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莫失莫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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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破碎的承诺
“我们将共同建校、共同教学！”四位好友的主意十分坚决，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彼此分裂。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朋友，能比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更好？除非你算上另一对挚友——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这样的好事怎么会搞糟？这样的友情怎么会一笔勾销？——《哈利•波特与凤凰社》
公元995年5月28日
麻瓜和巫师有一点是共通的。在所有的神话和典故里，英雄总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并且抱得美人归。
但是对于我们而言这并不成立。那个好人，那个英雄没有胜利，而我们两个都没有赢得美人。事实上，是没有赢得任何一位美人。
世上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只有选择，还有选项之间的灰色地带。可是就在所有人都在灰色阴影下游走时，事实却是，我身处一片黑色的地域之中。还有绿色。还有银色。虽然戈德里克从来就不喜欢我在颜色方面的品味。
这很奇怪啊，是不是，我要在现在承认他曾经是我的朋友？但是在结局就要来临的时刻，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争已经让人觉得越来越不重要了，而战争之前的那么多年，却是越来越经常地浮现在脑海之中。结局渐渐不像之前所表现的那样举足轻重，不过也可能这只不过是胜利者的说法而已。有着自己的痛悔的胜利者。而说到结局……
那是个怎样的结局啊。一段75年的友谊已经在十几年前宣告终结，但是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把剑锋插进戈德里克心脏的时候，一切的一切才终告结束。我承认这件事。我甚至曾经得意洋洋地谈起过这件事，然后扬起头看着整个天下谁敢反抗我。我，萨拉查•斯莱特林，杀死了伟大而高贵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整个巫师世界的英雄。而且，我可以饶他一命，但我却没有。我选择了杀死他，虽然现在提起这件事，我的语言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自豪了。
他们说我邪恶。我不再否认。
但是他曾经是我的朋友。
在那些日子里那个湖并不是一个湖。晚些时候，赫尔加把它变成了湖泊，以掩盖戈德里克倒下的那片土地。她说这样做很合适，而且他也会愿意让自己的灵魂栖息在学校和外面的世界之间，面对所有的仇敌与罪恶——她的微笑是那样轻柔——守护霍格沃茨。
不知为什么，我甚至没有觉得她是在说我。
989年9月24日
脚步在干草上咯吱咯吱地轻轻响着。一个咒语就可以掩盖掉他行进时发出的声音，但是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儿。
十年已经过去了，萨拉查•斯莱特林重返了霍格沃茨。他像之前所承诺的那样回归，他要让学校回到正常的轨道，并且反抗格兰芬多对大不列颠魔法教育的一手遮天。但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上百人跟在他的后面，魔杖举起，大睁着眼睛——跟随他的这些男巫女巫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战争。他们选择了公开的战斗。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明白所要冒的风险，并且知道他们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他们都是或者曾经是学生；在经历七年的训练和打磨之后，这些男巫女巫都毕业于德姆斯特朗前四届的班级。
