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口如瓶》执笔画妳眉

2、第二章

　　白与独自坐在器材室黑暗的角落，正值初春，器材室四处密封，没有取暖设备，白与强撑心神，无数次期待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又无数次惊醒，开门声不过是梦罢了。

　　被遗忘的角落，黑暗和阴冷放大恐慌，梦逐渐从渴望开门到被什么东西追袭，白与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藏到厕所天花板会掉下来露出怪物，钻到被窝床侧会有一个探头，跑到教室又会在窗户那里默默注视自己，一直到白与跑上天台，怪物竟还是能从身后紧闭的门缝出来，白与不逃了，纵身跃下。

　　俯身却见楼底是张开的血盆大口，白与此刻彻底死心。

　　视线和意识淹没在血盆大口中时，再次惊醒，无边的黑暗让白与反应了很久，呆呆的想转学还能去哪里呢？不转学又要如何避免和迟墨枫的接触，外面逐渐嘈杂的声音唤醒白与刚刚惊醒发蒙的脑袋。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激灵，是迟墨枫！

　　“就在这里！”

　　随后是白与爸爸妈妈的声音，白与连忙起身。

　　铁门被打开的沉重声响，和黑暗中突现出的光芒，冲散了白与的所有恐慌，委屈瞬间漫上心头。

　　若是有人为你打开一道门，还驱散黑暗，你是否会觉得这是拯救黑暗的佛陀？

　　开门的正是锁门的罪魁祸首迟墨枫，打着手电，用力拉起白与跨出这扇铁门。

　　白与以为和自己想的一样，老师发现自己不见了，父母发现自己没回家，教训了迟墨枫，让他来把自己带出去并且道歉。

　　一直到迟墨枫开口，白与都在坚信周围的班主任和父母在一起等迟墨枫给自己一个道歉。

　　“总算找到白与同学了，老师，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工作上的疏忽，今天是我体育课带他一起来的器材室，之后我去了政教处一直处理学生会的事到放学，我以为白同学已经归队了，抱歉，这种事是我的失职，班主任可以对我降职处罚。”

　　白与的挥出来的拳头快要挨上迟墨枫了，老师和父母连忙阻拦。

　　迟墨枫垂着头：“叔叔阿姨，你们不用拦他，如果我被不小心锁在里面这么长时间，我也会生气的。是我的失职让你担惊受怕了，白与同学。”

　　边说边上手帮白与整理衣领，神情真诚无比。

　　白与想要为自己争取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慢慢的对自己妈妈打手语：

　　‘我们回去，好吗’

　　这些事还是要回去和父母好好谈谈，只是转身时白与的手被拉住了。

　　“白同学，你愿意原谅我吗？”

　　白与没有回答，在众人面前决绝的抽出手。回到家已经是半夜12点，在车上用手机删删打打很多字，是这两天的遭遇。

　　还没改完社交软件收到一条消息，班主任发来的。

　　“白同学，今天的事迟墨枫已经和老师说明白了，老师在你转学时就已经了解到你这个孩子能够走到现在多么不容易，来时也了解某些身体条件的缺失对你的生活沟通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老师真的很欣赏你这个坚强又努力的学生。只是今天的事老师也很抱歉，并没有及时发现你的异常，白同学，这件事上老师也跟你道歉，但还是希望你接下来能在学校能在班级好好完成学业，在实验一中学习绝对不会辜负你曾经的所有努力，加油！努力调整状态，让今晚这件事早日翻篇，早日回归最好的学习状态。”

　　白与在想要不要告诉班主任实情，转学在这番诚恳言辞下像是过激了。

　　白与想到支撑自己走过来的动力，是曾经的遗憾，是无数次自己无能为力的瞬间，他想做的更好，走的更高。

　　上一个学校开除他，他什么都无法辩解，在本该破灭的未来中，实验一中是他新的希望，他不能就如此草率的离去放弃。

　　白与躺在床上，把今日的实情细细检查过一遍错字后保存在了备忘录中，他给迟墨枫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还有类似事情发生，他会为自己辩解，也会为自己争取，哪怕说不出话，他还可以打字，还可以写字，还可以打手语，不会有下次，也不会再给迟墨枫欺负自己的机会。

