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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一入府门再难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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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迷迷糊糊躺了多久,我渐渐觉得被子里越来越冷。我蜷缩起身子,拿被子将头也捂住,企图得到几分暖意,可还是无济于事。我冷得不自觉打起寒颤。从小常生病的我早已将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烂熟于心。身子一开始发颤,我便知道,这是体温又要上去了。我知道允礼在我身边睡着,我企图尽量忍住发抖的幅度不吵醒他。但是无济于事。
“翛翛,翛翛,你怎么了?”也顾不得横在我与他之间的软枕,他随手移开枕头,轻轻摇我。
“冷,冷。”我上下牙齿不断碰撞着,说出的声儿都是哆嗦着的。
允礼见状,将他那床被子直接盖在我身上,压严实:“怎样,可暖和些?”
“冷,好冷。”那冷意从我体内散发而出,实在不是加一床被子便能缓解的。记得有一次暑假,我突然高烧,爸妈都上班不在家,只有我哥和保姆在。许是体温一直飙升,我不住地打冷颤,喊着冷要被子。保姆王阿姨把家里冬日用的被子找出来给我盖着,我却还是喊着冷。这一下可是吓坏了哥哥,外头四十二度的高温,我却盖着冬被还喊冷。
“你等着,本王命人去喊大夫。”允礼说着,翻身下床去找小二。
“爷,这都三更天儿了,哪家医馆还兴着?咱们这儿镇子小,可找不到连夜坐诊的大夫。爷等等,天一亮,小的就去请。”小二在屋外无奈地回答道。
允礼回屋,看我还缩在被子里发抖:“翛翛,这小地方半夜三更找不到大夫。你可还好?”
“我冷。”除了寒冷,牙一直打着颤儿的我再说不出多一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拉开我的被子进来,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虽喊着冷,可这身子,却是滚烫的。只是于我而言,允礼温热的身子很能缓解我的寒意,我不自觉地向他靠得更近了些。
“这样可还冷?”允礼在我身后轻声问道。
“好,好些了。”我声音虽然还哆嗦,但却不像方才抖得那么厉害了。汲取着他的体温,加上两床被子的保暖,那来势凶猛的冷意终于慢慢退去。当身子不再感到冷后,我也迷迷糊糊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我感觉自己仿佛在熔炉里头一般,热得忍受不了。意识比身子早醒。朦朦胧胧间我将双手拿出被子,双腿也同时蹬到被子外头。有了几丝凉意,身子这才舒服了些。缓缓睁开眼,却感受到自己仿佛被人紧紧抱着。渐渐清醒的记忆回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当时冷得难受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别?如今醒来了,尴尬同时犯了上来。我企图从他怀里挣脱,但这一挣扎,却是把允礼惊醒了。
“你醒了,可好些了?”他的双眸微睁,还未曾退去的睡意显得他与白日里的稳重威严全然不同,带着点朦胧的柔和。
“你,先放开我。”我不敢去看他的脸,这话一出,自己先是脸红了。他的心跳和胸膛的体温是那么明显。
听我这话,渐渐清醒的他连忙放开我,拉开被子坐了起来。“昨夜我看你冷得厉害,又喊不到大夫,怕你出事,这才……”允礼亦不敢来看我的脸。
“我,我知道。你把上头那层被子拿去盖着,不要冻着了。”我伸手将上边厚厚一层被子扯向他。
允礼拉过被子盖上,复又躺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两人各自在床的一侧躺着,沉默无言。
“翛翛,虽说昨夜是不得已为之,但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若愿意,本王会纳你为格格,也不算坏你清白。”允礼终于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寂。
“不,不用。”我连忙拒绝,“昨夜事发突然,你也是不得已。这也不算什么肌肤之亲,昨夜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想我在现代好歹也是个未成年人,哪里会同意这突兀的“负责”?