然而他们前来是因为他们爱他，正如他前来是因为他爱这所学校。霍格沃茨依然是他的一部分，不管他怎么努力去否认这一点，就像斯莱特林是霍格沃茨的一部分一样。她是最古老的魔法学校，也是最优秀的；他们为学校的建立做了差不多十年的前期努力，才敢于接受第一个学生。在德姆斯特朗度过的区区三年里，他一直想达到霍格沃茨的水平，而且他也的确单枪匹马地这么去做了——这件四个人一起创造了奇迹的事情上，孤独的他失败了。
但是他还没有彻底失败。萨拉查的下颚绷紧了。他一直在训练他们，塑造他们，这是一群优秀的人：聪明，强壮，而且没有被麻瓜的成见和恐惧所侵蚀。这些人是巫师世界的未来，把他们也拖来让他觉得很痛苦——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即使是萨拉查•斯莱特林也不能一人拿下霍格沃茨，不管他是多么强大的巫师。这里有七个年级和三个学院要面对——而且反正他们也不会让他单独来的。即使他愿意这么尝试一下，他的学生们也会制止他。以他的明智，他也不会去争辩。虽然萨拉查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信念而战斗，但他还没有愚蠢到把自己弄成一个殉道者。
不。那么做的会是戈德里克。
不管自己在想什么，萨拉查还是微笑了。没有其他人敢穿过这片开阔地来见他，孤身一人，因为渐渐难当的寒冷而蒙着兜帽。不过看到那个穿着斗篷的人影并没有让他停下；斯莱特林明白自己的使命，即使一个从前的朋友也无法把他从他的目标前拖开。格兰芬多尤其不行。他冷冷地微笑了。即使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说话，戈德里克也应该能聪明到不去这么做——但是，如果有什么人拥有的勇气比理智更多，那就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了。
“主人？”
萨拉查把头微微偏向左边，但是并没有转过去面对那个说话的人。当然，这是冈特，他忠心耿耿的副手，有些时候甚至是朋友；在现在这个时候，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敢跟他说话。这个小小的动作足够让冈特知道他在听了，虽然萨拉查没有停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格兰芬多，大步走进秋天的清晨，一点没有感觉到毫无遮护的脸上的阵阵寒意。他有自己的目的与决心，这就足够了。
“他们还没有出来。”
费奥娜•冈特的声音十分平静；她知道不要让其他人担心。不管怎么说，与其说她是他的学生，不如说她是他的徒儿，而且她跟他很熟悉。但是，如果说萨拉查有什么愿意留在后方的追随者的话，那么就是费奥娜。不过这种要求跟力量问题无关，也完全不是说费奥娜不够有用。斯莱特林的确愿意告诉自己他愿意保护她，以便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不管这事看起来多么不可能），德姆斯特朗还可以继续存在——但是费奥娜不会听这些的，而他也无法否认离开她这个主意并不那么聪明。即使她的碎嘴唠叨的音量快可以说是刺耳了。
“他们觉得自己能藏起来吗？”费奥娜轻柔地问，把话题带得更深入。如果说她有错误的话，那就是说得太多，萨拉查克制住自己长叹一口气的欲望，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得冰冷而自信。
“他们会来的。”
他希望出现一场规模浩大的战斗，壮丽辉煌，有如史诗，并且是很典型的戈德里克风格。当然了，他的老朋友不可能不作任何抵抗就放弃这所学校，但是萨拉查已经准备好把学校从他那里夺回了。
听到他声音里轻微的愠怒，费奥娜不说话了。萨拉查现在全神贯注，眼光掠过戈德里克朦胧的身影，直视霍格沃茨本身。即使在这么多年过去之后，这座城堡的影像依然可以摄去他的呼吸——他可以看向高墙然后记起它们是怎么被砌起，一点一点，一块石头一块石头。是他的双手、他的魔法塑造了这座城堡，和三个好朋友一起，那时的他们组成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再聚首的联盟。他知道，她是不列颠国土上的第一座石头城堡，他们也曾经想过该如何给她命名，但是最后，城堡，场地，还有学校，都只是保留了霍格沃茨的名字。萨拉查曾经想尝试更宏大的名字，但最后赫尔加的判断力胜利了。罗伊纳对这个选择的评论是优雅的朴素——当然，当时她用的是拉丁语。
终于，他停下了，把所有关于美好年代的记忆赶出了他的脑海。他现在需要一个冷静的头脑，不仅不能被友谊腐蚀，而且要因为决心而更加尖锐。过一会儿有的是时间去赞美那座城堡，在他可以重新把霍格沃茨叫做自己的家的时候。所以他把目光从霍格沃茨转向格兰芬多，看着她摘下自己的兜帽。
