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与南，安否》诺偌兮

7、相逢

　　第七章相逢
　　静秋终于翻完了日记，后面都是空白的，许是后来功课太忙，没有时间再写了吧。她困得不行了，只好睡去，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她想起来要去附近转转。那所高中，她很想再去看看。听人说，学校早已荒废了。她时隔十年踏上了那弯弯曲曲的小路，记忆中它总是尘土飞扬，当有车驶过的时候。
　　她走进校门口才发现门是虚掩的,整个学校已是荒芜的大杂园,杂草丛生，学校已搬迁到了新的地方。那个立着中国地图的墙还在，该庆幸它是瓷砖拼成的才不至于破败不堪。舞台的玻璃窗早已碎了一地，学校每年的文艺晚会都在这里举行。楼道间的铁门已坏,教室门早已不在了,走进那熟悉的教室,早已剥落的墙还残留着一些字迹,不知那时的她是个好孩子还是坏孩子，或许岁月如那白墙,终究会留下些什么，至少有他们的痕迹。
　　教室的后面是清水河，眼前的这条河还是那样永不疲倦的流淌着，永远这么宁静，不干涸，不泛起多大波折。那年夏天，程静秋、高俊南、程又卿、周稳不睡午觉，偷偷跑这里来蹚水，一直玩到上课铃声响起。从前种满花草的植物园已经成了大森林。一颗高大的树开着好看的木棉花。静秋拿出手机对着它狂拍。植物园旁边是他们学校的小操场，以前觉得很大的后院现在看去是如此的小,建筑都已破旧，看上去倒增了几分古老气质，她沿着原路返回，几步路来到了舞台中央。曾经觉得不可亲近的舞台早已没有往日光彩，玻璃窗里面总是张贴着三好学生的照片。校长和老师们总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讲着。他们四个坐在下面窃窃私语，完全不把老师们的肺腑之言放心上。光阴似水年华，带不走他们的记忆。
　　她闻着那幽幽的淡香，静静地走出那虚掩的门，她在田野里到处走走停停，拍了很多春的风景。无限春光，尽收眼底，大自然的馈赠总是这样叫人心旷神怡。晚上，她再次翻出日记本，既然是秘密，留着也没啥用，叫人看见了倒又成了笑话。她在院子里点燃了它，往事如烟，终会随灰烬一样消失吧。
　　经过昨日的休息，她又精力充沛了，她一早就赶来高奶奶家，时候不早了，她要赶车，那家人也没留她下来吃饭。程静秋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候车的地方，一辆白色的小车从她身边缓慢经过。俊南，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特意放慢了速度。她的脸从他的后视镜一闪而过，还是那样安静好看，岁月把从前的少女催熟的更美了。他的心又慌了，她瘦小的身体似乎长大了，她的背影在镜子里消失。十年了，恍如隔世，他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她。他以为自己把她从他的心里早已抹去，眼前的她，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失散的人总会再次相逢，谁能告诉他，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是来找他的吗？他责怪她当年的无情，怨恨她，内心又抑制不住的欢喜。他停在那里好一会儿，再见如此艰难，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离他而去。他把他十岁的侄子从车里赶出来。“你去找你奶奶，舅舅有急事先走了。”无辜的小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车子已经跑了。
　　他从后面追了出来，把车停在了路边。这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从她的眼前走来又离去。却听到了有人喊她：“静秋”，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她环顾了四周，并没看到有人跟她打招呼，也许是太想念，产生的幻听。她屏住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从小轿车上下来，不急不慢地向她走来。她注意到了他，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在绿意盎然的春日里是那样的显眼。他比从前还要高不少，在这里还能遇到熟悉的人，真是奇妙。她这次回来，心里就有预感，他们总归是要见面的。俊南，好久不见，她本想开口却礼貌地一笑，千言万语，又要从何说起。“估计要二十分钟发车呢？我带你吧”。她客气地拒绝道：“不用啦，我不赶时间，你忙你的吧。”此时下起了下雨，她从包里拿出雨伞，递给他。候车亭太小了，他站在旁边淋了雨。这里本来也不是始发站，只是去往省城的客车会经过这里，于是成了一个临时站台。
　　他主动拿起她的行李，在她的上空撑起雨伞。杏花微雨时节，雨中飘落的花随着雨飘摇，落在行人的身上，不一会儿这里就不见了人影，只剩他们两个还在这里僵持，她抢不过他，只好跟在他后面，她离他近了一点，方便她用伞替他挡住了风雨。
