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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下仙盟谢云寒 ...

  •   刚哭过的人说话沙沙软软的,连眼尾都红了,可怜可爱,听来哪有半点威慑力。

      只是吓了人这么久,裴灵均心知肚明,该给个甜枣儿吃了。

      毕竟蔺怀雪素日飞扬跋扈惯了,若非这次当场败露,恐怕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他这样怯弱软糯的甜美样子。

      不可一次欺负太过。

      青年垂下眼帘,笃定主意这会儿要顺着猫毛捋两把,只是他才点点头,算是答允了,“师兄放心……”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脚步声。

      来人似乎被院外守着的起居弟子含章拦了一下,顿时急火攻心,连连嚷道,

      “掌,掌门,仙盟陈长老听说您醒了,请您与怀雪仙尊速去砺剑峰一趟!”

      裴灵均蹙了下眉,片刻方才淡淡道,“知道了。”

      蔺怀雪不由得脸色一白。

      他当然猜得到仙盟这会请他和受害人同去是什么意思。

      小美人惊慌失措地眨了眨眼,有点紧张无措地盯着裴灵均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站起身,在自己忐忑不定的眼神里慢条斯理收好紫玉箫,打理好自己的衣衫,仍是一丝不乱的飘逸仙尊,回头吩咐道,

      “真啰嗦。师兄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小仙尊脑袋一空,“啊,可他不是要我们两个一起去吗?”

      裴灵均淡淡瞥他一眼,饶有兴致地挑眉,“难道师兄当真想去?”

      “不不不不不!”

      反应过来的漂亮小反派飞速摇头退开,连不存在的尾巴都恨不得一起蜷起来。

      见裴灵均还扬眉看着他,颇有点不依不饶的味道,蔺怀雪咬了下唇,睁大圆圆的小鹿眼,可爱兮兮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裴灵均推门出去时,来传话的小弟子竟还没走。

      见自家掌门孤身出来,忍不住探头向里看了看。

      待裴灵均已御剑走了,他又瞧了瞧身后,确信蔺怀雪是当真没跟上来,方才大惊失色,狼狈追上去,诧异道,

      “裴,裴掌门,长老不是请怀雪仙尊同行??”

      裴灵均面色淡淡,“师兄身子不适,我一人前去即可。”

      小弟子瞪大了眼。

      恐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仙盟分明是怕此事掌门碍于同门情面,不好处置,才有意要管。

      怎么自家掌门竟然好像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有何不可吗?”

      裴灵均身居高位久了,虽惯常待下斯文宽和,但不经意间一问,亦含着十足的威慑。

      小弟子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没没啊没有……啊,掌门,砺剑峰是不是快到了。”

      近来中州不甚太平,两个月内接连出了几件大事,尤其是几大宗门保管的上古法器相继丢失,更是闹得人心惶惶。

      仙盟众人因此着意前来调查,自然便下榻中州第一大宗门天衍宗。

      裴灵均择了天衍宗十二主峰之一的砺剑峰,因其安静清幽,地界颇广,来安顿他们。

      两人御剑而来,唯见一峰兀立,萧瑟青山,山顶房舍绵延。

      知晓裴灵均过来,早有几人接了出来,纷纷朝他行礼。

      -

      裴灵均前脚走,蔺怀雪后脚就出了门。

      他惯爱朱红,便挑了件披在身上,墨发雪肤红衣乌青靴,行在雪中,恰是红衣入桨,青灯摇浪。

      愈发衬得整个人昳丽张扬。

      直到天衍宗后山禁地,蔺怀雪方才停住脚步。

      根据原著的描述,因这块禁地连通凶险至极的天衍十二层秘境,故天衍宗历代掌门都下过明令,不许任何弟子靠近。

      现在身临其境,蔺怀雪才亲身体会到这块禁地的威力——

      后山两侧皆是悬崖峭壁,一眼望去极其幽暗似乎直通冥界。

      中间一道铁链孤桥,数百年前在此仙魔大战时染上的鲜血早已深沁其中,经年累月浸染成乌黑发亮的墨色。

      至于桥对面的天衍秘境,则更是如同一只魔眼,令人望而生畏。

      众人皆知,天衍秘境一共有十二层,每一层都比上一层更加凶险。

      因此若不是被惩戒的犯错之人,鲜少有人主动进入这片流放之地。

      山风吹得人脸生疼,蔺怀雪看着对面的天衍秘境,发愁般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漂亮的小脸都皱成一团。