她。
出来见他的，是赫尔加，不是戈德里克。可爱而忠诚的赫尔加，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的和事老的赫尔加。她始终都是务实的，永远不明白原则怎么会战胜朋友之间的妥协，还有分歧怎么会让他们分崩离析。但是像罗伊纳一样，她在最后跟戈德里克站在了一边，让他被驱逐了出去。当她开口说话时，萨拉查感觉到自己的面容绷紧了。
“你在干什么，萨拉查？”她从不到三十英尺之外的地方问。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他捕捉到了她口气中轻微的谴责。在他身后，他的追随者们动了动，而他冷笑。
“我还以为就连你都可以看得出来呢，赫尔加，”他讽刺道。
他现在已经不可能被劝说回头了。就连她漂亮的脸微微沉下、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愤怒给她带来的痛苦时也不能。她跟其他人一起把他赶了出去——或者，如果他诚实地说，让他别无选择只有离开——所以他对她的感觉毫不关心。但是，赫尔加潜藏在外表下的力量，从未让他吃惊过。
“那你的意思就是战争，”她面无表情地说。
他想做出一个冷冷的微笑，但表现出来的时候就成了又一次蔑视。“很显然。”
“而你把它带到霍格沃茨。”她声音里的愤怒让他吃了一惊，萨拉查感觉到自己的眉毛扬了起来。他想说话，但是赫尔加阴郁地打断了他。“混蛋。你会毁掉我们创立的一切的，你是为了什么？权力？”她吐出这几个字的样子好像那是一句诅咒，“原则？”
“有些事情是值得为之去战斗的。”萨拉查的下巴抬了起来，而他的目光也变得尖锐。
“没错。有的。”
他几乎没有见过她生气，而且肯定从来没有见过她暴怒——直到现在。萨拉查几乎就要以同等的语气回击，带着他自己的冰冷的愤怒，但是他及时制止了自己。如果他希望保留霍格沃茨的昔日辉煌，他就需要其他人。戈德里克必须走——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他不能把赫尔加和罗伊纳也变成敌人，他付出不起那样的代价。她们也爱这座学校，赫尔加的愤怒就是由此生发。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萨拉查放低了他的声音。
“我不是来毁灭霍格沃茨的，赫尔加，”他诚恳地说。“这根本不是我的目的所在——”
“但是你会的。”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萨拉查看到了一阵幻象的影子。在他们四人之中，罗伊纳是受霍格沃茨力量之泉影响最大的一个，不过赫尔加有时候也能看到幻象。一阵寒意窜下他的脊椎，他开始想是不是这就是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你会的。”
“很幸运，这是一件我们可以制止的事情。”
当另一个声音开口时，萨拉查感到自己的追随者们突然变得紧张。它的所有者没有任何预警地出现，在赫尔加身边走上来，没有穿斗篷，也没有戴面具。他的身体本能地绷紧，眼睛也眯缝了起来。反幻影移形的防护，萨拉查立刻想到。这是我第一件要干的事情。但是，当对方迎上他的目光时，他挑起了一条眉毛。当然了，得等我对付完戈德里克之后。
“我们现在可以吗？”他挑战道。他的老朋友的平静很具有欺骗性，但是萨拉查知道在那双棕色的眼睛后面潜藏着什么。他曾经如了解自己一般了解戈德里克，而这意味着他很清楚现在这件事情会如何结局。他们俩都太骄傲了，不可能把霍格沃茨拱手相让给另外一方，除非那已经是一堆冒着烟的废墟。
“你是跟我反目，”戈德里克的脸上有了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皱纹。十年的时间已经把他们都改变了。“不是跟霍格沃茨。”
其他人在从城堡的方向涌过来，萨拉查从眼睛的余光注意到，罗伊纳幻影显形到了赫尔加身边。两个女巫肩并肩地站着，站在戈德里克和他们的学生们之间，瞪着萨拉查，神色都是一模一样的阴郁。但是他的凝视只给戈德里克一个人，他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看起来是多么疲惫。
“你我都知道，只有一种办法可以结束这一切，”他从前的最好的朋友继续，“而这种办法的结果是，我们不可能都活下来。所以我们来结束这些吧，不要伤害霍格沃茨。”讽刺的微笑划过戈德里克的脸庞，“只有你和我。最后一次。”
