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太阳》太阳和橘子草

5、回忆

　　2021年9月，秋游。
　　彼时十四岁的夏西正躺在地垫上，闭着眼，嘴唇发白。几把伞撑在她旁边，为她遮住太阳。一群人围着她，关切地发问。
　　夏西只觉得头晕，没有一点力气，手臂也有些绵软。耳边声音嘈杂，她不知什么时候与杨辰牵上了手，便一直十指相扣着。
　　各种各样的冷饮被奔跑的同学们带了回来，夏西被杨辰哄着喝了几口，顿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摇头不愿再吃一点东西。
　　“她应该就是中暑”王慧柃浏览着百度，说道。
　　“绿豆糕好像可以解暑”马佳彦说，“不过还是喝藿香正气水有用吧”
　　“要不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药”杨辰说，“王怿航他们去药店了，但药店离这里两千多米远，太慢了”
　　夏西虽然闭眼躺着，却怎么都睡不着，分神听着，闻言牵紧了杨辰，往自己身侧拉了拉。夏西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嗯？你说什么？”杨辰顺着夏西软绵绵的力道挪动着手，却丝毫没有听清夏西说了什么，迅速低头凑近夏西。
　　“不要走……”夏西偏头向杨辰的方向凑了凑，低声说。她还闭着眼，距离没有控制好，凑近后额头距离杨辰耳垂只有几厘米。
　　杨辰心里徒然一软，好像有什么东西塌陷，沉甸甸地落下去。
　　阳光跳跃着落到她们紧紧相牵的手上，终于有人带着藿香正气水回来了。
　　夏西又被迫坐起身来，接过那一小瓶藿香正气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皱了眉，“好难闻……”
　　“快喝”杨辰担忧地催促，“喝了就好了”
　　夏西苦着脸，微微仰头，药水顺着喉咙下滑，苦涩一路蔓延。她急忙扭头要糖吃，杨辰迅速剥了颗巧克力，情急之下直接递到夏西唇边，夏西闻到巧克力的香气，想也没想就咬住了巧克力。
　　巧克力伴着香甜的草莓味，弥漫在口腔中，苦味渐渐褪去。夏西却愣住了。
　　距离太近了，有一秒夏西的呼吸几乎贴着杨辰的食指，嘴唇离杨辰指尖不过几毫米。
　　只差一点点。
　　周围响起一片“哦～”声，大家在关心夏西之余已经磕到了无数次，也偷拍了不少照片。夏西含着巧克力低下头，发现头晕已经缓解了大半。
　　“藿香正气水很有用诶”夏西嘟哝。
　　“头不晕了？”杨辰问。
　　夏西点点头，却不敢再与杨辰对视了。
　　那时候距离夏西意识到喜欢杨辰已经半年多。她心怀鬼胎，她痴心妄想，面对杨辰坦然的笑容和毫不顾忌的亲近，她会愧疚。
　　她利用好朋友这一身份与杨辰亲密接触，这本就已是她的不对了。
　　可是，若要因为喜欢而疏远，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怎么会愿意。
　　夏西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放在垫子上的手，和杨辰指尖的距离不过三厘米，夏西一想到刚才稀里糊涂地和杨辰牵了半个多小时的手，心尖就发烫。
　　杨辰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是好朋友应该有的举动吗？她们依靠在一起的时候，搂搂抱抱的时候，杨辰玩闹轻掐她腰的时候，杨辰牵她手的时候，杨辰说些模糊在朋友边界的略带暧昧的话的时候……只是好朋友吗？还是她过度解读？
　　那天下午夏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回家后偷偷保存了同学们拍的她和杨辰牵手的照片，翻看着与杨辰的微信聊天记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要是一切如果都能成真就好了。
　　———
　　秋游过后，国庆假前，她们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奇怪了。
　　也许因为秋游牵了很久的手，所以现在她俩牵手有些频繁，大多是十指相扣。
　　“手”杨辰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夏西把手递过去，她就很自然地牵住了。
　　好像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好朋友，好朋友。
　　———
　　杨辰和夏西永远是数学老师办公室的常客。
　　问完数学老师题目，离十二点半午休还有不到五分钟，杨辰和夏西聊着没什么意义的话题，不快不慢地走向教学楼。
　　走廊里，几个男生嬉笑着飞跑过去，夏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被杨辰揽住腰拉到了里侧。
　　发丝飞扬，被杨辰半搂住的时候，夏西呼吸都停了一瞬。
　　好朋友，好朋友。
　　———
　　晚自习放学路上，她们遇到了数学老师。
