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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小姐,可别怪红朱心狠,奴不过是怜你父母双亡,又不能修炼,孤身活在世上也没什么乐趣,想送你一家团聚罢了。”

      “来,告诉奴,夫人留下的清灵玉藏在哪?”

      “崖下可是魔物的巢穴,它们最喜欢细皮嫩肉的人族,定会将小姐扒皮拆骨,吃得干干净净……”

      宣瑾清意识清醒的时候只觉耳边嗡嗡嗡的,像有一百只苍蝇在过大年。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苍蝇拍呢?

      她想挥手赶苍蝇,却发现身体好僵硬,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脑子里的浆糊动了动,她想起,自己应该是被溯世镜那破玩意扔下凡了。

      溯世镜的力量霸道,可以强行让她取代原主的魂魄,而原主魂魄则立入轮回,因果再不相干。

      有点晕车。

      忍耐着脑袋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宣瑾清搜寻着原主残留的记忆,大概因为她不是通过正经方式进来的,和身体的契合度很差,只能看到些许残片。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散修娘和凡人爹结合生下的独女,叫什么名没找到。

      娘不是什么大人物,本来修为就不高,生子之后修为停滞,也就歇了修仙的心思,一家人避世而居,也算其乐融融。

      某一天两个大能在空中斗法,他们隐居的村落受到波及,娘拼尽全力护着他们逃出,可惜最后娘力竭而死,爹也重伤,只有她和侍女红朱还能行走。

      红朱是半妖,有些许微末道行,而原主却一直被当作凡人养大,没有修行过。

      主弱臣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该出意外了。

      某个夜里,睡不着的原主起身散心,却看到了正趴在自己父亲身上,吞吃心肝的红朱。

      红朱转过头对她一笑,混着内脏碎片的血液沿着嘴角滴落。

      她惊惧想跑,却敌不过半妖的力气与速度,只能看着平时对自己宠爱有加的温文男人被一点点吃得面目全非,然后挫骨扬灰。

      宣瑾清叹了口气,这一段在记忆中格外清晰,可见当时的冲击之大。

      “小姐为何叹息?可是想到清灵玉在何处了?”红朱掐着她的脖子,露出了反派标准的邪魅笑容。

      宣瑾清视觉恢复,朝她看去。

      一轮圆月挂在红朱身后,让她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这姑娘的长相还是清秀可人的,眼尾生着几根赤色羽毛,颜色挺漂亮,可惜表情太霸总文学,和她的外表一点不搭。

      清灵玉是原主娘留下的东西,可以精纯灵力辅助修炼,但看她娘的修为也知道,作用有限。

      但架不住多少算个灵器,对一只修为低微的半妖来说,已经值得她为此对失去庇护的小主人下手了。

      红朱掐着宣瑾清,让她几乎整个人悬空,只有足尖还站在崖畔,崖下是万丈深渊,其中有滚滚黑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浪潮。

      “交出清灵玉,奴给小姐留个全尸。”

      小姐性子娇怯,见到只小虫子都能被吓哭,红朱以为她面对万魔崖应该会被吓得痛哭流涕。

      却不想对上了个无所谓的笑,小姐眉梢扬起,眼神戏谑:“人都死了,还管个球的尸体全不全。”

      “拿这个威胁我,你脑子其实只有禽类的容量吧?”

      红朱邪魅的笑容突然僵硬,这是她那个说话软声细气的小姐?

      宣瑾清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感觉正一点点和这具躯壳融合。

      一道残念也被她捕捉到“绝不……原谅……红朱……”。

      行,弄死。

      觉察到一丝不对,红朱杀意骤起,但想到小姐不过是个未曾修炼的普通人,又舍不得清灵玉的下落,心下还是贪念占了上风。

      她一手现出利爪,朝着宣瑾清逼近:“快说!不然我生吃你一只眼睛!”

      伸出的利爪被素白修长的手抓住,只见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姐还是无所谓的表情,手里的力道却重得仿佛能捏碎红朱的骨头。

      拉扯着她,朝万魔崖下无边黑云中坠去。

      “来,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死无全尸。”

      “你、你放手!”

      “乌鸦坐飞机——”

      “啊啊啊————”

      宣瑾清是谁?

      在天界打听一下烬清仙子的大名,那可是凭一己之力让九重天鸡飞狗跳的混账玩意儿。

      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时,宣瑾清只见满目素白,还挺气派,差点以为是自己的灵堂,但她家那些亲戚怎么可能这么大方?不把她骨灰卖了配阴婚,都是怕她半夜亲自爬出来给报应。

      后来才知道,天界尚白,但凡有什么喜事就爱布置得一片白惨惨,就差吹唢呐开席了。

      一群白衣飘飘的仙人围着她,开口就是:“恭喜太子妃化形。”

      宣瑾清:“???”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给资本家当狗,最后鞠躬尽瘁了,太个毛的子妃。

      从仙人们长篇大论的恭贺里,她才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她穿成了烬清石,而且刚刚化形。

      烬清石伫立天界十几万年,万法不侵,刀剑不伤,当年始神想拿它炼制武器最后都没成。

      她化形时,无数罡风撕扯开祥云,尚未化形的仙草瑟瑟发抖,仙兽们跪伏在地不敢起身,连亘古不变的天灵木也瞬间落尽了叶子,一下子惊动整个九重天。

      不少仙族势力为抢占烬清石化形起了激烈冲突,最后天帝一锤定音,将她指给太子朝光做太子妃。

      彼时,宣瑾清还没“出生”。

      搞清前因后果,她立即反对这荒谬的婚约,指腹为婚好歹还要双方父母同意呢,天帝跟她非亲非故,凭什么插手她的事?

