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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人节,情人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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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3号,高洋约了大川一起吃饭。
她打电话的时候,大川本来说13号没时间,高洋说:“那就15号?”大川停了停问:“要不14号?”高洋说:“14号还是给你留着去会小情人儿吧!”大川嚷嚷,他根本没什么小情人儿,高洋打死都不信的说:“没有才怪。”
13号和15号,大川还是选择了13号。
高洋要带米粒儿去赴饭局,米粒儿把个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地,带着弟弟满屋子跑,就是不理她的茬儿,跟她讲了半天,她最后才来了句:“你去约会,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高洋板着脸,问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哪儿学来的?什么是约会,什么是电灯泡,这些她十五岁以后才懂的关键词,她咋五岁半就全知道了?
米粒儿吧嗒吧嗒的咂着嘴,像做贼似地小声说:“电视上学的。”
高洋气得把有线给拔了,指着DVD说:“从今天起,你只给我看动画片。”
米粒儿倒是很有思想准备,无辜的眨着眼说:“你上次说过了。我以后只看《猫和老鼠》,还有《西游记》……”
高洋无奈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说:“还有,不许上网看电视剧。”
米粒儿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冷不丁跟高洋说了一句:“你揪头发的表现是狂躁症……电视上说的。”
高洋真急了,喊:“高米米,小心我揍你!”
虽然后来,又费力半天口舌,但米粒儿还是不为所动,坚决一个人留在家里吃剩饭,她说:“中午做的鱼很好吃,我晚上打算把它吃完。”
高洋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随她去,但临走前说保证把好吃的给她打包回来。
米粒儿送她出门的时候,说:“你好好玩儿。”高洋觉得此时米粒儿不像她女儿,倒像她妈。
餐厅是高洋选的,如意居的私家菜,之所以选那儿,一是因为菜品的确好吃,二是因为高洋喜欢那儿的环境。每个餐桌都用仿古的雕栏屏风和绿植隔开很远,能让人安安静静的吃东西而绝对免受打扰。唯一不如意的是,价格太贵,高洋特心疼钱。但又想到大川那么仗义的人,肯定给她背个特大个儿的菠萝蜜回来,心里也就平衡了。
高洋到的早了些,就在中厅的沙发上等大川。餐厅的灯光很明亮,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但个个都打扮的很得体,偶尔有穿着礼服的帅哥美女经过,顾盼间摇曳生姿,不是普通的养眼。
她四处观望之际,突然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穿一身象牙白色西装,驼色大衣正搭在臂上,站在餐厅入口处,可能是在等人,又或许是等的有些不耐,于是,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飘飘渺渺的烟雾笼在他脸上,有种恍惚的苍凉。
高洋的目光被钉住,再也无法移动,她整个人呆愣在那里,甚至不能呼吸,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叫嚣的难耐。
直到大川的大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才回过神来。
“嘿,高洋。”他笑得一脸阳光,“堵车,来晚了,不好意思。”那天真是堵得厉害,他从出门到开到餐厅破天荒的花了两个小时。
“没事儿,来了就好。”
她很少这么宽宏大量,所以,大川觉得她像中了邪,连续问了好几次:“高洋,你还好吧?”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好,但她不想让大川觉得她请人家吃饭还要给脸色看,所以,勉强笑了笑,说:“还凑合。”
大川点的菜,精致、可口,还数量颇多,透着他一贯奢侈的风格,高洋想,这丫绝对出身资产阶级,在旧社会,就是劳动人民斗争的对象。
吃饭的时候,大川谈笑风生,一边讲越南的山水如何秀丽,一边讲越南的姑娘如何温柔可人。
高洋心不在焉的说:“你没打包带一个回来,真是可惜了。”
大川温温的笑着,说:“我又没说自己喜欢温柔可人型的。”
高洋不经大脑的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大川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子,才说:“这事儿,我得保密。”
高洋没什么精神,若在往日,她可不会管他保密不保密,肯定套出个名堂来,可今天,她只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接着吃饭,继续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等大川吃饱喝足,高洋才想起来问:“你给我带的菠萝蜜呢?”
大川一拍脑门子,说:“哟,忘在河内的宾馆里了。”
高洋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有低落下去,“切,怎么没把你自己给忘了?”
大川呵呵笑着,“这不光顾着让你请吃饭了,归心似箭。”
高洋觉得自己这顿饭请的冤,结完帐出了餐厅,还不忘叨念:“菠萝菠萝蜜,带我去,带我去……”
大川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高洋哭笑不得,就随口念着:“带我到牛魔王和紫霞仙子的婚礼去,带我到那个英雄降妖除魔的年代去,我要把故事的开头结尾统统更改……”
估计大川这孩子对非主流娱乐节目不是太了解,所以,高洋说的话,他只当是玩笑,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咱又没飞船,去不了啊。”
高洋当下就笑翻了,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弄得大川从头到尾一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大川换了辆新车,保时捷卡宴,副驾驶座位上,依然放着他的相机包和镜头。
高洋看着车前那个品牌LOGO,有点咂舌,漫不经心的问:“这车应该禁撞些吧?”
