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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内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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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以后,中山东路上平静下来,特务委员会的黑衣特务收拾现场以及安顿残留下来的与会人员。高层官员则被守卫在中晟饭店最内层,整座中晟饭店增加了三倍的日本宪兵。
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办公室。
特高课副课长梅津誓秀以及特高课一干课员,特务委员会主任李士邨、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李少天、特务委员会行动处处长褚铭燃,褚铭燃带着自己的得力队长高博,连挂着虚职的特务委员会特聘总务顾问莫鹤秋也被叫到办公室。
一股顽虐急遽的肃杀之气充斥着整间办公室。
伊藤松阴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走来走去,垂头丧气的状态中,目光依旧凶狠。
十几秒之前,伊藤松阴询问在场所有人这样一个问题:“这次突发事件,是谁所为?”
众人皆不言语,褚铭燃抢先答道:“各地与会要员都是今天上午临时通知的,所以卑职认为应该与他们无关。”
褚铭燃知道这是撞枪口的回答,所以众人都选择缄默,任日本人发泄,但褚铭燃想的是,盛怒之下,一招中的,先入为耳的话一定会被牢牢的记在心中。
伊藤松阴果然来了精神,问道:“你有什么想法,请说出来。”
褚铭燃压低声音:“新政府当中,一定有内鬼。而且,非常有可能就在特务委员会之中。”
“哦,那你觉得是谁呢?”
褚铭燃:“整个特务委员会里,提前知晓‘和平大会’是在中晟饭店举行的人并不多,但是李副主任可是提前就知晓的,还有……”
李少天抬头看了一眼褚铭燃,褚铭燃也对上李少天的目光。
李士邨经常出差在外,不怎么过问特务委员会的事,且李士邨更注重的是自己的“私营产业”,所以褚铭燃对李士邨还算尊敬。
“还有什么?不要犹豫,有话直说。”伊藤松阴蛮横问道。
“还有陈宝荣。”
“‘宝荣’?”伊藤松阴停顿一下,所有人都知晓陈宝荣和他的关系,伊藤松阴的脸上瞬间挂出尴尬的神色,“宝荣断不可能,那些顽劣分子来刺杀我的时候,是宝荣替我挡了一枪。”
伊藤松阴的语气越来越生涩严肃,斜着眼瞪了褚铭燃一眼。褚铭燃立刻低下头:“是卑职愚昧,冒犯了。”
“褚处长,我知道你为特高课立下大功,但请不要居功自傲。自皇军进驻南京以来,李副主任便在特务委员会里任职,且当年组建特务委员会,李先生出了不少的力。李先生是酒井寿夫少将非常欣赏的人才,没有实质证据,不要胡乱诽谤。你如果怀疑他们,请把证据拿出来。”
“是,卑职明白。”
李少天恭敬说道:“伊藤课长过奖了,卑职为没能抓住今天这群狂妄分子而感到羞愧!”
主任李士邨这时抬起头认真看了一眼李少天,明明是天生张着血盆大口见缝插针的豺狼虎豹,此刻却都将自己伪装成没有能力不善言辞的温顺的小绵羊……看起来诸事不管只懂得溜须拍马,实则各样手段暗地里错综复杂的遍布……还有凭借自己抓了几名共产党就得意狂妄的褚铭燃,李士邨知道褚铭燃与李少天不和,“不和之症”在于褚铭燃觊觎副主任的位子已久。李士邨默默的想,但恐怕,她觊觎的不仅是副主任的位子吧?
伊藤松阴:“与会人员即便是今早才知道具体位置,但如果敌人准备充分,跟踪、侦查、潜入……这些情况,都不无可能。”
“是。”褚铭燃默默低下头。
“此次事件,比去年的‘毒酒案’更加不堪,让整个新政府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各位使出浑身解数不眠不休也要破获此案!”
