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违背本能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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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本能是捕猎，花的本能是盛开，而人的本能是逐利。我为了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而他们用尽手段摧毁我，那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光影》剧本里，女主角安静如是说。
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一个警察，大声质问她：“可那是你父母！他们是你的家人啊！阿姨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抚养长大，你就这么报答他们？”
安静说：“家人？什么家人？不管不顾毁掉我前途的家人吗？怕没人养老把我留在这里的家人吗？平时不管不问出事了就推我去死的家人吗？”
郑和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无论如何他们给了你一条命，他们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他们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想你好，你有事可以跟他们商量啊，你也可以跟我商量，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安静！……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生我的时候跟我商量了吗？撕我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跟我商量了吗？把我辛辛苦苦攒的钱拿去赌跟我商量了吗？为我好？郑和，你也能说出这种话，呵，也对，你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正义和法律只保护大多数人，道德却只约束一小部分人，而你是法律和秩序的维护者，你，和你们，谁都不是我的守护神。”
“如果警察和法律不能保护我，那我就自己来。”
黄色荧光笔停在这句话，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竺宴放下剧本，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深夜一点，有逢的星空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
而她，仍旧陷在那段旧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那个时候她高考失利，录取志愿一路滑档到最后，专业也被调剂到当时最冷门的学院。大学前三年，她抱着全英的教材发愁，对着不同口音的外语音频发愁，看着可怜的微信余额和更可怜的成绩单发愁，每天在几份兼职之间疲于奔命晚上腰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也在发愁。在其中一个失眠到凌晨的深夜，她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如果活着注定要承受痛苦，那死亡，是不是也算一种解脱？
那是她第一次想到死。
好在她贪生，念头起的第一刻就吓破了胆，捂着腰掐着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有些念头，尤其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总是在人刚察觉的时候已经疯狂生长，错杂的根系在疲惫不堪的心上戳出千疮百孔。
而脆弱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被黑暗侵蚀。
“如果一定有人要死那为什么是我呢？我这么努力活着，我每天这么辛苦，为什么死掉的人会是我呢？”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刻，罪恶敲开女孩的心门，竺宴脑海中涌现无数个毁尸灭迹的完美犯罪手法，而加害对象无一例外是刚刚挂断电话的，声嘶力竭地冲她大喊大叫的母亲，和让她赶紧滚回去还债的父亲。
仅有的良知拉响警报，竺宴一个激灵惊醒，刹那间就决定要考研究生，要念法律，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坠落下去。
我一定要让什么拉住自己。
这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竺宴向自己重复无数次的话。
她承认在很多时候，有很多次，她都想跟这个操蛋的世界同归于尽。
次数多到，这种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入骨髓，才会让她在听到萧楠问她会怎么办的时候脱口而出那句“拉着所有人去死。”
嗡嗡嗡。
手机的振动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竺宴点进消息框，一张乌漆嘛黑的照片跳出来，她吸吸鼻子，十分疑惑地回了个问号。
那头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然彻的脸框在屏幕里的时候竺宴才想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着急忙慌去擦。
然彻一声轻笑：“别擦了我都看见了。”
竺宴嘴巴反应极快：“笑什么！你都这样还笑我！”
