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50、噩耗

　　进了凌城，便到了□□地界。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一路行来，春风拂面，芳草萋萋。脱掉厚重的棉衣，轻快上路的我切身感受到了那春意盎然的美好景色。
　　以然带我走的是官道，此时正值□□开春农耕时节，路上的行人很多。一路上我都与他共乘一骑，到了这人多眼杂之地，难免会令我有些为难情。偏偏以然他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的注目之下，即便是被□□的皇帝驱逐出境，他也依旧不改当初的行事作风——无视他人的目光，傲然冷漠的看待这个世界。
　　“我想自己骑一匹马。”我小声要求道。
　　“为甚？”
　　“被别人看见，很不舒服。”
　　“不必！”
　　以然强硬地回绝了我的要求，霸气的神情，冷酷的话话，都在召告我此事没有置啄的余地。就在我颇为苦恼之际，以然在夜宿的客栈中替我解决了这一困扰——他买了一驾马车！
　　马车半新，套在以然那匹好马的背上，连我都有些看不过眼。马是好马，神俊、威武，若是放在一般人家，指不定要多宝贝于它。只可惜这马儿命苦，没有选个好主子！一路上一直都在小跑。看着身边一匹匹比它矮小、瘦弱的马早早的跑到了前头，膘肥体壮的它却只能无奈的打着鼻响，按照主人的意愿，慢慢地踱着步子。
　　爬上马车，掀开布帘，没想到里面竟比外观看起来要豪华得多。身下厚厚一层丝绸包裹的棉布垫子，车厢的角落里放着两个绵软的睡枕和一床上好锦缎做的薄被。最贴心的，是以然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裳，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架子上，以便随时取用。
　　老老实实地钻进车内，看到坐在车夫位置上的背影，我轻声道：“多谢。”
　　“没必要道谢。我这么做只想你快些找到麟。”
　　“我知道。可是，还是要感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些……咳咳咳……”
　　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胃中又开始了那烧灼般的疼痛。
　　“又咳了么？”他冷声问道。
　　看来身体真的越来越差了。两颗十清玉露丸竟然让我只坚持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现在咳嗽得如此频繁，一旦又开始呕血，只怕这个身子再也无回天之力了吧。
　　“果真不行了……”以然自言自语道，然后看了看在车厢中咳得昏天黑地的我，淡然道：“你可以唤白镜缘来替你医冶！”
　　“咳咳……我很想……不过，我又如何确认，你……咳咳……不会加害于他？”
　　好难过，好像心肝肺都要被咳出来一样，头晕眼花的快支撑不住自己。
　　“白镜缘功力天下第一，我这次出来又不曾带有帮手。哼，你要我如何加害于他呢？”
　　“咳咳……你，可以拿我当人质……要挟他……咳咳……”
　　倏地，已经趴倒在车内的我突然感觉一双铁钳般的手箍上了我的脖颈，随着拇指的微微用力，喉咙被紧紧地压制住了。已经咳到缺氧的我，伸出手来想将那铁箍扯离我的细嫩，没想到我的反抗却带来了更深的痛苦。
　　“如果，我想杀你，又何必等到今天？”一道黑影从上方落下，趴在我的耳边，沉声说道。
　　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已经涣散的目光再次聚焦。我躺在车厢中，深深的呼吸，而后胸口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我又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
　　“哼，不要惹怒我！我承诺过的，自会守信。”
　　将车帘狠狠拉上，隔开我与他的联系。只听到沉沉的一声：“驾！”马车缓缓地踏上了南去的旅程。
　　以然的个性阴沉、易怒，与他相处可谓不易。但与他同行，却是舒服至极。他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每到一个城中，总是挑最好的客栈投宿，吃食方面也都是点选最考究的。只是，他如此张扬，不怕被人盯上吗？
　　“你被你皇兄赶出了□□，如今再踏上□□这块土地，不怕被发现吗？”
　　“只怕，他早就认为我已经死了。哪里又会对我有所防范？”挺直的脊背竟然有些凄凉的意味。
　　“可是，这们这些时日以来……”
　　“被人盯上了！”
　　“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爬到车旁，与他并且肩而坐。
　　“早已被人盯上了……从我们一踏入凌城起。”他冷俊的面宠不现丝毫的波动，平静的语气就像说着明天的天气睛一样。
　　“是什么人？匪人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有些紧张。掐指算来，从进入□□地界的那天起，到如今已过去大半月有余。这些人却一路跟踪，迟迟没有动手，究竟是何原因？
　　以然突然转过脸来，直视着我，一副命令的口吻质问道：“你白镜缘过来了么？”
　　“啊……嗯……还没！”话题的转变之快令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吱吱唔唔了半天，才给了他回来。
　　“到下一个城里，你去将他叫来。”以然的神情，严峻得可怕。
　　“可是我还能撑……”
　　没容我多说，他一下子打断我，“事情恐怕有变！我一人，不行！”
　　“嗯！”我默默应了下来。
　　我相信他！如果说第一次提到要零来，我还有所犹豫的话，那么此刻的情形，我想只有相信他才是正确的。