      仙族,当今天下第一种族,强大而矜骄,平等地看不起自己之外的一切,越是地位高,毛病越严重。

      她的抗议根本到不了天帝面前,就被太子软禁了。

      一群天将拿武器指着宣瑾清,将人带去专门为她打造的金翎仙宫内,一连串仙官来到她身边,美其名曰教导她做太子妃的规矩。

      他们的脸拉得老长,看宣瑾清哪里都不顺眼,说她美则美矣,眉目不够温顺,没有太子妃当有的端庄娴雅,又说她不够恭敬,在太子面前仪态不雅,还说她言辞粗鄙,配不上天家血脉。

      宣瑾清那个火噌噌往上冒,但形势比人强,她孤身一人,又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装着小白兔。

      终于有一天,他们掏出个幻境,要她在里面体验做百世贤妻,领会侍奉夫君之道。

      忍无可忍的她当着教导仙官的面掀了桌子。

      仙官面色沉凝,袍袖一拂:“还没当上太子妃就嚣张至此,烬清仙子失仪,臣这就代太子殿下管教一二。”

      宣瑾清也火气爆炸,撸起袖子就干:“怕你啊!”

      一动手,她才发现:哎哟我可真能打!

      这些文官她一拳一个,跟玩游戏开挂似的。

      她立即把仙官们揍了一圈,扬了聘礼,拆了金丝雀宫,一路打得鸡飞狗跳凤凰叫,冲出九重天。

      太子派人拦了,没拦住。

      他之所以急吼吼地定下婚事,不就是为了尽快将尚且懵懂的烬清仙子驯服,把她绑上自己的船吗?不敢下狠手,自然拦不住疯狗出街。

      而且还造成了反效果,彻底激活宣瑾清的反骨。

      仙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天帝之下有太子,太子之外还有三大仙尊和大氏族,他们在争夺中失利,此刻非常乐见太子失去对烬清仙子的控制,甚至愿意推波助澜。

      宣瑾清在各方势力看好戏的态度里,跑去了一重天和一群不入流的人间散仙混迹在一起。

      开始,太子还期待她受不了一重天灵气稀薄又无人伺候,回到九重天向她认错。

      可宣瑾清自幼历经糟心亲戚和资本家的双重毒打,区区灵气稀薄不过小事情,百年过去,她身边的散仙妖仙越来越多。

      天界重出身,仙族内部尚且要分个三六九等,更何况是人间飞升而来的人仙?凡间修士飞升不易,其中一部分低下头为仙族效力,剩下那些不愿低头的,只能散落在最底层的一重天蹉跎岁月。

      众仙这才惊觉,万年复万年的积累之下,这些默默无闻的一重天散仙竟然也不是个小数目。

      被仙族漠视欺压的散仙在凡间都是敢与天争的大能人物,心性手腕傲骨一个不缺,有了主心骨后,渐渐有了一方势力的雏形。

      看热闹的也坐不住了。

      各方势力的试探挑衅,散仙们也稳稳地接住了,谁让一重天最大的底牌是烬清仙子呢,万法不侵,刀剑不伤绝不是说着玩的。

      终于时机差不多,宣瑾清再次向朝光太子提出了退婚。

      今时不同往日,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再也不能二话不说就将人软禁。

      冷傲的太子看着越发张扬肆意的未婚妻,眉头皱起又放下:“我可以解除婚约,但作为交换,你要替我完成一桩天道任务。”

      凡间并不太平,有时会出现些不安于天命的存在,他们或想灭世,或想颠覆天道秩序,让世界不得安宁。

      天道任务是天道预知危险后,在天机图录上发布的任务。

      仙族会用溯世镜将执行任务的仙族神魂投放到目标少年或者落难时,一路陪伴,成为师尊、至交好友甚至恋人,暗中引导其归顺天命或者设计其中途陨落。

      这些任务并不好完成,被任务目标反杀、道心破碎、心魔难渡的仙人不在少数。

      宣瑾清盯着天机图录,笑意薄凉:“感化魔种?太子有什么算计?”