大川说:“不知道,还没撞过呢。”
于是,高洋又笑起来。
可能上次车祸的心有余悸让高洋缺乏勇气再坐大川的车,公交车站就在路口转角处,于是,出了餐厅前面的停车场,她挥手跟他说再见。
漆黑的夜,五彩的霓虹,扑面的风,让大川相信,这是一个相当愉快的晚上。已经有很久,他没像现在这样单纯的快乐过了。而高洋,他一直看着她在临界点上挣扎,终归没走偏差。
高洋坐上公交车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岳小薇打电话。听到岳小薇声音的一刹那,她又有些犹豫有些事儿到底该不该质问她?岳小薇兴冲冲的说:“高洋,你上次提过的学校,我让何平问了问,校长答应交一些赞助费,让米粒儿去上学。”
终于能让米粒儿去上学了!高洋觉得这个消息似乎跟之前的那些幻觉一样,不太真切,她使劲儿握着手机,又问了一遍,“真的?”
之前,她去跟学校交涉过很多次,因为米粒儿的户口问题,学校再三推辞,说解决不了。米粒儿没有出生证明,一直没上过户口,是传说中的黑户,这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肯定不被接受,尽管高洋也曾努力找关系给米粒儿的身份进行“漂白”,但她一个单身女子,根本不具备收养的条件,所以,就一直不明不白的带着这个孩子。
高洋觉得岳小薇的消息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她根本来不及消化。于是,心中所有的疑虑又暂时统统抛在了脑后。
高洋回家的时候,米粒儿正在拿着电视遥控频频换台,虽然有点做贼心虚的小模样,但还是扬着脑袋问:“综艺频道可以看吧?”
高洋考虑了一下说:“可以。”
电视台正在播某音乐盛典,米粒儿兴致勃勃的拍着手,跟节目里的钢琴独奏和拍子。高洋盯着电视,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疲惫。
“感谢青年钢琴家罗隐先生……”主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高洋耳边却只有“罗隐”两个字回来回荡。
第二天是情人节,这些年的情人节,她都一个人过,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唯一的福利就是买些巧克力回家,和米粒儿两个人分着吃,解解馋。
也有一年,有人送玫瑰花,她养在水瓶子里,发誓如果一周后花不凋落,就跟送花的人去烛光晚餐。
可是,那会儿米粒儿刚学走路,跌跌撞撞的一不小心碰倒了水瓶子,一大束花掉在地上,玫瑰的刺儿把米粒儿娇嫩的肌肤划破了一大条子,高洋当下二话没说,就把玫瑰丢进了垃圾桶,烛光晚餐,当然也就没有了。
后来,也偶尔有人表达爱慕,送玫瑰的,高洋干脆看都不看。
她的情人节,一直少了玫瑰的芬芳。
选在情人节那天去要账,高洋也算很有创意了。
某广告公司前年做的一个丝袜的宣传海报欠了她六千块钱的薪酬。
她很客气的跟他们财务主任说:“我家里有点事儿,要用钱了,才来跟你们要的,况且,这个钱是去年五月份该结的,拖到现在,已经半年还多。”
财务主任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打着哈哈跟高洋说:“你看,老板不在,而且,公司里现在也没钱,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高洋有些急了,“我上次来要,您也是这么说的,我怕过几天,您还是说老板不在,或者没钱。”
财务主任冷笑了几声,才说:“要不,你去法院告我们?”
高洋,说:“不了,我想别的办法跟你们要。”
财务主任叉着腰,撇着嘴说:“我劝你,这钱你也别太惦记了,就算你2018年来,也是给不了。”
从广告公司出来,高洋跑了趟西直门,下午,又跑回广告公司。
财务主任正慢悠悠的喝茶,看到高洋又来,说:“高小姐,不是说了,现在没钱。”
高洋说:“不要钱,我只是给要账公司的同志们带个路。”说完没一会儿,一群黑衣黑裤的彪形大汉已经到了该公司。
见人多势众,财务主任有点心虚了,问高洋:“这是干什么?”
高洋懒得理他了,只跟要账公司的人说:“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领头的大汉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瓮声瓮气的跟高洋说:“行咧,今天不给钱,他们谁都休想走。”
广告公司有年轻未经事儿的小职员,看到一群人来者不善,还堵在公司门口,于是嚷了句:“你们想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工作了?”
