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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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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依旧是来自各种异类的嘈杂,吵闹着不停。宁宸渊续完茶水,端着茶盏放在书桌上。
他将桌上已经干掉墨迹的画纸微微卷起,拴上绸绳,放入桌旁的画筐里。
就这么一个简单而随意的动作后,宁宸渊停了下来。
一丝不同寻常的悸动划过心底!
这莫名而起的感觉,让他的心中隐隐不安!
宁宸渊再次来到露台,眺望着远处。
夜已经深了,而现在是百鬼夜行的时候。
风中是各种魔物的聒噪之声,而方才他感到的不安并不是这些声音。
那是一股气息,异常的熟悉!
这是与自己极为交好的人的气息,寒隐寺住持袁大师的气息!
可是这气息极为诡异,同一人,却身处不同的方向。
一股在寒隐寺里,是袁经纶本人身上的气息。而相同的另一股,却极为微弱,正一点点被魔物所吞噬!
宁宸渊轻合双眼,神识搜寻而入,一名女子落入他的视野里。
对方气息很薄,八字极轻,被眼前的阴厉吓得脸色煞白。
红衣的阴厉,大约有了几十年的功力。
这东西寻常人是看不见的,被沾染上,只会在毫无知觉中被它吸食掉气运,以致阳气亏损,损阴折命等侵害。
这栋鬼楼阴郁之气极盛,就算是寻常人也能感觉到不安难受,并且尽量远离此地。
这女子明明能看见鬼,还肆无忌惮的入了鬼楼,在鬼楼中乱跑,真是自寻死路。
这个世道枉死的人何其多,这种作死的,就更不计其数。
宁宸渊可没有这个心思管这些,有些人的命或许早已注定。宁宸渊早已不插手尘世的事,就算他救了对方,她也躲不过下一次。
女子的八字极轻,命魂薄得可怕,这种体魄按理说是压根养不大的。
更别说,这个女人身体里,还缺了一魄!
本不该有这种事情,却摆在了他眼前。少了魄的人,神智多少都会有一定影响。
可这女人,能跑能跳,能追能逃,并没有什么影响。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她不该看见鬼。
八字轻的人,并不是说一定能见鬼。只能说他们的魂魄附体不实,容易受到鬼魂诸妖引诱而魂魄离体,成为食物。
能瞧见阴物的,只是那些因机缘开了天眼的人,才能清晰看见邪煞们的完整形态。
而眼前这个女子,不但能看见,甚至还能够进行身体的接触,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女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阳虚体质,以致她拴了条红绳用来辟邪。
手腕上那条红绳编制的手法很独特,九眼不灭长寿金刚结的编法,却不是五色。这让宁宸渊倍感熟悉的便是这条红绳,这是寒隐寺里那位老家伙的手笔。
女人很聪明,她咬破食指用了指尖,那一点纯阳之血来加强红绳上的法力。
这东西应该是她从寒隐寺里求来的。
看,女鬼退散了。可惜并没有完全镇压。
而血的味道,让阴厉更加饥渴。
或许还要加一些聪明反被聪明误,女子的阳气本就比男子来的弱些,更别说还是她这个体魄的身体。
这血液的味道,估计跟滴进鲨鱼池子里差不多效用吧。
宁宸渊缓缓睁开眼,袖手旁观的倚着露台的风门。
动手的念头从心底滑过,却又极快的打消了。
有句话说的不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不是神,管不了所有人的因果。
回手宁宸渊关上了风门,回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手边的书随意的翻着。
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这书他看过一次,大约活的久了点,里面的东西会有一些共鸣,但是同样的,也有不理解的,比如这句。
「向死而生的意义是: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意义。」
宁宸渊“死过”许多次,可依旧没有体会生命的意义。
不知为何,今夜入耳的百鬼声音,嘈杂的令他异常烦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扰乱的心绪,这般的不宁。
若说是因为自己的见死不救,那便太过扯淡,这种道德绑架的话题,对他来讲根本毫无意义。
战乱中,他救不了天下,难道是他的错?那么现在,他不救这个女人,也是因为不想扰乱这天下的秩序罢了。
这女人,在他的理解里,本就是个“死人”。
“救命……”
这声求助非常微弱细小,夹杂在空气之中,连宁宸渊都觉得是幻听!
“救救我……”
对……是这个声音。
刻意不想去听这个声音,它却在整个嘈杂的世界中传入了宁宸渊的耳朵,更加清晰!
“别杀我!”