他们曾经一起面对黑巫师阿里曼，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似乎已经是一辈子以前的事情了，两个跳脱飞扬的巫师决定为那么多朋友的死亡复仇，一起去面对一个敌人……然后胜利。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有你和我，”萨拉查重复了一句以掩盖自己的惊讶，他把讽刺注入了自己的声音。他以为会出现某些更像史诗的场面的。“你真是……现实啊。我还以为会有一队全副武装的轻骑兵跟光辉伟大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一起把我的邪恶全部从地球上消灭呢。”
戈德里克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你并不邪恶，萨拉查。但是那不代表我不会制止你。”
“那就来试试看吧。”一个迅速的动作，萨拉查脱掉了自己的斗篷，强挤出一个笑容。马沃罗像他所希望的一样抓住了斗篷，但是戈德里克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影子。萨拉查挑起一道眉毛。“除非你有理由等下去？”
“不。我没有。”
一个学生，黑头发的男孩子，走上前拿过了戈德里克的斗篷。萨拉查看到戈德里克的嘴唇在动，也知道他在感谢那个男孩，但他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然而罗伊纳却做了一个相当迅速的动作，抓住了戈德里克的眼光——而萨拉查看到，他的对手摇了摇头，不管摇得有多么轻微。
拉文克劳演示的忠心激起了突然的愤怒，萨拉查尖声说道，“我相信这只是你和我的事，戈德里克？没有别人干涉？”
他看到戈德里克的眼睛睁大了——他也许是第一个质疑格兰芬多的荣誉的人——但是让他的头迅速转过去的，是罗伊纳怒火万丈的回应。
“混蛋，你去下地狱吧，萨拉查，可是我不会跟你打，”她吼道，“你是个傲慢自大的傻瓜，但是你还是我的朋友。”
“我们站在这儿是为了霍格沃茨，”赫尔加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萨拉查从来没有想到甜甜的赫奇帕奇的语调可以如此冰冷，“我们要保证霍格沃茨在你们俩手下安然无恙。”
“我们把这一切结束吧，萨拉查，”戈德里克平静地打断她们的话。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果萨拉查现在用心去感受也会感到的忧伤。今天一切都会终结。
“好的。”
一瞬之间，两个巫师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魔杖，摆出了他们一直在使用的几乎毫无区别的决斗姿势——这样的镜像中蕴涵的讽刺并没有逃过萨拉查的眼睛。当他把左腿向后挪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佩剑轻轻磕到了左胯。这是一件古老的武器，现在几乎是麻瓜专用，但是这同样是巫师传统的一部分，这把剑对他一直很珍贵。剑锋与戈德里克佩带的那把如同孪生兄弟，除了装饰剑柄的改成了绿宝石。很久很久以前这两把剑曾经是礼物，来自罗伊纳和赫尔加，他们两个当年曾是最好的朋友，于是也就收到了几乎毫无分别的剑。
想去猜想谁射出了第一道咒语几乎是不可能的；有那么一刻一片死寂，而下一刻整个天空都爆出了五彩的光芒。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已经相识太久了，他们可以像说出自己名字一样轻而易举地猜测出对方下一步的举动。因此，两个人都以对方喜欢的攻击方式开局；戈德里克选择了精妙的混乱咒，而萨拉查选择了力量强悍的缴械咒。当然，两样都没起作用，但这只是一场可以匹敌最棒的击剑比赛的精妙躲猫猫游戏的开始。
不过，他们的武器可比区区长剑致命得多。在最先几次被防住的攻击之后，萨拉查放弃了快速的运动，他知道那永远起不了作用。当然，他曾经希望把这次决斗速战速决，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不可能了。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土与火，风与水，他们一刻不停地用这些元素互相攻击，操纵的都是最深奥也最致命的魔法。很多年来他们一直一起练习决斗，但是这次和过去不同——之前的所有那些里，没有一次两个人的目的都是杀人。萨拉查挡住了一个夺魂咒，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声东击西的前奏，但是当力量的巨浪随之而来的时候，他还是差点倒下。差不多出于本能，他的魔杖立刻指向前方，喊出了在麻痹对手方面从未失手的咒语。