那带头的大汉把眼睛一瞪,还没说话,小职员赶紧乖乖把嘴闭上了。
还是财务主任见多识广,懂得些体面,赶紧让行政秘书给大家沏茶倒水。人家要账公司的人也颇具专业精神,说:“我们只替高小姐要账,其他事儿,一概不参与。”意思是说,茶水免了吧。
财务主任本想见风使舵,可现在看风向不对,又赶紧转向高洋:“高小姐,咱们的事儿好商量,您还是请这各位大哥先回去吧?”
高洋翻了翻眼皮说:“别呀,我这大老远给请来的。”
财务主任恨不得要给高洋跪下求情了,“您这么一闹,老板回来还不把我给炒了啊?”
高洋说:“我也没闹啊,只是想要回属于我自己的薪酬而已。”
财务科两个人,除了主任,还有一个出纳,女的,四十来岁,趴在主任耳边说:“要不,钱给她得了?”
主任咳嗽了一声,回头训斥出纳:“你知道什么?这小丫头不过是虚张声势。”
出纳大姐挺郁闷,于是,再也不出声了,只抱着保险柜的钥匙坐在那儿浏览网页。
又等了会儿,黑衣黑裤的同志们有点急了,开始到处走动,广告公司不大,十来个人这么一转悠,吓得那帮小职员一个劲儿哆嗦,于是,什么工作都做不下去了,连电话都不敢接。
财务主任顶着满头大汗,还是那句话:“高小姐,咱们今天真没钱……”
高洋说:“我知道。”
后来,高洋出去接了个电话,韩大川给她打的。
大川那里也乱糟糟的,好像在酒吧里,这家伙估计喝了不少酒,舌头打结的问:“高洋,你喜欢吃巧克力不?”
霎时,高洋觉得心头一阵暖意,随口问:“怎么,小情人儿太多,送的巧克力你吃不完?”
大川也不否认,“反正我不喜欢吃,往年的巧克力都扔了,看在你昨天请吃饭的份儿上,我好心问问你。”
高洋笑嘻嘻的说:“行啊,你要不吃,就给我留着呗。”
接完大川的电话,隔了两分钟,又接了岳小薇的电话,岳小薇委屈的跟她抱怨,在陪未来婆婆逛街,两个人买什么东西都意见不一致,简直是在受煎熬。她问高洋在哪儿?高洋说了那家公司的地址,岳小薇奇怪的问:“你去那儿干什么?”
高洋言简意赅的回答:“要账。”说完,不等她再提问,干脆的挂了电话。
两通电话,就三四分钟的功夫,再进去,广告公司里就乱起来了,不知道谁碰了谁一下,反正有人大声叫嚷嚷,有人操家伙摔东西。
杂乱中,也不知道谁推了高洋一把,让她一下撞到了电脑桌的犄角上,额头磕破了一大块皮,流的满脸的血。
高洋急了,喊:“谁他妈推我?”
没人宣布负责,于是,高洋抄起椅子一把给磕她的桌子卸掉了犄角。
看到又砸东西又打人的,财务主管才意识到大势已去。
于是,凑到高洋跟前说:“姑奶奶,别打了,钱我这就给您拿去。”
高洋用毛衣抹了把脸上的血,跟财务主任说:“早干嘛去了?”
财务主任拿着一大摞崭新的钞票,说:“这是八千,连利息都有了。”
高洋吐了口吐沫,一张一张的数了数那钱,只取了六千,把剩下的两千又还给了财务主任,“我来要账的,又不是来要饭。”
财务主任只能点头哈腰的说:“是,是,那是。”
终于要到了属于自己的钱,高洋分了一半给要账公司的大哥,说:“你们拿去买酒喝。”
那大哥收起钱,带着兄弟们撤了。
高洋把剩下的钱仔细的揣在大衣口袋里,又抹了抹流血的额头,才从广告公司出来。
出了广告公司,往前走就是传媒大厦。上学的时候,高洋爱来这里闲逛,她的理想是有一天站在传媒大厦的顶层,俯瞰这个城市。可现在,现在这个城市正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和愚鲁。
高洋对着大厦一层的反光玻璃门查看自己的尊容:披头散发,满脸的血污,再加上衣衫凌乱,整个一个刚被蹂躏过的女性形象,而且还是让人想入非非的那种蹂躏。
一路上,高洋都把头抬得高高的,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有点像圣女贞德。即使这样,还是不时有人带着奇怪的表情打量她。
高洋是那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性格,被人看过来的时候,她都一一瞪回去,带着凛然的正气和坚定。
她走走停停,发现路上有辆白色的沃尔沃也一直跟着她走走停停。
高洋还没见过专门开着高档车看热闹的人,于是,干脆停下来,直接冲那辆车走过去,她倒要看看这开车的是何方神圣,也好让她开开眼界。
高洋想到过一万种重逢的情景,连遇见的说辞都准备的流利且通畅。她至少会笑得极灿烂,会用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瞅着罗隐,假装毫不在意的说:“嗨,别来无恙。”
可是,真正见到的时候,她却没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