深夜落地机场的男明星坐在行李箱上，胡子拉碴，眼袋大得能掉到地上，一个哈欠还没打完胜利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下来。
用两个词形容就是狼狈。
简直狼狈之极。
“不是笑你，是见到你开心。”然彻抓了抓鸡窝头，笑得没心没肺。
“咦~”竺宴恶寒地抽了抽嘴角，手上十分迅速地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说来奇怪，自从上次她拒绝他，这男人就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候是受气小媳妇，有时候是霸总，有时候是忠犬暖男，有时候是人间尤物，时不时给她来上这么一句崩人设的台词。尤其是上次她一时情急主动联系，他就看到蚂蚁搬家拍张照，有好看的云拍张照，太阳落山了拍张照，饼干渣渣也拍张照，也不发朋友圈，直接发她，还没有任何说明就纯发图。刚开始她还能忍住当没看见，到后来这货的拍摄角度越来越清奇，发的东西越来越离谱，她啥都看不懂还啥都好奇，一次没忍住就次次没忍住去问，他就一个视频打过来，美其名曰“讲解”，然后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跟她分享最近发生的趣事，大到这次活动拿了什么奖，小到哪位粉丝破了四次音，抓住一切机会跟她唠嗑。唠着唠着嘛……她就习惯了自己偶像的话痨、邋遢、磨叽，还偶尔唠叨。
就是这…话吧，咳，她是真适应不来。
竺宴当没听到他这句话，自顾自地问：“你到机场了？”
然彻把镜头拉远给她看身后：“对，我们一会儿去酒店，胖子在那等车，这儿，看见没。”
他的指头刚收回来那一团黑就转身过来，极其熟练地朝镜头打个招呼，然后拉着箱子往外走：“宴姐，节目组的车到了，我们要去酒店了。”
“好，我也收拾收拾准备睡了。”竺宴朝手机挥手：“拜拜。“
然彻也挥手：“明天见，晚安。”
“晚安。”
通话结束竺宴的笑还挂在嘴角，她看了眼最后那句台词，哼着歌把剧本收起来，蹦到卫生间开始了晚间洗漱。
明天见，多么让人期待的结束语啊~
第二天下午，五波人在《下周见！》后台核对流程。
竺宴的新剧《按规矩办事》预计下个月上线，她和男一号叶俊颜被派出来做宣传，而今年年初上映的主旋律战争题材电影《战长沙》上周在国外非常有含金量的电影节上包了三个最重要的奖项，至今票房还在高涨，郑遇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奖和男主角出来炫耀。
这次的录制流程非常简单，两个剧组的宣传就是乱炖主题，采访的时间不长，除去两首主题曲演唱剩下的都是组队游戏环节。
综艺嘛，有竞争才有看点。
书面的流程讲解很快结束，彩排环节到来。竺宴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让灯光师调光，叶俊颜攥着话筒凑近，看着台下略显紧张地问：“竹子姐，我刚才是不是跑调了？”
竺宴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半步，漫不经心地安慰他：“没事，你不是专业学音乐的，唱成已经很不错了。”
叶俊颜跟着挪过去，“嘿嘿”笑道：“哪有，我能听出来自己跑掉了，其实我私底下练的时候不是这样，我就是…有点紧张…”他发誓他没说谎，就是他没想到在台上还要跟她对视，他一下就…没控制住。
“OK，两位老师可以下来了。”底下的执行导演一声大喊，竺宴把话筒递给工作人员，道了谢转身下台，叶俊颜跑两步跟在她后面：“竹子姐，我还是有点紧张，我们要不然再练一遍吧……”上台的郑遇一把按住他肩膀：“年轻人，你还小，录综艺紧张一点才有效果，我就觉得你很好，不用练了，去，站那，帮我们看着彩排。”
郑遇是演武戏出身，后来死磕战争片还专门到军队训练过，一身肌肉结实而有力，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锋利的光。叶俊颜小鸡仔一样被他按在原地，硬着头皮说：“郑导，导演在下面看着呢，不用我”
郑遇老鹰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那个“吧”字被麻溜咽下，叶俊颜十分听话地站到了他指的位置，坚定地看向他：“郑导，我准备好了！”
郑遇得意地朝然彻挤挤眼，一副“哥干得不错吧”的表情，然彻当作没看见，欲盖弥彰地压下唇角，一本正经地往前走：“开始彩排了。”
“你小子！”郑遇笑骂着追上去。
下午四点半，节目正式开始录制。简单的开场舞结束，第一趴是一贯的采访环节，吴植挤眉弄眼地问竺宴：“那竹子跟台上的两位男演员都合作过啊，您觉得…跟他们两位谁更合得来呢？”
采访提纲提前给艺人团队把过关，竺宴对着话筒背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然彻老师的演技有目共睹，前不久还刚拿了奖嘛，现场拍的时候导演跟编剧都没话说，观众给的反馈也很好，我个人…当然是觉得跟他演很舒服，林老师也很不错，他还没毕业嘛，又是第一次拍戏，整个拍下来我们也磨合得很好，所以说我跟两位还都挺合得来的，呃…以上是我个人观点，跟两位老师本人无关，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也这么想。”
“哇，求生欲这么强，我都好奇两位男演员的想法了，我们竹子都这么说了你们两个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吗？”林欣怡一副吃瓜的表情看向嘉宾。
竺宴也笑着看向两位男演员在的方向。
“呃，我跟竺老师的观点完全一致，跟她演对手戏很舒服。”然彻率先开口，他放下话筒的时候还歪头看着主持人的方向。这次的座位两位主持人在中间，两个剧组对称着坐在两边。然彻嘴角噙着笑，目光翻山越岭跟竺宴的交汇。
中间的叶俊颜前倾着身体挡住竺宴，对着话筒说：“我也觉得竺老师非常厉害，我是第一次拍戏没有经验，竺姐在现场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很感谢她。”
“是的是的，我们统计过，竹子出道马上五年，已经拍了十五部戏，在新一代演员中算拍过很多了”吴植连连点头。
