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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意思是说我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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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说来给竺宴撑腰是真的,撑完腰她立马就走了,连夜回去肝大结局。苏瑶倒是多留了一天,就一天,看完竺宴的体检报告就打车去机场了。
没错,竺宴被按着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自掏腰包的那种。
苏瑶觉得她冻一天就能发烧肯定是身体不行,当天就让护士带着她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检查结果表明她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没休息好,再加上间歇性节食,不病才怪。
竺宴倒是不想节食,奈何旗袍贴身,电影镜头又苛刻,她有任何缺点都会被荧幕无限放大。
苏瑶早料到这一点,走之前特意安排了人来盯着竺宴的一日两餐。
于是王攀跟然彻做了汇报,一天两头往医院跑。
得益于《黄沙妄》是个大男主戏,顾驰和顾昭在城外打了好多天仗,丁宁小娇花根本没有机会出场。竺宴心安理得地在医院躺到病愈,带着日渐凸显的小肚子和一手针眼回了剧组。
小橘找场务拿了最新的排班表,民国的战争戏不好拍,李猫又是个吹毛求疵的主儿,竺宴住院小一周的时间他才过了两场戏。排班表上显示竺宴还能再闲几天,不过下一场戏跨度很大,李猫想用战争的景先拍丁宁的大结局,她这几天除了找化妆师调整妆造还得去片场找感觉。
丁宁的故事线因顾昭而起,也因顾昭而终。
顾昭死后,她就自请成为卧底,与顾驰夫妇里应外合夺回连城。她魅惑敌军将领吴拥,利用四姨太的身份打探情报,还伺机在统帅府埋下炸药,以身为饵,帮助顾驰诛杀了叛国贼。
定妆的时候组里研究出两套方案,一套妆容明艳动人,另一套美丽中带着清冷的破碎感。李猫觉得哪套方案都说得通,就没有做最终选择,让竺宴到后期根据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再进行调整。
竺宴在软椅上翻了六个小时剧本,两个化妆师小姐姐在她脸上涂涂改改无数次也没讨论出最终结果,最后决定一起上个厕所冷静一下。竺宴放下剧本,举起胳膊敲了敲脖子,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妆容。
素净的哑光妆面,淡粉色眼影铺到眼尾拉高的眼线上,浓密的睫毛卷翘,因为是民国的妆造,化妆师刻意没有用修容,而是选了黛色的眉和浓烈的红唇呈现出中国传统的化妆手法。
竺宴盯着自己嘴角,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段描述:
丁宁心怀悲戚,把所有伤心和不甘都藏在心里,勾起唇角又做回了那个风情万种的百乐门台柱子。
鬼使神差地,竺宴拿起笔给自己点了颗泪痣。
张扬又明艳的眼妆顷刻间沉稳下来,漂亮是依旧漂亮,但美丽中又多了份坚韧。
丁宁痛失挚爱还要对仇人笑脸相迎,她不能哭,就让妆容代她哭吧。
竺宴对着镜子左瞅瞅右瞅瞅,对自己的突发奇想甚为满意。化妆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竺宴坐得腰疼,索性站起来四处走走,一边拉伸筋骨一边找找人物感觉。
她漫无目的地晃出了化妆间,顺着战火的痕迹上了高台,一路逛到了连城外。
有个人被吊在城墙上。
竺宴定睛一看,是顾昭,才猛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拍鞭尸顾延之的戏份。
顾昭为掩护顾驰死在了战场上,吴拥下令把他吊起来曝尸,为的是设局杀顾驰。他没想到的是,顾驰没来,丁宁亲眼看着顾昭被火堆烤干喂了狗,然后带着仇恨走进了连城。
然彻双手被绑着吊起,脸色苍白,嘴唇的死皮起了一层又一层,他脑袋向下垂着,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
倒确确实实像个死人呢!
“彭!”
某个地方的炸点突然炸起,一旁的木架脚陡然断裂,然彻腰间的威亚绳就固定在那个架子上!
竺宴身体率先反应过来,跪扑过去抓住然彻手上的装饰绳。
木架轰然倒塌,然彻身体猛地下坠,竺宴半个身子顺着往下滑,她一手死死地抓住绳子,另一只手抠着城墙,两人堪堪悬在半空。
然彻不知何时睁了眼,他眼底布满红血丝,嘶哑地开口:“放手。”
竺宴死死咬着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不。”
剧组为了追求真实搭了五米高的城墙,然彻脚下原本放着的软垫已换成了木柴堆。他双脚又被绑着,摔下去必然膝盖着地,无论是旧伤复发还是毁容还是别的什么伤,竺宴都不能接受。
她下唇都咬出了血还倔强地摇头。
“听话,放手。”
因长时间捆绑,然彻的手臂几乎没了知觉,脖子上的青筋直通侧脸。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我会把你一起拽下去的,放手。”
“我…不…”
“竺宴!”然彻急得干瞪眼。
“然彻!”竺宴居然还能气势汹汹地瞪回去。
她肩膀疼了他还瞪她!
好在这场面没持续多久,执行导演和场务及时发现现场不对劲,飞速赶来撤了柴火堆铺了阻力垫。
竺宴身体脱力,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倾。
两个人都摔到软垫上。那截麻绳本身就是装装样子,看着捆得结实轻轻一挣就能脱开。然彻没管严重充血的胳膊,他甚至没顾上挣开脚上的绳子,他几乎是刚落地火气就从嗓子冒出来:“你是不是傻你肩上有伤你自己不知道吗!”