“是!”众人齐答。
伊藤松阴并未责骂在场的任何人,众人离开伊藤松阴办公室之时,心情却更加沉重了。这就是伊藤松阴的可怕之处,无论他有多愤怒都能够藏在心底,任谁都捉摸不透他心底的想法。如果能够发泄出来将他们痛骂一通,反而还好一些。
……
从特高课课长办公室出来,高博劝说道:“陈宝荣为人孤傲,且十分阴狠,那日在刑讯室里审讯共产党你也看到了,切不可开罪他。”
“哼,阴狠孤傲?我还怕他吗?孤傲又怎样,还不是屈居人下,做别人的姘夫。”
“嘘,处长您千万不可乱说,那可是伊藤松阴……”
“怕什么,我又没说错。在特务委员会中任何贡献都没有,却任这么高的一个职位,整日里呼风唤雨,飞扬跋扈,甚至连我都要听他的指挥。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靠出卖色相换来的吗?”
高博突然想起什么来,立刻向褚铭燃汇报:“还有一件事十分蹊跷,今天上午,爆炸发生之后,便没有见到张甫程。”
“第四行动队今天没有出勤吗?”
“有,第四行动队人员都在,但是汽车爆炸黑衣人冲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去围剿那些杀手,便没有看到张甫程了。”
“现场那么混乱,他应该是去围剿敌人了。”
“可是……”
“好了,别说了,刚才没有听到伊藤课长的指示吗?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高博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悻悻的闭嘴。
褚铭燃这才仔细回忆,张甫程出现的一切。褚铭燃冷笑一声,难道自己是被这个人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竟然忽略了他。这个人两年未见,杳无音讯,突然从南京出现……褚铭燃瞪大眼睛,大步向前方走去。
特务委员会办公室走廊里,褚铭燃看到张甫程,立刻将他叫到自己办公室。
张甫程小跑过来,刚一踏进门,褚铭燃将门“嘭”的一声摔上,凌厉问道:“爆炸开始之后,你去了哪里?”
张甫程手哆嗦着:“我……我站在那里……本来,我想……可是,太可怕了……真的可怕……”
褚铭燃意味深长的盯着张甫程,认真打量。张甫程被看得很不爽,但依旧装作害怕的模样。
“‘狼毒’个头很高,上海人,张姓,且善于左手持枪。我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你便是左撇子。这么一说,这些特征好像你都很符合。”褚铭燃语态轻松,看似是故意打趣张甫程,实则精心的盯着张甫程的表情变化。
张甫程明白褚铭燃在说什么,故意装作在惊吓中回不过神来,喏声问:“你……在说什么?”
“哈。”褚铭燃无奈的摇摇头:“去年九月份,日本领事馆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毒酒案,是军统之中一名非常出色的特工所为,代号‘狼毒’。”
“然后呢?”张甫程这才轻轻的抬起头来。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狼毒’个头很高,上海人,张姓,且善于左手持枪。而你,就是左撇子,你不觉得,这些特征都很符合你吗?”
张甫程的表情由害怕逐渐转变为深情,突然握住褚铭燃的手:“真没想到,这些细节,你还记着呢。你说的‘毒酒案’,我听姨父提到过一次,好像去年九月份的事吧。可我是今年才来到南京,投奔我的姨父一家。”
张甫程的神色越来越委屈。
“你给我营造的客观事实是这样,但是谁知道呢?”
“可是我左右手都会写字啊,父亲总觉得左撇子不好,便将我逼过来了。”张甫程无奈的笑了笑,“你是在怀疑我吗?我来特务委员会以后,听他们讲了一些‘狼毒’的事。那个人被传的出神入化,我能有那本事吗?我要是有他的本事,还需要在这乱世之中来回辗转奔波,寄人篱下吗?”
褚铭燃的疑虑打消一些,是不是自己太过谨慎,神经绷得太紧了,这么贪生怕死懦弱无能的人,为了活下去连亲人之仇都可以抛诸脑后,怎可能是“狼毒”?
褚铭燃继续追问:“那你为何之前不来南京,偏偏是今年呢?”
“从去年开始,香港也在增兵,并不太平,早晚要有一战。香港人民都人心惶惶,街上也笼罩着大战前的压抑阴森的氛围。”张甫程突然紧密的望向褚铭燃:“你知道的,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正好表妹来信说,南京这边已经安稳许多,我便来了。”
张甫程看到褚铭燃眼中的神色多了几分心疼,便继续攻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道变了,我也要活着不是吗?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活着。”
褚铭燃立刻走过去轻轻的抱住张甫程,头靠在他肩上,似是安慰。忽然间,张甫程头抬起来,幽深的望向窗外,眼中的柔弱害怕之色全都摒弃,目光凶狠,深邃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