“乌龙出洞！”
可是戈德里克是帮助他发明这个咒语的人，他太清楚只有蛇佬腔才能控制那条嘶嘶着的巨蟒了。所以格兰芬多优雅地横跨了一步，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那些毒牙，然后平静地把那条蛇炸成了碎片。然后，有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对视，而他们古旧的兄弟情谊，在那一刻觉醒了。戈德里克挑起一道无辜的眉毛，而萨拉查还以一个表示抱歉的耸肩。
“我必须试试看。”
“当然。”
他们同时发出了昏迷咒，可能两个人都在希望——不管这希望的时间有多么短暂——这件事不必要如此结局，——而两个人都挡开了咒语的一部分，在一模一样的冲击穿过被击垮的防护时向后踉跄了一步。萨拉查摇晃了一下，看到戈德里克也同样这么做了，然后重新投入了决斗。这种双方同时出现的失败让事实变得无法拒绝。他明白。戈德里克明白。这并不是私人事件，但是他们两人中有一个必须死。
“腾空远掷！”戈德里克出其不意，被打得飞过天空，但甚至就在他落地之前，他已经冲着萨拉查的方向扔了个窒息咒。
“气窒胸臆！”他挡住了这个咒语，但是依然觉得气短。戈德里克一个滚翻站起来的时候，愤怒让他把魔杖握得更紧。
“魂魄出窍！”
“骨断筋折！”两个咒语都失败了。
“身首异处！”
“火焰熊熊！”
他袍子的下摆着了火。“粉身碎骨！”
戈德里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他终于打中了他。
“破念蚀心！”
“四分五裂！”但是戈德里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虽然明显痛苦难当，他还是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施出了撕裂咒，而萨拉查甚至没有时间去阻挡它。他只能躲闪，还差点没躲过——他袍子上的一大块被割离了身体，飘飘荡荡地落地，还在闷烧着冒烟。不过幸运的是，戈德里克的咒语给萨拉查解决了另外一道迫在眉睫的难题——他的长袍已经没有下摆，于是刚才的火完全不算一回事了。
“一忘皆空！”
哦，戈德里克开始变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了。萨拉查挡住这个咒语时，的确坏笑了起来。“障碍重重！”
“云翳满眼！”
“雷霆重击！”在他发出咒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击必中。戈德里克就慢了那么一点没有挡住——于是它的确打中了。一阵胜利感几乎就要在他内心涌起，不过萨拉查知道，戈德里克杀死过比自己更强大的巫师，其原因就是对方的自负。但是这个撞击咒已经让戈德里克直向后飞去，而就在他砸在地上的时候——“除你武器！”
那是一根他十分了解的魔杖，十三英寸长，紫杉木，龙的心脏腱索——那魔杖呼啸着飞过天空，毫厘不差地飞向他伸出的左手。一阵宽慰让他一度是嘲笑的表情变成了舒心的微笑，萨拉查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是一定要以死亡为终局。他真的相信，过一阵子，戈德里克会转过弯来——
“不！”一个人影扑向他的左边，而就在戈德里克的魔杖飞向他的手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喊了出来。一团黑影直接从左边把他扑倒，而这个时候魔杖已经离他只有几英寸了。被另一个人扑在地下的时候，萨拉查咕哝了一声。他拼命地想把她推开，这肯定是狂怒之下的赫尔加或者罗伊纳，但是那女巫正压在他的左臂上，他没法把她推开——
他的右臂压在自己身下，连带着的还有他的魔杖。我们俩闹够了吧！愤怒让他的魔法熊熊燃烧，萨拉查强拉出自己的右臂，转了出来，不顾自己的魔杖感觉不对的事实：“腾空远掷！”
女巫尖叫着飞向天空，像个孩子的玩具一样旋转扭动着，砸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响声。他听到了罗伊纳的吼声，于是知道那女巫一定是赫尔加，但是随后就在他的魔杖指向戈德里克的时候，他听到了赫奇帕奇尖叫着他的名字。
“萨拉查，不！”
赤手空拳的戈德里克正在扑向那女巫身边——然后萨拉查震惊地意识到那仅仅是个女孩子。一个学生。
就在戈德里克跪在女孩身边的时候，罗伊纳和赫尔加也疾冲向了萨拉查无心之过的受害者。萨拉查的木腿机械地把他带向他以前的朋友们。这一切不是他的本意——但是她刚才在干什么？难道这丫头真觉得他会杀一个已经没有武器的对手？她是这么想的吗——
