你。”
“这样的交易一点也不公平。”东君笑着,但仍是挥动着右手,解开了控制澨忧行动的术法。
澨忧只觉身体内一股暖流流过,再动动手脚,发现身体已可以行动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东君紧紧地盯着眼前活动手脚的人,耐着性子问道。
澨忧不慌不忙地退后了几步,慢腾腾地说道:“东君大人既然放了我,就应该知道我为何而笑了。”
说完,澨忧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神殿。
然而,澨忧没想到自己的行动已被东君完全看破,空中的身影猛地一滞,面前已有人挡住了去路。
澨忧懊恼地落回地面,才飞出神殿就被截住了去路,他不知道这个东君到底有着怎样的力量,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你还没有告诉我,用你换怜初,你是否愿意?”
落回地面,东君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澨忧不禁又恼又气,可他丝毫没有办法。
什么用他代替怜初?他可没有这方面的嗜好,说什么也不可能会答应他的!
但是,如果这样真的能救回怜初,也许真的有考虑的必要,至于如何从他手里逃脱,他自己会想办法。
挣扎了许久,澨忧肯定地答道:“怜初和我,都不会跟你走!”
东君已欺身过来,紧紧地扼住了澨忧的下颚,恶狠狠地瞪着他,道:“那么,我一定要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了!”
澨忧紧咬牙关,痛苦地笑道:“其实,怜初并不在你手里。如果在你手上,你应该早就带着怜初离开了,而不会仍逗留在神界。”
说完这句话,澨忧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而扼着下颚的那只手也慢慢地垂下了,眼里难得有了一道柔和的光,笑着说道:“你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澨忧默不作声,反倒是看着东君洋溢在脸上的笑,觉得很怪。
之前神主说过怜初就在这里,就说明神主已从东君手上救回了怜初。而东君是不甘心才来试探他的,用他来代替怜初,就能达到他的目的了。
“这样的结果,你也该满意了。”神主突然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怜初。
东君极不服气地白了突然出来的那人一眼,而后,又看向神主身旁的怜初,笑盈盈地说道:“守护天使的职责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东君!”神主严肃起来,“玩够了!”
东君满不在乎地笑笑,趾高气扬地瞅了一眼气愤的人,没心没肺地笑道:“泯,这场游戏还算尽兴,把你也蒙在了鼓里。”
神主气得说不出话,他的确是被眼前这个“貌美心狠”的东君给糊弄了。还真以为这个人兴致来了想要娶亲呢,哪知竟然是为了验收他之前的改革成果。
可想而知,他的改革成果还算理想,至少没有人会同意他这种乱了辈分的选亲之举。
看来,东君的这次改革在神界还算成功。
“泯,等我在人类世界游历一遭后,再来找你。”东君说完这句话,就化作一道光远去了。
而东君的那句话几乎让神主的脸色惨白,怜初和澨忧对看了一眼,仍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约而同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神主。
神主接受到两人的目光,解释道:“东君不过是为了验收此次改革的成果,才故意以选亲的名义来试探神界内神祇的反应的。”
怜初和澨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两人的确知道改革的倡导者正是东君,而那项“娶亲不可乱了辈分”的条例是他改革倡导的重点。
原来一切,只是东君设计好的,连神主也被蒙在了鼓里。
“如果东君再回来,怕是又不得安宁了。”神主望着东君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
澨忧和怜初面面相觑,似乎能理解神主的心情。东君的做法真的是让两人不敢认同呢,做得未免也太绝了,丝毫不留余地。
若不是神主察觉出来,谁知道这场测验游戏,他还要玩多久?
而东君临走前说的那番话,让澨忧不禁打了个寒战,若东君再次将人类的习俗引进神界,神界怕又是要经历一次风雨吧。
几人望着茫茫暮色,都在想东君这个时候又会去哪里呢?
而东君离开神界后,直接去了日月之巅。
借着朦胧的月色,东君看了看这个埋葬了自己妻子的地方,神色变得凝重万分,眉宇间难言落寞悲凉之色。此时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原谅了背叛自己的发妻。
忽而,东君的目光落在了山峰之巅上的一尊石像上,目光更是沉痛无比。一个纵身,东君便跃上了那座石像前,单手伏在那座石像上。
突然,东君笑了。
“这些年,倒忘了你了。”
乍看之下,才在月色下辨清那座石像竟是一座盘腿坐在山峰之巅的人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