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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头七那天我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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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干什么呢,把包放下,还想夹带私货不成。”鬼差不耐烦地说道。
余悦连忙将背包放下,她不过是想着在路上看看笔记而已。
四位鬼差仔细核对着两鬼的鬼籍,余悦看着他们头上的牛角和马耳,怎么办,好想摸一下。
或许是余悦的眼神过于炙热,鬼差头上的马耳动了一下,余悦瞪大了眼睛,这耳朵竟然还可以动!
牛头打着哈欠,揉了揉额头,今天牛角绑的怎么这么紧,勒得他头疼。
“老牛,你昨天又通宵了吧。”马面抬手看了眼手表,离灵车发车还有一段时间。
“昨天临下班的时候,有个女鬼跟崔判官投诉我暴力执法,崔判官骂了我一白天。”牛头仍是哈欠不断。
“这些新鬼就是矫情,都应该扔到地狱道去受罚。”马面将登记簿扔给小鬼。
见余悦和沈思明两鬼一直安安静静的,牛头马面也不愿为难他们。
马面指着身后的两个鬼差说道,“这两位是大鬼小鬼,是我们两个的助理。待会儿你俩有问题就问他们,不要打扰我们开车。”
两鬼连连点头,马面见状,带着他们就飘往灵车始发站。
“你说地府什么时候能改革一下,头七要回阳间的鬼,每个都得我们接过来,来来回回地飘可太累了。”马面一边清点乘车鬼数,一边对牛头说道。
“你可少说两句吧,待会儿有那好事儿的鬼去崔判官面前传话,你也得跟我一样挨骂。”牛头坐在副驾,闭起了眼睛。
见所有鬼都到了,马面将车门关上,不甚在意地说道,“崔判官要是骂我,我就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带着孟婆过来,我看他还能不能顾得上骂我。”
两鬼想起崔判官在孟婆面前的怂样,俱是无声地笑了。
牛头将安全带系好,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先睡一会儿。”
马面也不再与他说话,将乘车鬼数填到工作日志上,暗自计划着下班回去和他老婆去哪玩。
“小鬼先生,小鬼先生。”沈思明轻声呼喊着小鬼。
小鬼飘了过去,“怎么了?”
“我第一次过头七,我想问一下,我跟我爸妈说话他们能听见吗?”沈思明扶着前面座位的椅背说道。
“不能。”小鬼冷漠地说道。
沈思明叹了口气,“好吧。”他还想让他爸妈在家里给他设个灵位,在大哥家里总吃大哥的供品,他心里多少也有点过意不去。
这下只能等到学会入梦再跟他爸妈说了,也不知道他爸妈能不能信。
余悦将窗帘拉开,向窗外望去,停车场内停了许多辆灵车,粗略估计有百十辆。大多数灵车已经准备好出发了,只有少数几辆车门前还有排队上车的鬼。
这灵车与阳间的公交车差不多,只不过车窗是封死的,余悦试了一下,确实是推不开,也就放弃了。
“发车时间已到,请鬼差发车。”孟婆的声音响起。
余悦摸了摸身上的安全带,却发现已经系好了,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沈思明。此时的沈思明,紧紧拽着安全带,反复调整自己的安全带长度。
马面将墨镜带好,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灵车在路上七拐八拐,随后开上了一个直角坡,直上云霄。
余悦惊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云霄飞车吗?她这坐的是车还是飞机啊,她向窗外望去,细密的云层就在窗外,一只乌鸦凑巧飞到车窗外,余悦与它对视了。
尽管余悦不懂鸟兽心中所想,但此刻她好似感受到了乌鸦眼中的轻蔑。
沈思明扶住了余悦的肩膀,脸色苍白,额角隐隐透出汗水,他虚弱地说道,“大哥,我想吐。”
诶?!余悦来不及多想,连忙举起手,大声喊着鬼差,“大鬼,小鬼,有垃圾袋吗?”
被余悦喊到的两位鬼差,皱了皱眉,怎么又碰上晕车鬼了。大鬼不耐烦地说道,“座椅底下吊着应急袋。”
余悦立刻解开安全带,将应急袋拽了下来,翻出呕吐袋递给沈思明。
沈思明接过袋子吐了起来,他做人的时候不晕车、不晕机,没想到在地府能坐到了飞机和车结合的“机车”,他正是晕这种“机车”。
“大哥谢……呕……”沈思明刚想跟余悦道谢,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我都懂。”余悦给沈思明拍着背。
又吐了几回,沈思明才勉强将这呕吐的欲望止住,余悦将忘川河矿泉水给他。沈思明现在的模样,若是在阳间现了形,光是立在那就能将人吓个半死。
沈思明眼角闪着泪花,丢死鬼了,他是车里唯一一个吐了的鬼。
马面将灵车停在云层之中。
大鬼翻着登记簿,在上面打了勾,“沈思明,你到了。”
听到鬼差叫他,沈思明强撑着站起来,慢慢飘过去。
大鬼头也不抬地说道,“走吧。”
沈思明不明所以,“请问我要怎么下去?”不发跳伞之类的装备吗?