“你倒是单纯,不会攀龙附凤。”允礼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昨夜之事本王必不会说。将来若你有心仪之人,本王会为你做主,若没有,本王也会一直照顾你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更不知当如何回答。
“好了,先沐浴更衣吧。本王命人打热水来。昨夜,你虽是喊着冷,但两人捂着这两床被褥,也是发了一身汗了。”允礼起身披衣,边对我说着,边咳嗽了一声。我抬眼,看见他的衣衫也是湿的。
“你先沐浴吧。我怕是已将病气过给了你,又穿着这湿衣服,更要病了。”我对他道。
“本王无碍,你本就病着,别病上加病才好。”说着,他推门出去让小二备热水。
我在被子里头动了动,一身湿意,十分不适。虽说昨夜我开始打着冷颤喊冷,但那冷意过后,又是被允礼抱着,又是两层被褥,不论是衣衫还是头发,都已被汗水浸透,软绵绵地粘在我的皮肤上。
许是昨夜发了汗,倒是将我体内着的寒意逼了出来。这不知喝了多少日药的风寒,似乎终于有好转的迹象。此刻虽然我还能感受到微微的烧灼,但已是大大好过之前。泡在澡桶中,疲软多日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活力。
那夜里一番突发之事,倒是让我的风寒飞快好了起来。在客栈又调养了两三日,想着自己的身子已恢复了些,便想着也该准备进京了。这两日,我们都等着有客间空出来,却一直都没有音讯,允礼和我也一直将就着住在这一间上房。
“我也好些了,已是拖了你这么多日,不好再拖,明日便继续赶路吧。”我对着允礼道。
“此处离王府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若是一早出发,黄昏便能到。离皇上钦定的觐见日子还有三日,本王也不急于这一时。你真的无大碍了?”允礼蹙眉看着脚步有些虚浮的我。
“既然只有一日之程,更是没有大碍。早些回王府,你也不用再跟我挤着一处将就了。”我听着日渐次数曾多的咳嗽,心里很是担忧,生怕允礼再跟我住下去,也逃不了一病。
“既如此,那明儿一早便出发。”允礼点头道,“本王去命茗风准备,将消息先放回王府,明日一早便回京。”
这几日以来,允礼都是早起我许多。以前听说过清朝王公大臣乃至皇上早朝,都是天不亮就得起。许是他已养成了习惯,每日我醒来时,允礼都已梳洗毕在一旁看书了。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我朦胧睁眼时,允礼尚在睡梦中。屋内还很黑,透过半白的窗纱,我只能隐约瞥见才微微泛白的天色。
今日便要随他回到王府了,但我心却乱如麻。若没有机缘巧合再送我回到现代,那么一入王府,我便真的就是果郡王的人,果郡王府的人了。以前不管是看史书还是小说,说到宫门王府,总逃不出险恶二字。不管是前朝的权势之争,还是后院的争风吃醋,都让这些朱门内的世界听起来特别复杂。我并不知道允礼那位嫡福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虽说我知道果亲王一生都只有一嫡一侧两位福晋,但对这两位却是毫无所知。允礼说他不会禁锢我,可既然以他的贴身侍女的身份入府,全府上下几百双眼睛都看得到我。我知道,一切不会如他所说那般简单。他与我,都会有许多身不由己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却不知允礼是何时醒来的。“怎么了?”他听到我轻微的叹气声,带着朦胧的声音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不知所措吧。”我轻声回答。
“今日就要随本王回王府了,你在紧张?”他侧过头看我。
“可能,是吧。”我用手指卷着头发,似无心地回答。
“翛翛,你无需紧张。王府内虽严格,但你若无心之失,本王也不会追究。若是你实在学不来我大清的规矩,在本王府中,不学也罢。福晋最是好性儿又善心的,必不会为难你。”允礼有些认真地对我道。
“礼仪规矩我都会学。我知道王府内有百来号人,便是你和福晋不在意,其他人必然会议论。我倒不是在想这些,只是,一旦入了王府,便有诸多之事身不由己吧。”我低低地道。
“你多虑了。本王堂堂一位郡王,不至于连一个小丫头都护不住。你安心住下便好,其余的,本王自会安排,你无需多虑。”
一早起来,气氛便有些不同了。允礼将之前那些便装都弃在一旁,换上了郡王规制的外袍。而我,允礼也命茗风将府里快马送来的浅粉旗装交与我,叫我换上。只是衣衫整理妥当,我的头发却成了个问题。
“茗风,你可会盘发?”允礼问道。
“爷,属下自小跟着爷,但从未服侍过勤妃娘娘或者福晋,这这这,属下不会。”茗风面露难色道。
允礼看看我,又看看茗风:“罢了,本王原先为哄额娘开心,倒是跟宫里的嬷嬷学着为额娘盘过旗头。本王来吧。”
“王爷,您?”茗风一脸诧异地盯着允礼,“除了太妃娘娘,便是连福晋都不曾有这般荣幸得爷您亲自伺候。”
“多嘴。本王不来,你会?”允礼看了茗风一眼,只一眼,茗风便再不敢说话。
我的头发本不如他们古人那般长,梳起来更为困难。允礼在我身后给我梳着头,手法很是小心,而我,亦是大气不敢出。良久,我脖子都已僵硬了,身后总算传来允礼的声音:“本王许久未曾上手,你发本就不长,将就着吧。”
我看向铜镜。当我换上旗装盘起旗头,周身的气质似乎也全然不同了。从不知我换上旗装会是这番模样,少了平日里的清新秀气,多了几分秋霜般的矜贵。允礼盘的小两把头虽简单,却是一丝不苟地立在我头顶,彰显着他们这些满清贵族的傲气。
许是因着衣着装束不同,许是因着心里的紧张,这一路,我保持着坐姿竟是一动未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马车里的颜色渐渐暗了下来时,马车终于停下。
“臣妾给爷请安。”
“奴婢(奴才)恭迎爷回府。”
有侍卫上前半掀开帘子,允礼俯身下马车,示意下人将我也扶出来。
门前,我站住脚,微仰头看着这威严的王府朱门。入了这府,从此,我再不是萧允卿,只是果郡王府的翛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