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鸢尾》水初影

21、敌对（1）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

　　秋茉心哭得有些疲倦了，缓缓站起身，拿出震动的手机挂掉了乔伊的电话，颤抖了一番，最终还是按下了埃尔默的通话按钮。

　　“埃尔默。”停顿了好半晌，秋茉心才启唇开口道。

　　“有什么事吗？”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像是有要事要做，“是因为肖恩又出事了吗？”

　　目光中透着淡淡的仇恨与不确定的疑惑，秋茉心定了定自己的心跳，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你有时间吗？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

　　听出了秋茉心声音中的异样，埃尔默蹙了蹙眉，继续道：“在哪见面？我马上到。”

　　“莫拉蒂别墅前。”挂掉了电话，秋茉心下定了决心一般快步向莫拉蒂别墅的方向走去。她一定要和埃尔默来一个了断，这样才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秋夫人和科斯塔先生。

　　黄昏下的阳光依旧十分刺眼，金黄色的光芒铺洒在林间的小路上，让人睁不开眼睛，却有浸染着一丝淡淡的悲凉。

　　待秋茉心走到时，看到埃尔默已伫立在了大门前，不远处停着他的私人车。

　　十分镇定地，秋茉心走到离他只有五步的距离，停住了脚步，直截了当地开口：“我要听你亲口说，当年，是不是你，杀害了我的父母，杀害了我的家人！”

　　愣愣地望着她，埃尔默也没有料到秋茉心竟然知道得这么快，看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这些天来，自责与恐惧感一直萦绕在脑海内，折磨着自己的全身，到头来，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无奈地凝神注视了秋茉心一番，埃尔默最终还是回道：“是。”

　　这一声回答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直直地砸在了秋茉心的心上，瞬间让她喘不过气来，颤抖的身子止不住仇恨与悲切。

　　“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没有选择后退，秋茉心缓步前进着，逼着埃尔默向后走去，“你一直都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直以来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吧？说啊，你是不是也想杀我灭口？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是不是！”

　　发现身后已经没有路可以退，埃尔默只得站定，面对情绪失控的秋茉心，明白是肖恩告诉了她这个真相，这是肖恩对付他的一个手段。

　　埃尔默凝重地看着秋茉心：“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怕这一切对你来说……”

　　“对我来说太残忍了是不是？可是我现在才明白，这样对我更残忍！更残忍！”眼睛泛红，秋茉心发疯似的嘶喊着。

　　忽然想起在离开病房前肖恩给她的枪，秋茉心快速拿出，泛着泪光的眼睛凶狠地望着埃尔默，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

　　惊讶地看着秋茉心拿枪指着自己，埃尔默也有些慌乱起来：“茉心你冷静一下，就算杀了我，你也只不过是被肖恩利用了而已，相信我一次，度过这一场劫难，我会让你亲自结束我。”

　　“你现在要我怎么相信你！”哭喊声交杂着泪水颤抖着，秋茉心双手握着枪迟疑地有些害怕，“你杀害了我的父母，我为什么还要选择相信你！”

　　埃尔默蹙了蹙眉，下一秒侧身躲过枪口，微微使劲打掉了秋茉心手中的枪，并迅速用脚将枪挑起，熟练地用手接住，动作一气呵成。

　　抢过了秋茉心的枪，埃尔默终于松了一口气。

　　见埃尔默这般轻易地抢过了枪，秋茉心惊慌了几秒，既而绝望起来：“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这样我也不会这么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杀就杀得彻底一些，原本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

　　“因为，”埃尔默思索了一番，缓缓将手中的枪举起，颤抖地对准了面前情绪失控的秋茉心，“当时我的失误，漏过了一个女孩。”

　　怔怔地看着埃尔默，秋茉心像是崩溃一般泪水直直地往下流，如同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滴落在地上，化作绝望的气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与你结交了朋友，如果来生我还有记忆，我相信它一定会像噩梦一样永久地缠绕着我，至死方休……开枪吧。”

　　注视着秋茉心的泪水从脸颊上安静地流下，埃尔默的心就像是千百万根针不停地扎着，揪心地疼，疼到仿佛没有了知觉。

　　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这样的遗漏对他来说，是幸运还是苦楚，几年前唯一遗漏追杀的女孩，竟然成了他这一生都难以下手的弱点。

　　这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失手，竟然还是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看着秋茉心静静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埃尔默缓缓放下了枪，他终究还是开不了枪，终究还是对这样一个女孩没办法。

　　“你走吧，去协助乔伊和肖恩，下一次见面，我绝不会手软。”闭了闭眼，埃尔默快步走到几步之远的车旁，快速进了车内，开车离开。

　　独留下秋茉心失神地睁开双眼，隐隐的泪光在眼眶边渐渐泛起，许久没有动弹。

　　埃尔默从后车镜里看着那样一个清丽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Aeon的公事，便静静地挂掉了它。

　　一直以来都很讨厌自己，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讨厌自己。

　　他除了双手沾满鲜血之外，还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这样与秋茉心决绝，让她与自己做个了断，是为了让她好受一些，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杀手魔鬼。

　　让他处理好了Aeon的事务，他与她在下一次见面时，好让她果断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样也好，让深藏在心中一直爱慕的女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惠了。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有过留恋，也有过牵挂的女孩。

　　轻轻抬起脚步，秋茉心像是虚脱了一般，晃晃悠悠地往回走着，难以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画面。