　　沉重的心事让白与整夜安睡，一直到上学路上才整理好面对迟墨枫的情绪，毕竟这个男生在自己的后桌，从前门进去免不了有对上的可能。

　　等到了高二年级楼层的时候，白与的表情没能维持住，班主任在楼梯口叫住了他。

　　“昨晚的事，老师希望你尽快调整情绪，调整不好的随时来找老师，明白吗？我们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主要以学业为中，有些事情必须克服。”

　　白与汗湿的手掌攥紧又松开，点点头，班主任继续开口：“迟墨枫同学为了表达昨天的歉意，特意申请了调换座位，他想弥补自己的过失，也想更好的照顾新同学。老师觉得这也是你的一次机会，好好利用起来。”

　　班主任叮嘱白与一些日常事情。

　　白与才明白，在这个班老师同学们是多么的信任和赞赏迟墨枫。全班所有同学都乐意和迟墨枫做同桌，在老师口中他的学习方法和工作安排特别出色，希望白与能在迟墨枫身上有所感悟。

　　白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教室的，一直以来很少有人问过自己是否愿意，是否想要，本该以为习惯了，现在他还是感受到了难以表达的无力。脚步像是在半空中漂浮一样，坐到座位上时挨着迟墨枫的半边身体都是麻木的。

　　他看到了迟墨枫的笑，放在其他任何人脸上都应该是英俊开朗的笑，却让白与不敢接近，周围人关切的反应，更让白与格格不入。

　　“你们别问了，白与他不会说话，别欺负他。”依旧是灿烂夺目的笑脸，白与不敢面对。

　　是的，自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数学代表走到白与面前收作业，没有多问，只是指了指作业本。

　　白与抽出所有作业开始分类，迟墨枫强势的全部抱到自己面前，在桌子上整理好用手肘压住，一手拍拍白与的肩膀指着左前方“从最南边那一列开始收，全班37个人，把语文作业全部收上来，顺便把每个人脸和人名给我对应上。”

　　白与没有动身，后面的刘大头踹了白与的座位，在教室算得一声巨响。

　　众人被惊动，迟墨枫站起来朗声道：“同学们都准备好语文作业。”

　　作业收到最后排的数学课代表，面无表情将视线从刘大头身上转移到白与身上，一直到白与起身他才收回视线继续清点手中作业。

　　白与不知道大家都是在什么情况下知晓了自己不会说话一事，他以为。
　　以为老师可能开过班会有一个不会说话的男生转到班上来，可如果有提前说，为什么迟墨枫还要接二连三拿自己不会说话做文章。

　　可是如果没交代，为什么在他收作业的时候。
　　坐在最前排的女生声音声音细细软软地说：“我是杨立珺。”
　　接着是她同桌，戴眼镜声音偏中性：“辛馨，辛辣的辛，温馨的馨。”
　　瘦瘦但眼睛很大的男生：“张羲铭，羲和铭记，生物作业可以问我。”

　　……

　　每位同学都很默契的向白与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整个班级收下来，白与内心五味杂陈，将昨天想要转学的念头抛之脑后。

　　确认每个坐到座位上的同学都交完作业并自我介绍一遍后，白与把作业抱到了迟墨枫面前，迟墨枫放上去两份作业，笑着让白与把作业抱到办公室。

　　抱着一摞作业本出门，数学课代表正等在门外，看他手中满满的作业是还没有去办公室。

　　在等谁吗？白与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两天的数学课老师很喜欢喊他起来回答问题。

　　男生不再像收作业时那样冷漠，反而露出白牙狡黠一笑，“白同学，我语文作业没写，你帮我掩护一下。”

　　白与回头看真正的语文课代表，正在挥笔写着什么习题。

　　“没事，老师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也不是你的问题。”

　　白与依旧是和他僵持的样子，内心的天平摇来摇去，语文作业没写也没有更快的解决办法，可是去了办公室要怎么和老师交代……

　　“放心吧，刚好你不会说话，大家都知道，语文老师不会问你人数的。”

　　白与垂下眼睫，头也跟着低了一点点，嘴巴抿成一条线点点头答应了。

　　男生的凑近让白与略显不适，他说：“白与同学不要自卑嘛，你天生就比别人有很多优势啊，你看你，轻易就可以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守口如瓶。”

　　白与不确定，这个数学课代表是不是也像迟墨枫一样，笑起来扎人。

　　出了办公室数学课代表便向白与道谢，“白同学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白与摇摇头。

　　“放心，一个班总会有机会记住的。”又是一个狡黠的笑容，二人便已进入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