　　以然是一个从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人，从他那刀刻一般的脸上就可看出一二。以他的敏锐直觉和深刻的洞察力，恐怕这些跟踪尾随的人不只是绿林强盗那么简单。
　　下珑城。酉时。
　　天还没黑，我和以然便到达了下珑城。同往常一样，他挑了一间最好的客栈，扔给小伙计一块沉淀淀的银子之后，从马车上下来直直走进饭馆里。以然很是会享受，完全不顾有伤在身的我，跑到二楼靠窗的雅间去享用他的美味晚餐。只是倒霉了我，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拖着两条还未完全伤愈的腿，可怜兮兮地跟在那位有钱的大爷身后，一瘸一拐地同他一起爬上爬下。
　　霸道就要霸道得彻底！这句话在以然身上真是完美的体现了出来。看着他自己点的那一大桌饭菜，我不禁长叹一声：唉！还好我不是女人！要不然会被这个男人活活气死！
　　以然从来不问我想吃什么，喝什么，想住哪里，何时想休息。所有的这一切，全都要听他的安排。稍有异议，不用他动手，眼光就能杀死你！
　　“你先去给你师傅写个信，一会儿我叫人来给你送出去。”说完，他自己拿起碗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哦……”我觉得我真的很像一个倍受主人欺凌的可怜小厮，看着那满满一桌饭菜，一天也未好好吃喝过的我连看人的眼光也满含着哀怨。
　　“快写！”
　　见我迟迟未动笔，以然的脸上明显开始有转阴的迹象。
　　“好……”
　　零：
　　我安全无恙，请不要挂心。现在人在下珑，正在前往迷雨林，去找那个我说过的东西。身后不知何人跟踪，盼你快来。另，请将方儿安顿好。林字。
　　不知送信的人是否把握，所以不敢在信中提及太多。
　　将信交给以然，我扑到桌子上开始狼吞虎咽。以然没有看信的内容，只是唤来了小二，叫他去趟城中最好的镖局，将总镖头唤来。
　　“只是个字条，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我自有安排！”
　　“哦……”那样最好，我还乐得省心省力不劳动。
　　此时是饭馆中最热闹的时间，一楼早已人声鼎沸，不时会听见小二尖细的答应声。而二楼也坐上了十之七八，两旁雅间里客人的说话声听得真真切切。
　　“老弟，刚从珍珑回来，有何收获啊？”
　　“收获不多。不过此去颇费了番功夫！”
　　“怎会如此？”
　　“皇城里出大事了。听说皇上龙颜大怒，最近在整兵好象要打仗了。”
　　听到这个消息，惊得我一下子从饭碗中抬起了脸，正对上以然那早已变色的双眸。
　　“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问道。
　　以然强硬的一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咦？这里都没听说这个消息！”
　　“还不知是否确有此事，只是听兵营里的兄弟说起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沐贵妃惹怒了皇上，不但被斩于皇城外，而且连沐贵妃的亲爹，镇东大将军也一并处置了。”
　　“……”
　　拿着筷子的右手不断的抖动着，此时脑海中竟然是一片空白。是柳娘吗？……肯定不是她的。肯定不会是！再听听看……说不定，是我耳朵背，听错了！
　　“这个沐贵妃，不是一向都没什么动静的吗？感觉挺老实的一个女子啊。”
　　“唉！可不是。估计啊，又是让皇后娘娘陷害了。你想想，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冤死了多少后宫佳丽啊。这种事情还少吗？”
　　“嗯，也是啊。不过，这整兵又是为何啊？”
　　“这个倒真是不清楚了。据说要兵分两路，一路向南，一路向北。”
　　听到这里，我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我抬眼看向以然，一直憋闷在心中的痛楚突然涌向双眼，变成泪水，顺着眼角直直淌下。
　　“不是我姐姐！……咳咳……”
　　气息不稳的胸口隐隐作痛，我用双手捂住想要呜咽出声的嘴，却不料一滴滴鲜血从指缝中悄然滑落。滴滴鲜血带来了丝丝暖意，为何却温暖不了骤然冰冷的心。
　　以然从对面站起，大跨步走到我的身边，将我低垂的头揽入他的胸膛抱紧。
　　“是她！”
　　他好残酷！一面让我依靠着，一面又将无情的事情摆在了我的眼前。
　　不要，不能这样！柳娘走的时候，我还没同她道别，我还没有谢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方儿还那么小，柳娘怎么忍心撇下她那幼小的孩儿。柳娘不在了，方儿怎么办？
　　方儿……他在珍珑吗？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我怒力压下再次翻滚上的鲜血，从以然怀中抬起头来，“信还没写完，快给我。”
　　以然默默地将那封信递还给我，我打开那张信纸，拿起一旁的笔接着写道：零，派信得过的人将方儿带回苗疆圣殿。切记。
　　写完，我将那封信重新叠好。对以然说：“咳咳……送到珍珑的祈零店……收信人为方儿的师傅。”
　　“嗯？方儿又是何人？”他拿回信笺，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有些事，咳咳……你不需要知道。”我用力瞪了他一眼。此刻，难掩悲伤的我再也无力同他斗嘴，重要的，护好方儿的周全。
　　“哼……你不说，我也能猜得一二。方儿是我皇兄的孩儿，是沐贵妃在北寒所生！”
　　方以然，果然聪明！只是这件事，是铁定不能让他参与进来的。
　　“这件事，咳咳……你不要管。我助你完成你的心愿……也请你就当从没听过这件事！”
　　“若我非要管呢？”
　　手上拿着信，以然悠然地坐在我的身侧，嘴角扯起一抹邪魅的微笑，眯起狭长的双眸，眨也不眨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