　　乔伊在病房内还在小心照顾着肖恩，见肖恩已经睡着，自己才放心地靠在床边的椅子上准备休息，却不料，被门外轻声的敲门声给敲得彻底清醒。

　　打开门，乔伊怔怔地看着在像是镶嵌在门框中的秋茉心，摇摇欲坠般仿佛下一秒就会倾倒下去。

　　惊讶地走出病房，乔伊将身后的门轻轻带上，怕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肖恩。

　　“茉心，你怎么了？”担心地将手搭在了秋茉心的肩膀上，乔伊轻声地问道，“刚才打你电话也不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埃尔默吗？肖恩把你们的事情都和我说了。”

　　空洞得像是没有任何生气一样，秋茉心轻吐着话语，绝望得快要窒息：“我和埃尔默之间的事情，彻底了结了。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心软。”

　　“我也没有想到，埃尔默竟然是杀害你父母的人，”乔伊同情地看了看秋茉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不到你的遭遇比我还要糟糕，前些日子我对你冷语相对，现在想来，真是对不起。”

　　“我何时恨过你，”秋茉心怔怔地将目光投向走廊的远方，声音里还是浸染着无尽的悲凉，“你是救了我性命的人，我永远都不会恨你。只是埃尔默，我与他相处那么长时间，我却万万也没有想到……”

　　乔伊也能明白秋茉心此时此刻的感受，她曾经那么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埃尔默，可到头来竟然是一场骗局。

　　“乔伊小姐，”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人恭敬地走到乔伊的面前，看样子好像是Empire的下属，“属下有要事要见Zero，不知现在能否相见。”

　　自己也不好意思去打听关于Empire的内部消息，轻轻咳了咳，乔伊朝他点了点头，便缓缓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轻轻地摇了摇肖恩，乔伊轻声道：“肖恩，Empire有人找你，说有紧急的事找你商量。”

　　渐渐清醒了过来，肖恩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让他进来。”

　　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进门后，凝重地开门见山道：“那名刺杀Zero名叫吉安的男子已被抓获，现在被囚禁在Empire总部的地下室的牢狱内，等候Zero发落。”

　　静静点了点头，肖恩沉静地开口道：“先关着吧，饿他几天，等我恢复了便回去处理。”

　　男子点了点头，快步走出病房。

　　“为什么？”乔伊十分不解，声音提高了一些，“你可是险些被这个人给杀害了！如今好不容易抓获了他，你为什么不一枪解决了他？还要留着这个人做什么？”

　　以为是肖恩心软，想放过这个杀人凶手，乔伊有些不甘心，愤懑地说着。

　　“我留着他自然有我的用处，”肖恩微微笑了笑，看着生气的乔伊，觉得有些可爱，但既而表情又正色起来，“我觉得如果好好利用这个吉安，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听出肖恩话中有话，乔伊转过头来，表情由愤懑转为疑惑，好奇地等待着肖恩的下文。

　　“我想办法让他帮助我们，让茉心彻彻底底地相信我们，让她知晓当年的科斯塔究竟是怎么死的。”扬了扬嘴角，肖恩暂且不想告诉乔伊自己的打算。

　　既然已经抓获了吉安，那么他想做的事，也就好办很多了。

　　埃尔默回到Aeon总部，还在回想着方才与秋茉心的诀别，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愁绪。

　　缓缓地走在楼道里，埃尔默不经意间望见了走廊尽头依靠在窗台边的鲁杰罗。

　　鲁杰罗仿佛也听到了脚步声，转身看向了愁眉不展的埃尔默。

　　“A，遇到什么事了？你为何看起来像是有心事？”鲁杰罗打量了一番拿着外套的埃尔默，疑惑起来，“该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鲁杰罗虽说不是Aeon的决策者，也算得上是资深的参谋者，在Aeon已呆了十几年，与埃尔默驻留的时间差不多，自然说的话也有一定的分量。

　　无奈地笑了笑，埃尔默也觉得上天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没什么，只不过我发现一直在身边的女孩，曾经是我亲手杀害了她的父母。”

　　似乎有点兴趣，鲁杰罗愿意耗费一点时间来听听新上任的A的故事，挑了挑眉道：“我以前可是听说K杀人从不手下留情，从来都不会有任何闪失。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失误遗留在人间。”

　　见埃尔默沉默不语，鲁杰罗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女孩了吧？呵，那可真是有趣，知道杀父仇人爱上了自己，我想那个女孩会崩溃的。”

　　眼神黯淡了许多，埃尔默既然开口道：“或许，她已经知道了。”

　　明白了在埃尔默身上发生的事情，鲁杰罗走进身边的房间，从离门边最近的柜台上拿过一瓶酒和两个酒杯。

　　打开酒瓶，鲁杰罗将酒倒进酒杯中，把其中的一杯递给埃尔默。

　　“毕竟我们之间已共同处事了那么多年，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鲁杰罗豪爽道，“只不过之前我的职位一直高于你，而如今你已高高在上，成为了人人敬仰的A。”

　　接过酒杯，品尝了一小口，埃尔默也笑了笑：“我能走到这个位置，也多亏了C能够鼎力相助。也许C还不知晓，我为何要枪毙了恩佐。”

　　提到这个话题，鲁杰罗也有些惊讶，这自从埃尔默成为首领以来就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如今埃尔默亲自提起，倒让他有些感慨。

　　接着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埃尔默继续说道：“恩佐一直拿她逼迫我，一次又一次，我除了杀害他别无办法。虽然我很感激恩佐一直培育我，虽严厉苛刻却也待我不薄。可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我也没有什么错。”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个女孩，鲁杰罗回想起了几日前被禁锢在Aeon内的那个女孩，明白了她就是埃尔默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目前为止最让他震惊的，还是冷血的Killer竟然还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并且为了她完结了自己首领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