宁宸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握着书册的手不由的用上了几分力道。
【我们不能在本然意义上经受他人之死,我们至多只是在死之旁。】
书上写得不错,自己一直都是整个世界的旁观者。
“谁来……救救我!”
姚问卿知道自己今天大约是逃不了了!
方才,一只冰冷的爪子伸过自己眼前,自己的鼻息瞬间被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还有一股烧焦一般的腐肉味充斥着整个肺叶!
正要跨出窗户的身躯猛的停滞,而脚下的地面徒然一空,大约不过两秒的失重,自己狠狠的摔在了一张木桌上。
“砰!”
经不住姚问卿摔下的重量,木桌被压断了蹆,成了一堆废料后,她又狼狈滚到了地面之上。
背后撞击声很大,身体各处都传来的麻木一般钝痛,五脏六腑仿佛仿佛移了位。
姚问卿没有忘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也没忘记发生了什么。
她试了几次,才艰难的爬起身,左手手心与手臂上都被木屑擦的浸出了血,右脚有些扭伤,不打紧,至少骨头没断,现在最最紧要的是,快逃!
她好像又摔落到了一楼,怎么下来的,姚问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艰难的向一旁的玻璃窗户奔去,扭伤的脚果然拖累了速度。
她一瘸一拐跑了过去,右手刚伸手碰到玻璃,身后竟然又响起了漏气一般的呼吸声。
声音里还伴随着厉鬼鹰爪一般的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简直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吱喇——吱喇——”
姚问卿回头望去,那厉鬼已经站在离她三米开外的窗口旁,像是玩弄老鼠的猫,就这么看着她。
黑色的舌尖从咧开嘴中伸出,贴着它没有皮肤露出筋肉的脸颊上滑下,如蛇尾一般左右摆动着,滴着粘稠的浊液!
逃不掉了!
姚问卿没找到可以跑的地方,接着她便干了件自认能保命的事儿。
她急忙蹲下,忍着疼痛手掌贴地,直接用左手手心的血,以最快速度画上了一幅太极图!
而后直接跳进了圈儿内,有点画地为牢的意思。
反正她也跑不了了,但是这怪物至少也进不来,手心的血将红绳都给浸透。
姚问卿蹲在里面瑟瑟发抖,嘴里絮絮叨叨的不断重复着六字箴言。
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到底有没有用,她不敢看,紧紧的闭上双眼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
窗外微弱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是那么的娇小而无助。
耳朵里传来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了,鼻息间又闻到了方才的那股焦腐腥气!
突然,她的脸上一凉,一条湿冷的东西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过!
脸颊上残留过一道阴冷的液体似的,又凉又腥,似乎还顺着她的脸慢慢滑入自己的下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好香……的魂……”
厉鬼竟然用舌头舔了她!
惊惧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好想上厕所,脚趴手软都快站不住了。
她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尖叫,只能死死的握住手腕的上的红绳不断的祈祷!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似乎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仿佛承受不起这么汹涌的邪恶,姚问卿手腕上的红绳,居然应声断了!
姚问卿手上的这根红绳,是她特地从寒隐寺的住持手中求来的。
袁大师见她可怜,心生了怜悯,便为她亲手编上了这根红绳,甚至还以佛前供台上的灯芯为引!
袁大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血去浸染它,血过灯芯法力加持,虽可保命却也是众矢之的。
可眼前,别说法力加持,红绳竟然断开了!
姚问卿猛然睁开眼,右腕儿上什么都没有,居然空了!
左手的手心正紧紧抓着断裂开的红绳,断口像是被什么劲力使劲拉扯绷断开的,露出里面一节染上了鲜血的灯芯!
完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中无限扩大,姚问卿不由的将视线一点点往上望去,映入眼帘是一张没有一丝人皮的脸!
那张巨大的脸咧开嘴笑着,嘴角甚至已经延伸到了脸颊上,露出它尖利的牙齿,舌尖舔着嘴角,似乎在渴望着什么美味!
“你……很好吃啊……”
这张脸正与姚问卿面对面,在眼前不足三十公分的地方!
喉头里的恐惧再也无法抑制,姚问卿的尖叫划破了整个房间!
可随着她惊恐的叫声,眼前一道寒光比月色还冷,长剑出鞘,虚空厉斩!
“呛!”
在姚问卿极速收缩眼瞳中,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
金藤刻绘的清霜寒剑没有一丝声响,削铁如泥一般像戳进一块软绵的豆腐,剑尖笔直的插进水泥地面之中!
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落着半截还在跳动的黑色长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