“她胳膊断了，”罗伊纳平静地说。很幸运，女孩子不省人事，但是萨拉查还是感到了所有霍格沃茨学生的眼神在他的后背上燃烧。他不能在他们都在场的情况下表现出自己的弱点，所以他把自己的一阵宽慰隐藏在了一阵冷笑之后。
“傻丫头，”他吼道，把他所有的宽心都注入了愤怒，瞪着戈德里克。“什么样的老师才会鼓励自己的学生去逞英雄？”
赫尔加的头猛然转了过来，她的蓝眼睛里燃烧的全是愤怒，但是她的声音里浸透的是一种危险的哀伤。“她是个斯莱特林，萨拉查……你自己的人。很吃惊吧，是不是，我们还是保留了四个学院？但是霍格沃茨就是霍格沃茨，不止是几个部分加起来而已。”
“我——”萨拉查眨了眨眼睛，但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话里的意味，戈德里克就站了起来，他的声音疲倦而苍老。
“把她带回城堡，罗伊纳。”
看着她顺从地开始行动，萨拉查挑起一条眉毛。“我想你可能愿意看看是谁拿着咱俩的魔杖。”
“也许你也愿意。”他的老朋友哼了一声，声音里有一种邪气的开心。当看到戈德里克的手腕以一种似曾相识的姿势弯曲时，萨拉查的脑子里警钟大作。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地，那根被夺走的魔杖跳进了主人的手里，而就在萨拉查急匆匆地举起自己的魔杖时，他感到魔杖出了大错。他几乎不敢朝下看，但他还是瞥了一眼。
他的魔杖已经断成了两截。
慢慢慢慢地，萨拉查抬起了眼睛。戈德里克的魔杖高举，平稳而有力，毫厘不差地直指着他。这一切是可以在这一刻结束的，而他们两人也都知道它应该在此刻结束。他们的目光相遇了，然后戈德里克垂下了他的魔杖。长长的一瞬过后，他把它交给了赫尔加。她注视着这一切，脸上没有惊讶只有顺从。在他的朋友开口之前，他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拔你的剑，萨拉查，”戈德里克粗声说，“我们把这一切结束吧。”
萨拉查耸了耸肩，把他已经毫无用处的魔杖扔到了一边，悲伤地笑了。“啊，这样，我早该料到的，”他答道，“比刚才像你多了……高贵，愚蠢，而且还勇敢。”
戈德里克咧嘴笑了。“这三样里起码占一样吧。”
“傻瓜，”萨拉查骂道，但是戈德里克依然在微笑。
“一直都是的。”
然后他们亮出了剑锋。
他们两人中，戈德里克在击剑方面一直更强，他的速度如闪电一般，并且无所畏惧。斯莱特林则是头脑冷静，深思熟虑；他的每一次行动都是经过算计的。戈德里克击剑是靠着几十年的训练生发出的本能，但是萨拉查从来不敢冒这种风险。他的确不像自己的对手那样是个天才的剑客。他必须思考。
像想象的一样，戈德里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他冲了过来。萨拉查看到了对方的行动，朝旁边跨了一步闪开，顺手还刺戈德里克手腕，那永远是他最大的弱点。但是对方的一闪让他的剑锋完全没有刺中目标，他继续攻击之前不得不挡住一阵猛攻。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比剑了，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他们的动作依然流畅如水，如果失败者将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如此高昂，这样的挑战会让他的心激动得乱跳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萨拉查逐渐在肉搏战中忘记了一切，他只是看着，听着，预测着。几乎是瞬时之间，戈德里克跨前一步，想逼他退后，但是萨拉查拒绝屈服。戈德里克的面容坚定而沉重；所有的玩笑意味都不见了，他们的剑锋碰撞出火花，在秋日微薄的阳光中闪烁着。
萨拉查从眼角注意到，罗伊纳根本就没有离开。她跟赫尔加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两个女巫默默地观战，面色阴沉，眼睛里带着悲哀。
闪。削。刺。退。跃。他差点被割掉了左手，但是还是及时地挥开了他的长剑。这是一场死亡之舞，戈德里克的左臂在流血；他刚才举臂去挡对方的一击，那本是可以把他的喉咙彻底剖开的。萨拉查滚向左边，狼狈万状地把长剑挡在自己和死亡之间，但是他不够快。戈德里克第一次得手，疼痛尖锐的亲吻在他的左腿上突然爆开。萨拉查在他进一步进攻之前迅速跳开了。戈德里克紧随着他，身子斜向前倾，持续进攻——