      朝光神色高傲依旧:“为天下苍生而已,我以天道起誓,若任务完成,你我婚约自解。”

      宣瑾清伸手摄来那份天机图录,转身离开:“那我就等着看太子的花样了。”

      踏入溯世镜后,迎面而来就是无数堆叠破碎的画面,这一段时间被反复修改,画面撕裂严重,互相覆盖,显得十分凌乱。

      那些都是曾经接受任务的仙人。

      白衣公子头颅碎裂,落在一片虚无中;仙风道骨的长者浑身血红被吊在半空,双眼只剩空洞;娇俏少女被万千锁链透体而过,筋骨尽碎……

      每一幕都在诉说着魔种的残酷与狠辣。

      时空的尽头,宣瑾清终于明白太子一方动了什么手脚。

      焦土中,一个人倚坐在尸骨王座之上,手中把玩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墨色长发顺着肩头蜿蜒而下,漆黑长睫落下的阴影在眼尾勾勒出一条弧线,带着几分非人之物才有的魅惑感。

      她隔着时空壁障对上了那眼睛。

      森冷死寂,无喜无悲,只有满目倦怠疏离,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引动他的兴致。

      名与利不能,财与权不能,血与火同样不能。

      时空之门便安静地立在那里,等候她踏出虚空。

      原来是调整了溯世镜的时间,打算让她出现在魔种大势已成的未来。

      这大佬气息满满的样子,看起来心性比穷鬼想一夜暴富还坚定,哪还需要什么雪中送炭?

      如果她死在魔种手上,朝光正好可以除掉她这个已经反目成仇的未婚妻。要是她侥幸活下来,任务失败,道心破损,朝光又可以借机施压,逼迫她接受婚约之事,怎么样都不亏。

      想得倒美。

      宣瑾清露出了包容傻子的微笑,拉扯住了正不断推着她向前的时空。

      溯世镜是上古神器,可穿梭时空逆转因果,寻常仙人用尽全力也伤不了它,可好巧不巧,她也算半个上古遗留物。

      两个上古之物硬碰硬,同样古老却不同的力量针锋相对,谁也不肯示弱。

      一声轻响,如玉碎。

      “大事不好!溯世镜碎了!!!”

      九重天再次炸开了锅。

      ·

      眼见崖底越来越近,红朱脸色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娇弱胆小的小姐居然有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勇气。

      她空余的那只手疯狂挥舞,试图让自己上升,可她只是半妖,根本无法生出双翼,修为也不足以御风。

      她恨恨地盯着宣瑾清,居然要和这人一起死。

      宣瑾清却突然放开手:“这么摔下去肯定变成一摊烂泥了,我可不想溅一身你。”

      一道风托起了她的身体,减缓下坠的速度,让她和红朱之间的距离保持在十米开外。

      “你是谁?!!!”红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从未修炼的凡人,怎么可能突然有了御风之力。

      宣瑾清却不解释,只笑着对她挥挥手:“再见了,坏小鸟。”

      “不——”红朱绝望地哭喊着,坠入万魔崖下无边黑云之中。

      ·

      万魔崖底。

      月光艰难从黑云的缝隙漏下几缕。

      穿一袭残破白衣的少年从湖中涉水而出,走向不远处的小溪,血色从他身上的伤口涌出,沾染了附近的地面与溪水。

      月光勾勒着他挺直的鼻梁,俊雅甚至带着点矜贵气的眉目,透着一股清冷疏离,像个该出现在雅致书斋里的世家子弟。

      但仔细看去,眉目过于浓墨重彩,总透着股非人的妖异,眉间又有一点血红的伤痕,配上散乱的墨发,令这份妖气更浓了三分。

      阴影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魔物藏匿其中,正欲寻觅猎物。

      一只手臂枯槁如树枝的魔物悄然从阴影里探出了手,指尖扎进地上的血液,试探性地品尝了一下。

      魔物深陷的双眼瞪大了,仿佛一位品尝到绝世珍馐的老饕,贪婪瞬间充斥了双眼。

      不仅仅是它,更多的魔物被血腥气吸引,朝这边聚集过来,崖底的冷风带来了魔物们呢喃般的低语。

      魔物们投下的阴影将少年单薄修长的身躯笼罩,它们贪婪焦躁,却并没急着上前,似乎有什么顾忌,让它们和吞噬的本能对抗着。

      被包围的人脸上却不是濒死的恐惧,他被血液染成艳红的唇轻轻开合:“来呀……”

      “撕咬我的血肉……吞噬我……”

      “不需要害怕……”

      不知是受到鼓励还是感受到了挑衅,吞噬的本能占据了上风,魔物群中出现一声尖啸,群魔不再犹豫,朝着男子扑去。

      尖锐的牙齿破开了皮肤,咬下血肉,撕咬着骨骼,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别更阑依旧在笑,笑容甚至在扩大。

      “呵呵,对,就是这样……让我变得更凄惨,更惹人怜爱一点才好……”

      一张满是交错獠牙的大嘴来到他头颅附近,狠狠咬下——

      任由魔物啃食的少年声音温柔:“这里不行,变丑就不讨她喜欢了。”

      砰。

      血肉飞溅。

      大嘴的主人直接从头部开始,炸成一蓬血雾。

      他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擦去脸上沾染的血污,又轻轻整理散乱的鬓发,让它们散开在水中的姿态更加自然,唇边微笑一抹,似喜似嗔。

      像个染相思,病成方寸的少年。

      “姐姐,你会疼爱我的对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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