竺宴脸埋在垫子上安静了好久,发出微弱的哭声:“然彻,我疼…”
然彻,我疼,我好疼……
组里的医生说是脱臼和拉伤,胳膊接回去就没事了。可是竺宴浑身冷汗一直喊疼,然彻抱着她去医院的路上都快疯了,一直催着胖子开快点再开快点。
等到CT片子出来,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麻药她才安静下来。
“医生,她一直喊疼,她是不是伤到了别的地方?”
“别的伤倒没有,就是她这个颈椎和肩膀的肌肉拉伤太严重了,平时呢,不能久坐不能搬重物,最好是别用力,这次是两条全犯,扯着旧伤了,好在没有特别严重,疼肯定是要疼的,我之前给她验过,普通的止疼片对她好像没什么用,这样,我给她开一剂麻药,等药效过去她应该就不疼了。”
然彻坐在病床边看着竺宴皱成一团的眉,一阵后怕。
宋七斤说他们吊在那里有快五分钟。
女孩子不是…都很怕疼吗?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忍着脱臼的疼痛拽住他五分钟……
然彻把脸埋在掌心,眼泪无声无息滴落。
他好像可以确定他喜欢她,但他好像也,保护不了她。
从他们相识以来,一直都是她在救,他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年轻的偶像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比他差点被雪藏,经历网暴,彷徨迷茫的时候,更加无力。
竺宴安静地听着他颤抖而微弱的呼吸声,叫他:“然彻,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药效还没过,她肩膀和手臂都不能动,只能直愣愣地对着天花板。
花白的颜色刺得她眼酸。
“然彻,你能不能帮我调下床,我想坐起来,但我脖子动不了。”
然彻起身慢慢摇动摇杆,调到差不多的角度还怕她不舒服,一手托着她肩往地下塞了俩枕头,声音依旧嘶哑:“现在感觉怎么样?”
“舒服。”竺宴扯出一个笑。
“为什么?”
“什么?”
“你为什么争取丁宁这个角色,为什么拉住我,为什么不放手,你不知道你在冒很大的风险吗?”然彻一字一句地问,他为了这场戏好几天没怎么喝过水也没刮胡子,此刻他弓着背弯着腰,胡子拉碴,狼狈至极地,求一个答案。
“我知道,可是你值得。”竺宴知道自己可以分析很多利弊,说自己是他粉丝,找很多冠冕堂皇又合理的借口搪塞过去,但她还是选择坦诚。
她承认在那个瞬间她就是不想他被洛春水缠着不想他受伤,跟他是不是她偶像或者别的什么根本没关系。
然彻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对她很好很好,她心甘情愿冒险。
竺宴侧躺着,眼神没有焦点,声音轻缓地像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我没跟你说过吧,在你来我家之前,我其实,想过死。”
然彻瞳孔狠狠骤缩。
“我那段时间一直试不上戏,我妈,说她准备结婚,打电话问我要嫁妆,我没钱,只有一幢房子。所以我把房子卖了,本来应该在台风那天交房的,但是买家过不来,你们正好赶上最后几天。在你们来之前我就想好了,铺子生意很好,福叔师徒每天都有事情干,瑶瑶和客客也很忙,我们不经常联系,我家呢,嗯…我没有家,要是我哪一天跳海,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人发现。我那段时间很消极,总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想给任何人惹麻烦,如果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对这个世界来说应该算好事吧。可是那一天,瑶瑶给我打电话让我接她,我在海边看到了你。”说起这个竺宴眼睛晶晶亮,“ 我闺蜜带着我偶像回我家哎!这辈子都碰不到一次的事!多稀奇!更稀奇的是,我偶像好像很喜欢吃我做的饭,他也给我们做饭,他还承诺,将来有一天开合体演唱会了请我去看,那几天我感觉像做梦一样,虽然表面上我一直躲着你,但是晚上做梦都会笑醒,我真的笑醒过,我偶像住在我家哎!还是我闺蜜同事!他无处可去怎么就被我撞上了,还让我看到那种狼狈样!别的焰火都没有我这种运气吧!说起来其实很荒谬,偶像对我来说就像一个不会回消息的网友,我闲了闷了烦了去找他们充充电,既没为他们花过钱又没幻想过跟他们认识,但就在你站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1突然觉得我是幸运的,还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幸运。说真的,你好像我的幸运星,你走第二天我顺利交房,还接到了北淮这个角色。
新年夜的时候我其实很难过,我那天赶了很远的路回家,被竺宝玉,也就是我弟弟撞飞在楼下,我妈从我旁边过去看都没看我一眼,只知道让竺宝玉给我打电话要钱。我那天摔了好几跤,浑身疼,箱子也摔坏了,灰溜溜地给瑶瑶打电话求收留。你那天给我煮的饺子,给我切的蛋糕,还有给我包的红包,都是我好多年没有吃到的,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在新年收到红包那么大一个!给我的!
大年初二其实是我生日,我妈生我的时候没给我上户口,竺宝玉出生我才有的户口,我俩写的同一天出生,双胞胎可以躲计划生育。从来没有人记得我生日,他们说要按照户口过,我上大学之前每年都能吃到竺宝玉的生日,但我没有。那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偷偷录了视频,睁眼就能我偶像跟我一起看日出哎!我的天哪!我那两天好开心,有人陪我去看海,陪我吃火锅,陪我看烟花,陪我看日出和日落,陪我过生日,还陪我录VLOG,我感觉,好像天上的神仙突然显灵了一样,虽然我没有许过愿望,但你好像每一样都能帮我实现。
所以啊然彻,你带给我很多快乐,帮我实现了很多愿望,你对我很好,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不是我莽撞,而是我反复思量之后仍旧觉得,你值得。”
我反复思量过后仍旧觉得你值得。
然彻眼底的疲惫和不安全部消散,深邃的眸里星光点点,温柔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