      ——做了孽的,他把自己的亲徒弟给扔到里面去了。

      当年跟在后面奶声奶气喊师尊的小屁孩儿,如今渐渐长开,成了抱着剑一身黑衣剑眉星目的骄傲少年郎。

      对着外人冷着张脸惜字如金,对着自己师尊倒总是想撒娇。

      可惜原主的设定是彻头彻尾的反派,徒弟的修仙天赋随着他长大渐渐展露,眼看着超过自己已成定局。

      原主简直嫉恨发狂,仗着在天衍宗的地位,已经不满足于偶尔罚他几次,便找了个不敬师尊的借口,把徒弟扔进了天衍秘境,期待原本的天才成为废人。

      想起原著里徒弟后来对他毫不留情的报复,蔺怀雪再次瑟瑟发抖地崩溃感叹,这本书实在太凶险了!

      他只是想离这些注定要名留史册的天之骄子们远些,安安静静种点灵田都可以,谁知道招惹了这么多人,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美人苦着一张脸,掐指算了算,如今小徒弟被他给扔进去快要一月,以他目前的修为,估计还在秘境的三四层打转。

      想来现在捞出来,还不至于走火入魔。

      只是要想将人从秘境中带出,便需要施救者以身入秘境。

      山风如狂,蔺怀雪一个人穿过孤桥站在秘境入口前时,觉得整张脸都要冻得失去知觉了。

      漂亮小仙尊素来没吃过什么大苦,这样受罪已经是破了记录了。

      “咳咳……什么东西…”

      一株赤红色灵草叶片裹满白霜,却依旧挺拔夺目立在正中央。

      蔺怀雪一边小声碎碎念,一边伸手拂开这株灵草,果然瞧见秘境入口。

      只是这里只有幽幽一道狭窄的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连一颗石头都没有。

      小仙尊傻了眼,试图直接穿进去未果,绕着这道光团团转了四五圈,绞尽脑汁也没找到进去的方法,一时急得冷汗都下来了。

      凛冽山风和着飞扬白雪,几乎是这片刻时间,就已在他长长的眼睫上落下一层白雾。

      旋即又被呼吸间的热气蒸化,仿佛小巧荷叶盛起湿漉漉的露水般,随着主人轻轻的一眨一眨,要哭一样欲落不落。

      漂亮小仙尊任由雾气凝成水露挂着,委屈又沮丧地胡思乱想——

      该不会只能去求裴灵均吧?

      堂堂天衍宗掌门,不至于打不开自家宗门的秘境。

      可是,可是…

      蔺怀雪为难地发呆,怀里忽然轻响一声。

      这件衣服似乎已经被原主遗忘了,有些时日没有穿过,小美人茫然地循着声音摸了摸,竟果真取出来一个很旧很旧的木铃铛。

      山核桃一样的大小,拿着很轻,上面笨拙地雕着一个意义不明的图案。

      铃铛在掌心微微颤动,蔺怀雪眯着眼睛辨认好久,才发现刻的是一片雪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眼前倏忽场景变幻。

      小小少年手心握着一个木铃铛,在门口徘徊许久,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进来,朝他伸手,却故意不看他,撅着嘴道,“给您。”

      “何物?”美人气定神闲看着他。

      “……前日不小心弄坏了师尊亲手刻的凤鸟,弟子特意雕了这个给您。”

      小少年眉目间已看得出将来的英气俊美,此刻却将划破的手偷偷藏起来,倔得像大人,

      “不好看的话师尊直说就好,不用顾忌弟子的面子。”

      美人掀起眼帘,哼笑一声,“玩物丧志。”

      他口中虽如此说,轻轻抛出一物,被对面的小狼崽子稳稳接住,

      “拿去给你的爪子上药,落下病根,我门下可不要。”

      -

      温暖和煦的幻境倏忽而逝。

      蔺怀雪这才意识到方才的都是原主的记忆。

      他仍站在荒凉凄冷的天衍秘境入口处。

      ……

      如此师徒,何以沦落至此。

      才刚冒出这样的念头,蔺怀雪脑子里就毫无预兆地一痛,极其尖锐,疼得他连忙止住了想法。

      再回过神时,只觉得身前似有一道极为凌厉的视线凝望过来,小仙尊迷糊抬头,被吓得轻轻“啊”了一声,原来对面不知何时已多了道人影。

      来人一袭简素白衣,风仪飘逸,身材高大,唯独与众不同处是戴着一顶雪白幕篱,看不清神色。

      他一步步朝自己行来,虽安静不言,但被幕篱遮住的视线却连一向迟钝的蔺怀雪都能感觉到沉静凌厉。

      如冰凉利剑,仿佛能洞察刺破世间一切虚妄谎言。

      漂亮小仙尊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极不自在,踌躇着看了他好一会儿,迟疑片刻,决定先唬住对方,

      “你……你是哪一峰的弟子,名唤什么,为何不顾门规私自闯入后山?罚你回去自己抄门规百遍!”