　　“老师，今天成绩出了吗？”杨辰兴致勃勃上前询问。
　　数学老师笑呵呵地递出手中的试卷，杨辰翻看着试卷，夏西也立刻跟着凑上去，路灯昏黄，还没等夏西看清楚试卷上的名字，杨辰突然转身扑上来。
　　“我一百二！怎么这么菜啊夏小西！一百十七！”
　　杨辰笑得很灿烂，就像要强吻她一样，双手捧着她的脸。夏西被她带得后退几步，即使戴着口罩，也还是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杨辰手指微凉的温度。
　　杨辰很快收回了手，一切正常。可夏西却脑子乱作一团，根本无心去想到底哪里失分。
　　好朋友，好朋友。
　　2021年10月。
　　将近零点，夏西还在微信上和杨辰聊天，她们经常这样，聊到很晚都是常有的事。
　　「well：我喜欢你」
　　夏西愣住了，腿突然开始微微颤抖，她不敢相信这句是真话，却又无比希望。
　　「x：你在完成大冒险吗」
　　「well：没完成大冒险啊」
　　「well：真的喜欢你」
　　夏西很不相信，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她攥了攥被子拭去手上的汗，问了无数遍杨辰有没有在开玩笑。
　　杨辰很肯定地告诉她，是认真的。
　　「well：没骗你啊」
　　「well：真的喜欢你」
　　好朋友，好朋友？
　　2021年12月，南城无雪，亦冷。
　　「x：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well：应该吧」
　　无意间问出的玩笑话，却突然成了真。
　　本以为还能继续做好朋友，杨辰却突然疏远了夏西。两人如同冤家仇人，走廊上遇到都要避开眼睛。
　　可是夏西的生活早已被重重按上名为杨辰的烙印，喜好、习惯、一切都与她相关。她甚至与恋爱脑相似，觉得没有杨辰活不下去。她像一张被丢进海里的纸，说着不愿被打湿，却也淋淋漓漓沾了一身水。
　　可是她只能学着习惯，告诉自己这人生，总是十有八九不如意。只是一张纸湿透了之后，风吹日晒，干了之后也会皱皱巴巴，永远留下水的痕迹。
　　偶尔，夏西偷偷望向杨辰，却只看到她与别人站在一起的背影。
　　杨辰的背影……
　　杨辰的眼睛……
　　眼睛……
　　———
　　“小西醉了？”宋嘉冉脸颊微红，耳廊也染上一层晚霞般的色彩，“不行啊，果酒都能醉”
　　因为老师在，大家都没有像昨日那般放肆，也不知道夏西是不是太过紧张，喝了好几杯果酒，竟成了第一个显出醉态的人。不过这果酒虽然仍是草莓味，度数却比昨天的高许多。
　　“好像是”杨辰掂了掂夏西软绵绵的手臂，哭笑不得。
　　“杨辰……”夏西眼里水光泛滥，眼眶泛红，顺势握住杨辰的手，“杨辰……”
　　“我在啊”杨辰低头看她，脑袋差点撞到一起。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她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你是杨辰吗”夏西眼神迷离像蒙了一层冬天的雾霾，盯着杨辰的脸看。
　　“是啊”杨辰轻笑，摸了摸夏西的脑袋，“假一赔十”
　　夏西突然凑上前搂住杨辰的脖子，“杨辰……”
　　杨辰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拢住她的腰背，应了一声。
　　“你喜欢我吗，杨辰”夏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杨辰的眼睛，语气认真。
　　声音……倒是不大不小，刚好够包厢里所有人听清楚。可真幸运，因为夏西醉酒，大家那一瞬间都安静下来看她，此话一出，简直像玻璃杯砸在了地上，碎片四溅。
　　震惊的、了然的、疑惑的……各色表情在大家脸上层出不穷，精彩极了。
　　只是杨辰顾不上欣赏。
　　再下去夏西就要讨吻了吧，万一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情怎么办，要赶快带她走。杨辰慌忙地想。
　　“回答我啊……”夏西不解地看了一眼突然开始喧闹的众人，拉了拉杨辰的袖子。
　　“我们先出去一下，不好意思”杨辰抱歉地说，站起身，低头和夏西小声说，“我们出去好不好？”
　　大家都一言不发，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会错过精彩好戏。连老师的眼睛里都闪着八卦的光。
　　夏西这时候倒是听话，虽然反应有点慢，但不一会儿就站起来跟着杨辰出去了。包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人语声。杨辰关上门，领着她快步走向楼梯间，夏西歪着脑袋看她，似乎很不解，“为什么要出来？”
　　“不然会被他们看见的”杨辰柔着声调说，“你难受吗？”
　　“头有点晕……”夏西眼睛很亮，直勾勾地盯着杨辰的眼睛，都把杨辰看得有些不自然了，“你喜欢我吗”
　　杨辰轻轻笑了笑，不顾夏西突然瞪大的写满震惊的眼睛，低头在夏西唇上落下一个极轻极柔的吻。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