见沈思明磨蹭,马面不耐烦地说道,“大鬼给他踹下去。”
余悦不放心,想要跟过去,刚站起来,就见到大鬼抬起一脚给沈思明踹了下去。
伴随着沈思明的尖叫声,车门迅速关闭,马面继续开车,余悦只得坐了回去。
有了前车之鉴,等到大鬼再次点名,那鬼直接就跳了下去,半点不敢耽搁。灵车又停了三四回,终于轮到了余悦。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余悦落在了自己生前的家里,看着熟悉的一切,她眼眶慢慢红了。
此时已快接近半夜十二点,余悦的父母和弟弟都在客厅之中,短短几日她父母白发好似更多了,余恒也瘦了许多。几人神色哀切,在黑夜中期盼着。
余悦飘到他们身边,趴到余母的腿上,静静地享受着最后这段在阳间的时光。
“姐姐真的会回来吗?”余恒低声说道,似是在自言自语。
“会的。”余父无神地看着前方。
余悦忍着的那滴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将父母和弟弟依次抱过,眼里皆是不舍。暗暗决定,等学会入梦之后一定要告诉家人自己在地府过得很好。
头七回魂夜,新鬼可入阳间,与亲人再待上一晚,待今夜之后便是阴阳相隔。只有阳间之人身死,才能再次相见。
拂晓时分,余悦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待太阳升起来,鬼差便会接她回地府了。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她在家里转了转,她的父母没有收拾她的房间,掀开的被子仿佛她只是短暂离开,待会儿便会回去。
余悦躺在床上,却感受不到被子的温暖。
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她枕边的玩偶,余悦又飘去其他地方看了看,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余悦飘到厨房,坐在窗台上,看着她妈红着眼睛煮饭。余恒进来将粥和小菜端出去,先摆在供台上,余悦凑了过去,听着他对自己的牌位絮絮叨叨。
原来她在地府听到的声音,是余恒此时跟她说的,望着那些饭菜,余悦无声地笑了,她眼神柔和,她想对余恒说,姐姐每天都有吃到哟。
余悦盯着她弟弟的头,好想再揉一把,她又试了一下,果然还是穿过了他的身体。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余悦伸出手挡了挡,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余悦。”大鬼小鬼出现在余悦家门口,轻声唤她。
余悦见鬼差已经来了,她最后望了一眼家人,笑着和鬼差走了。
许是因为刚与家人分开,众鬼都有些不舍,此时车厢内弥漫着低落的情绪。
“大哥,我们一定得学会入梦。”沈思明咬着牙说道。沈思明的父母虽然没有给他立牌位,但是给他烧了很多纸钱。
他跟在父母身边,看着他们烧了三十亿印着玉皇大帝的假纸钱,悲痛万分,这假的钱路边的野鬼都不跟他抢。
余悦点点头,入梦必须要学会。见沈思明脸色好像好了些,余悦问道,“你还难受吗?”
沈思明摇摇头,他在家里待了一晚上,已经好多了。
他瞧着他父母对坐无言,眼神空洞地发呆,他在边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真的不想和父母分开。
沈思明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都没能在家里发出声响,示意他爸妈自己回来了。
这一刻他更加恨自己了,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还要强撑着去团建,现在与父母天人永隔,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那些在地府不敢暴露在余悦面前的难过与后悔,此刻一同浮现在他的心头。独自在阳间的家里,沈思明不停地哭着,要将心中的酸涩随着眼泪一同流出去。哭到他累了,在他父亲身边睡着。
直到太阳升起,鬼差将他叫醒之时,他眼角仍是带着泪。
“安全带系好。”牛头拿着话筒说道。
灵车在阳间和地府之间往返,去阳间的方向是马面开车,回地府的方向则是牛头来开。
与马面开车风格不同,牛头开车更稳一些,除了下直角坡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波动。
车开得太稳,余悦和沈思明都昏昏欲睡,等灵车到站两鬼俱是被鬼差叫醒。
再次踏上地府的土地,两鬼的心境也已经悄然改变。
今日情绪起伏太大,两鬼也无心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便径直飘回别墅。默契地不再谈论阳间之事,两鬼各自回房,独自消化这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