“咦，竹子已经拍过这么多戏了吗？但是我好像没怎么看过你演什么正派，好像都是那种很厉害，但是讨人厌的反派的角色。哎哟真的是，你这么好看一张脸为什么没有那种倾世美人的角色找你啊！好想看你拍古装啊！”林欣怡夸张地描述：“就是那种清冷的白衣飘飘的修仙大师姐，或者是那种武力值很高的引所有男人追捧但是看不上任何男人的角色！”说着说着她自己感觉不对：“哎？我怎么想的都是这种没有恋爱戏份的？哎，为什么？我好像真的没有看你谈过恋爱！”
吴植立马接茬：“是在戏里！现实里谈恋爱还能让你看见了？”他嗔怪地瞪大眼睛：“不过谁说她没拍过谈恋爱的戏？今年的《黄沙妄》里不是有吗？还是跟我们小彻拍的呢！听说，在即将播出的新剧《按规矩办事》里也有噢，还很多呢！”
“丁宁那是恋爱戏啊？我看过电影你别骗我啊！我台本上写了《按规矩办事》是都市剧，应该不会虐吧？”林欣怡眼巴巴向林俊颜求证。
叶俊颜很鸡贼：“呃…虐…不虐…的，大家去看剧就知道了。”
竺宴也跟着说：“请大家多多关注都市律政剧《按规矩办事》！”
“嘶，我也看过竺老师的戏，你不是有一部古装的，那个，权谋的戏，里面有谈恋爱的呀！”郑遇后知后觉地插嘴：“我刷过那个片段，你后来还把人家杀了，一把大刀下去直接砍头，可狠了！”
然彻在旁边小声吐槽：“那是渣男，该杀！”他微弱的气声响彻演播厅，所有人哄堂大笑。
……
……
接下来的游戏环节极其丰富，什么成语接龙啦，经典片段还原啦，高情商场景演绎啦。导演组超级会搞事情，整个PK的组队划分都是按剧组来，但是上场顺序永远是竺宴对然彻、叶俊颜对郑遇，最后的丢手绢环节还安排竺宴坐在他俩中间，两位主持人在旁边起哄。
将近八点，整期节目终于录完，竺宴跟着小橘回化妆间。换完衣服出来，叶俊颜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把她堵在门口。
竺宴对着那束鲜艳欲滴的花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问：“你这是干嘛？”
她曾经连续几年季节性过敏，每到春夏交接就浑身泛红瘙痒。这几年虽然好了，但她仍旧对鲜花一类的东西敬而远之。
叶俊颜抱着花上前一步：“恭喜姐节目顺利录制完成！”
竺宴捂着口鼻又退一步：“谢谢，心意我领了，花就不用了，我…花粉过敏。”
“噢，对不起，我查过你的资料上面没有说你过敏所以我就…”叶俊颜把花藏在身后，一脸懊悔：“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啊没事没事，我现在没那么严重，你把花拿走就可以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竺宴侧着身子往外走。
叶俊颜叫住她：“等等，竹子姐，我想问你明天有空吗，我这有两张票，你明天可以跟我去看电影吗？”他从怀里拿出票，指节非常用力地捏着，嗓子也好像被什么捏着，咳了一下才发出声：“我还订了一家特色餐厅，听说很好吃，我们看完电影可以去试试。”
“不好意思啊，这部电影我已经看过了，而且我最近减肥，不能去外面吃饭，你，约别人吧。”竺宴抱歉地笑笑，转身往外走。
叶俊颜失落地低下头，深呼吸几次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还真是不巧，那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约。”
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满脸稚嫩，连声音都带着满得溢出来的天真少年气。竺宴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不会有下次，叶俊颜，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并没有熟到可以一起看电影单独吃饭。我现在是上升期，你还小，如果被拍到了对谁都不好。”
“可我们不是朋友吗？”小男生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朋友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是朋友，但不是可以做这些事的朋友。”竺宴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谁是可以跟你做这些事的朋友呢？然彻老师吗？之前有网友拍到你们一起逛超市，是真的吧？还有刚才在台上，明明我们两个人的惩罚环节你却听他的让他替你！你其实是因为是我才考虑这么多吧……如果是然彻老师请你看电影，你应该不会跟他说这些吧？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不一样，你喜欢他，也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叶俊颜朝天呼了口气，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竺宴抿着唇思考了半响，说：“不对，我拒绝你是因为我们没有可能，对我来说，世界上的人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我喜欢的，一类是不喜欢的，我永远只会为前者花时间和让步，但是他们只是一小部分人，而我很清楚，你不是，也没有成为这类人的可能。我是因为这个拒绝你的。”
叶俊颜不死心地问：“那，那然彻老师一开始是你喜欢的那类人吗？”
竺宴摇了摇头：“他是我一开始就想要靠近的那类人。”
如果说安静的本能是求生，那她的本能就是逐光。然彻就是那束光，他和他的团体在她不见天日的那段日子是她精神上唯一的太阳。她几乎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靠近，而她残忍地用理智拉住心，逼着自己退到熟悉的黑暗地带。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违背本能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