就是它。萨拉查抓住了转瞬即逝的破绽，那是戈德里克防护中唯一的漏洞。但是他们的剑锋照样在闪出火花，虽然太阳还在一片云背后若隐若现，这时就算是萨拉查全神贯注的脑子也已经意识到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汗水从他脸上淋漓而下，戈德里克的呼吸也是又粗又重。他们现在已经很容易就会疲倦了，因为两个人都不再年轻，而且现在这样的激战，并不是他们这类人通常会使用的战斗方法。年轻的时候他们也许曾经把击剑作为运动，但是现在这场决斗完全依赖于经验和技术。两个人都知道这不可能持续太久了；他们一个八十三，一个八十四，必须尽早结束。
闪躲。跳跃。不去理腿上刺骨的疼痛。他的四肢开始变得不可思议地沉重；而戈德里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们已经太老了，不适合再进行这么愚蠢的活动，但是两个人都顽固到不可能停下来。咸咸的汗水流进萨拉查的伤口，他咬着牙不去想腿上剧烈的疼痛。他是全神贯注的。他是冷静的。如果换另外一个人，哪怕年龄只是他的一半，也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又是一次。戈德里克越来越累，他的速度也在减缓，他的袭击和再袭击之间本是间不容发，但现在间隔越来越长。当然了，萨拉查的速度也减缓了差不多的程度，但是他很确定自己的防御并未减弱。让戈德里克继续去冒险抢先手吧——然后又是一次。决定渐渐在他眼前成型。
一次行动就可以把这一切终结。那种快速的终局需要一次危险而愚蠢的袭击，跟深谋远虑的斯莱特林相比，这肯定更适合英雄主义的格兰芬多——但是他看到了眼前的可能性，认出了它代表着什么。机会。萨拉查意识到他做出的努力可能会失败，而且是非常可能会失败。成功的概率只有差不多百分之五十，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已经不错了。他冷酷地笑了。那我们就让命运决定结局吧。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让这一切结束。
有那么一瞬，他想起了赫尔加和罗伊纳，想起了她们的痛苦。她们都不应该被卷进这场纷争，然而事实是，她们都会被结局永远地改变。然后他想起了戈德里克，他曾经可以称之为兄弟的朋友——哦，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分别那么大，然而他们的力量也正潜藏在这些分别之中。他们曾经可以为了救对方去死的。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他出手一击。
也许命运在这一刻插了手；戈德里克恰好就在此时绊了一下。萨拉查的袭击和他对手的动作让他们撞在了一起，他们的身体相碰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只有宝剑断折时清脆的响声撕裂了冰冷的空气，两边的旁观者们立刻被意味深长的安静所笼罩。萨拉查看来，此时的世界似乎在以慢动作行进着。他听到罗伊纳喊出了声，感觉到自己麻木的手指放开了自己的长剑那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剑柄。到处都是血——他的眼睛里，胳膊上，脸上。他的身体似乎突然灌满了铅，他的四肢抬都抬不起来了。当他的剑碰到地面的时候，它倒下了，与此同时，戈德里克的身体在他身边轰然倒塌。
萨拉查颓然跪倒，眨着眼睛。他突然变得非常冷，开始打起了抖，几乎没听见自己背后学生们的喊声。罗伊纳和赫尔加在向前冲，但是当萨拉查回过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水下移动。
戈德里克躺在他身旁，面容镇定而恬静。他现在看起来是如此安详，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瞬时间就被一扫而空。他棕色的眼睛大睁着，但是那里没有任何的责怪，在萨拉查的想象中，那是和当年他的朋友一模一样的天真无邪、迫不及待的眼睛。戈德里克那剑柄上镶着红宝石的剑躺在他身侧，依然闪着光芒，美丽而完整，像很久以前赫尔加给它施咒时那样坚不可摧，完美无瑕。但是鲜血糊满了戈德里克的胸膛，一点一点地毁灭着关于萨拉查最好的朋友的不老记忆。一段已经折裂的剑锋在自己被刺进去的地方闪着光——直穿心脏。
狮子的心脏。
慢慢地，萨拉查站了起来，他强迫自己的腿支撑自己的重量。赫尔加和罗伊纳已经在一臂距离之外停住了，她们像他一样呆若木鸡，都盯着戈德里克的尸体。萨拉查断剑的剑柄躺在罗伊纳脚下，但是她并没有伸手去碰它。
“你没事吧？”赫尔加在一片寂静中问，她的声音被眼泪窒息了。