　　“雨下大了，你快把东西放后备箱吧。”他听她的，放好了东西转身就看到她在眼前，他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十年了，再见和初次相见并没什么两样。她现在就在眼前，他向她逼近，她不由自主地往车身上靠近，雨水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白色的针织外套，她害怕地躲着他，他拨了一下她耳后的卷发，转身回到了驾驶座上，她则礼貌地坐在了后座上。再遇高俊南，她也不是没想过各种场景，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仓促的时候。静秋心里想着，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是已经释怀了吗？为何这特别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喂，你几点的车啊？”他的眼睛不时地看着上方的镜子，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下午一点”两人见了面，反而各自不自在。
　　“回来几天了，怎么不联系我？”他有点生气地说道。
　　她缓了一会儿，答道：“我回来有点事，办完就得回去，哪有时间约大家见面啊，更何况都要上班。”她说的是事实，回来三天，两天就要在路上耽搁。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他们俩一前一后的答着，交流起来很累，索性都没讲下去了。
　　她现在心里没有了刚刚的小情绪，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她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淡雅的碎花裙勾勒出她的好身材。他淡淡说了一句：“你现在养好啦。”她没好脾气道：“你还是这样讨厌，人到中年不得不发福。”说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他们都步入中年了。
　　过了没多久，他把车开到了车站的地下停车场，静秋还没意识到已经到车站了，就随他到了一家餐厅，她这个人总是这样爱发呆。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天我请客，不要拒绝。”他很贴心地为她摆好餐具，点完餐没多久，服务员就端来了菜，都是静秋喜欢的，她吃惊他还记得她的喜好。更吃惊地还在后面，他忽然夹起菜，喂到她嘴里。她一下子呆住了，他们似乎与周围热恋的情侣一样，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她只好大口吃掉了，俊南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再次见到静秋，比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心跳，现在更快一些。他尽力忍住这股热情，但还是觉得很热，索性脱下外套。静秋也发现了，她的内心何尝不是小鹿乱撞。他们一会儿都恢复了自己平静的心情。
　　静秋开口道：“你似乎一点都没变”。
　　“你倒是变了不少，更成熟漂亮了”。他还是从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是比以前爱打扮了些。”他们好久没这样坐下来，面对面地说话了。
　　静秋接着问：“你现在干什么？”
　　“理财规划师，你呢？”他一直等着她问自己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结婚。可她却只字未提，而他也不敢问，他不忍破坏了这和平的环境。
　　“从前你骗人感情，现在你骗人钱财啦。”静秋说完自己也有些懊悔。
　　“你还是这么不讲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对你的感情，日月可鉴。”他们为这个问题仿佛争论了很多次，她当他是骗子，他当她无情。现在没争论下去的意义了。忽然，他的手机响起，“高俊南，你搞什么?把一个十岁的孩子丢在路边？”是他姐姐打过来的电话。
　　“姐，我还有事，晚点聊。”
　　“有什么事比你侄子的安全还重要呢？”他不耐烦地挂了电话，静秋此时注意到他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心想他应该成家立业安顿下来了吧。他倒是把这件事忘了，且他从未放在心上。戒指对他而言似乎没什么意义。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他不得不向自己妥协，和他单位领导的女儿上周订了婚。他已接受现实，准备和女方早点结婚生子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没想到在他即将安稳下来时，会遇到她。
　　“我要进站了，谢谢你的款待。”她也不知道要聊什么了。她无数次都在想假如没有遇见他该多好，她的人生或许会是另外一种安满吧。
　　“加个微信吧。”他从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箱，终于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于是他们又再次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再次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没有去追，他知道他追不上，从前是，现在也是。他明白他终究是她生命里的过客罢了。他这次也是赶回去看他的邻居高奶奶的，从没想到会在家门口遇见她，遇到她后，他的心又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