      对方依旧只是漠然地看他一眼。

      像是压根没有听见蔺怀雪那番话,又像是听见了亦不打算理睬一样。

      天衍宗的弟子素来尊师重道,即使心里再厌恨,不到万不得已,面上也不会露出来。

      小美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胆大无礼的弟子,心中疑惑不解,一时忍不住伸手去扯了扯他衣袖,

      “我在同你说话呀,难道你修闭口禅?”

      话音未落,山风如浪,微微掀起人的幕篱。

      衣领处露出清晰可见墨色绘成的獬豸神兽。

      而今百宗千派,各有所长,却唯有仙盟有资格在衣饰上绘此图案。

      蔺怀雪登时哑然,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呆呆眨眼许久,才慢慢地松开手,低声道,

      “原来你是仙盟的人?”

      仙盟三日前为追访法器之事下榻天衍宗,他是知道的,只是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对方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样的隐秘之地?

      蔺怀雪微微低头,蹙眉又松开,纤长的眼睫微垂,似是思索许久,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眼下只想救出徒弟跑路,实在不想再多生事端。

      只是对方此刻正好就站在方才蔺怀雪拨开朱红色灵草的位置,恰好挡住天衍秘境入口。

      蔺怀雪轻轻攥着木铃铛,小东西在他掌心微微滚动,令他垂下眼睑。

      若说一个时辰以前,自己来后山只不过是因为穿成反派不得不自救,这会儿心里却平添了许多说不上来的焦急滋味。

      蔺怀雪顿了顿,挣扎一会儿,还是抬起了头,素来骄纵的漂亮小仙尊放软了声音,第一次好声好气乖乖跟人讲条件,

      “这位仙盟道友,这样吧,我也不管你为什么偷闯进我天衍宗后山,总之我就当没看见……”

      小仙尊抿了抿唇,乖乖看着他,漂亮的眼眸清澈见底,循循善诱,“这个秘境,你知道如何进去吗?”

      对方垂眼看他,良久,点了点头。

      “……那,那作为交换,我不找我们掌门告密,你教教我怎么进,好不好?”

      蔺怀雪自觉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笃定他不会拒绝。

      谁知对方竟微微一顿,声音清寒如玉,

      “仙盟有令,众宗门一概不得私自进入十层以上秘境。”

      蔺怀雪扬起的唇角登时落了下来,似是没想到对面果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冷冰冰犟种,原本眼睛亮亮的小仙尊瞬间失落无比。

      只是嘴上仍不服气,

      “这,这就是个陈年的规矩罢了,不遵守的宗门多了去了,难道你们仙盟还真会因为这个罚你?道友,你教教我,然后就当今天没看见我不行吗?”

      说着忍不住急得仰头看他,素来漂亮清澈的眸子里颇有些希冀。

      那人这会儿背对着他,正蹲身摘下脚边那株赤色灵草。

      只见他握在手中略一停顿,竟摇了摇头扔了出去,似是充耳不闻。

      掌心的铃铛犹在震颤,蔺怀雪轻叹一口气,也随着人蹲了下来,若有若无地挡住他的视线,见对方果然抬头,只是剑眉微蹙,似乎颇为不悦。

      蔺怀雪略有些委屈,他轻轻咬了咬唇,像只惯来顽皮,这会儿终于乖巧下来的美貌小猫,虔诚地双手合掌,睁大眼睛软绵绵地望着谢云寒。

      此间万籁俱寂,唯有美人一抬眼,似胜过万语千言,

      “道友,道友,求求你啦。”

      小仙尊冻得连无意识的撒娇声都在轻颤,怕人不肯应,心内犹在忐忑,忽然就见眼前高大的人骤然起身,定定看了他许久,忽而抬手取下了幕篱。

      漫天大雪飞扬,天衍宗一十二座青峰寒透,与他干干净净的幕篱融为一体,天地一白。

      眼前人俊逸如霁的眉眼平静无波,蔺怀雪还未反应过来,不及起身,只是似有所感般,仰起头对上那双漆黑如潭如墨的眸子,分明格外陌生,却不知为何突然忍不住心跳加快。

      耳边似有一声叹息,

      又像恰逢此时,长风拂过万壑松涛,

      “在下仙盟谢云寒,执掌刑罚,不得有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在下仙盟谢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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