“没事。”他感到一阵奇怪的空虚。他曾经以为会有宽慰的，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只有一阵茫然的麻木。他浑身上下都是鲜血，但是那是戈德里克的鲜血。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有那么一刻，萨拉查感到了失去最好朋友的惨烈的疼痛，他突然非常想把戈德里克的死归结于一次偶然的自杀。然后他耸了耸肩。不。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那一阵悔意立刻退去了。我们都选择了自己的路。如果说有错的话，是我的错。但是他会继续高昂着头。萨拉查•斯莱特林赢了。霍格沃茨是他的了。
一刻之后，他向前跨了一步，将戈德里克著名的宝剑握在手中。剑上满是鲜血，但是依然完整，他依然可以看到格兰芬多的字样在剑刃上闪光。一秒钟的功夫里，他很想把这把剑据为己有，但是他没有，而是转身面对他的前同事们。
“把它拿走。”听到自己的声音依然平稳，他真的很高兴。“他会愿意让你们拿着它的。”
眼泪在赫尔加的脸上蜿蜒而下，她接受了格兰芬多之剑，正像如果局势倒转，罗伊纳也会接受他的长剑一样。但是两位女士都没有说话，她们瞪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成者王侯败者贼，他冷酷地想，觉得一阵胜利感在胸中涌起。霍格沃茨是我的了！然而只需要向戈德里克的尸体看一眼，就可以毁灭他所有胜利的感觉，而霍格沃茨的学生们都在逼近。他们的脚步小心而害怕，跟他自己带来的学生们的喜不自胜截然不同。
但是他们现在是他的学生了。或者说他们中的大部分是他的学生了。萨拉查清清嗓子，然后转向他们。
“霍格沃茨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他冷冷地告诉他们。“你们中愿意留下的——当然得是有资格留下的——可以留下。但是今天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软弱时代结束了。我们将一起了解霍格沃茨真正的伟大，变成巫师世界里纯洁和力量的象征。”
当然，最后，还是他们赢了。事实证明，公正的罗伊纳和温柔的赫尔加比我想象的更是我的对手，她们一点一点地攻克了我的防线，直到我彻底屈服。麻瓜出身和混血种的巫师再次进入了霍格沃茨，学校变成了代表着公平和第二次机会的闪亮灯塔。也许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不过霍格沃茨一样展示出了伟大。而且不管怎么说，德姆斯特朗总是存在的，他们会延续我的一脉光荣。就像罗伊纳和赫尔加一直在提醒我的一样，霍格沃茨是我们所有人组成的。她不是我一个人可以随便塑造形状的东西，这座壮丽辉煌的神秘学校可以为我们所有人的秘密提供掩护，甚至是在彼此之间。
在那些比较快乐或者苦乐参半的日子里，我甚至开始为密室的事情后悔……但是我想，也许它是会足够安全的。我的儿子里没有任何一个继承到了那种天赋，而我的女儿也没有。那么最好就这样吧，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做了什么了。他们永远都不会理解，或者说至少罗伊纳和赫尔加不会。但是我想戈德里克会的。他一直都会的。
离开霍格沃茨可能是我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时刻。当然，建立它是第一个。但是如果说离开学校是第二个，它也只代表了这样一种意义：我的离开——我们的不谐——逼着戈德里克和我走上了一条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结局的不归路。我的离开早于他的死亡，而且也许，或者说非常可能，导致了它。
所以我再一次离开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去找一道几乎没人知道的帘子。只要小小一步，就可以宣告我的终结，而在再次在霍格沃茨度过了四年之后，现在是时候了。我要去陪伴戈德里克，并且也许，如果我能积攒足够的人性的话，去请求他的宽恕。
哦，知道危险，读懂征兆，历史的教训给我们以警告，我们的霍格沃茨面临着危险，校外的仇敌正虎视眈眈。我们的内部必须紧密团结，不然一切就会从内部瓦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莫失莫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