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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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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哑唯,你是不是疯了?”
“抢我男朋友,你几个意思?”
“怎么?敢做不敢当?现在知道要脸了不敢回信息了吧?”
好热。
讲台上老师喋喋不休的声音还未结束,四周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进入半打瞌睡的状态。
林哑唯脱了外套,塞进乱糟糟的课桌,铅笔从柜子里掉出来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颜萤发来的短信。
同时注意到的,还有隔壁桌男生爱慕的目光。
哦,林哑唯想起来了,今天她里面穿的是夏季校服。夏季校服薄且透,她又没扣上衣领的扣子,弯腰捡笔时胸前春光大概一览无余。
是蕾丝质地的黑色内衣。
林哑唯故意用手伸进肩膀,拉了拉肩带。
大面积白皙的皮肤裸露在空气里。
“臭婊子,你等死吧。”
来自颜萤的新信息。
“我好想死。”林哑唯把手机放低,埋头面无表情的回复道,“女菩萨,求你快为民除害杀了我吧。”
“我好想死。”
林哑唯又重复了一遍。
手机终于没动静了。
没劲。
林哑唯望向窗外,昏沉的暮光把教室照的死气沉沉,隔壁男生的目光还在继续,像跟鱼刺,横亘在空气里。
十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走了,颜萤带着一帮女生从楼上下来,堵在高三五班的教室门口。
五点半放学,她并不打算就此了事,让林哑唯安然无恙的离开。
抢她颜萤的男朋友,简直比在她脸上踩两脚更侮辱人。
更何况,全校都知道,她们俩以前是好朋友。
狗血戏码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堪比世纪大戏。一时间高三五班围满了人,没有人不想看热闹。
“林哑唯!”
有人叫林哑唯的名字,是女生,但这个声音她是陌生的。
“颜萤叫你出去!”
林哑唯没应声,她只是简单的收拾好书包,再将扎起的长发散下,最后才走到教室门口。
所有人都在注视她的一举一动,漫不经心,毫不在乎。
她无疑是在这个学校让所有人觉得奇怪又艳羡的。
“大家看看啊,就是她!林哑唯!以前表面上跟我装姐妹情深,背地却勾搭我的男人!”颜萤神色激昂,在看见林哑唯的一刹那,她高声呼叫了起来,宛如超市大促销的导购员。
所有梭巡的目光都投到了林哑唯的身上。
鄙夷,好奇,嫉妒,厌烦....像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姐妹们都记住了啊!高三五班的林哑唯是小三专业户,以后啊,有男朋友的可都得离她远点,保不齐第二天就像我一样被绿了!”
“她怎么这样啊...”
“就是就是,之前不是和颜萤玩的很好吗?”
“装的呗,你们看她穿的什么衣服,现在都入秋了吧?还穿夏季校服,里面穿那么显眼的内衣,明显就是想骚给男人看嘛。”
“本质万人骑罢了....”
林哑唯摸了摸衣兜,摸到一把美工刀。
她走到颜萤面前,手还揣在兜里。
“你很喜欢他吗?”林哑唯问。
颜萤愣了愣,她没在林哑唯脸上捕捉到任何害怕或是羞愧的神色,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见颜萤没说话,林哑唯咧了咧嘴角。
好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出口的话确是锐利的。
“可惜他现在是我的了。”
“你....!”颜萤被林哑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扭曲的面孔下是扬起的手掌,可她还没来得及打在林哑唯的脸上,就被林哑唯手里的美工刀止住了。
她把刀递给了颜萤。
“要杀了我么?”
落日的斜光洒在林哑唯苍白的脸上,她就这样真诚的望着颜萤,瞳孔里,是说不清的黑色潮流。
“杀了我吧。”
颜萤的笑容就此僵住了。
*
林哑唯就是故意抢的颜萤男朋友。
她不喜欢那个男生,只是无聊,就逗他玩了几下,没想到他当真了。
不过,她也不喜欢颜萤。
只是蹲在一起抽过几次烟,颜萤就开始无休止的缠着她,并对外声称,她是林哑唯最好的朋友。
她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这种怀揣小心思的朋友。
和林哑唯的名字绑在一起多快活啊,众人眼里又酷又神秘的女孩,每当颜萤和她走在一起时,虚荣心都能得到极大满足。
但林哑唯觉得没意思。
结束一段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激怒对方,林哑唯选择了最恶劣的一种办法,效果立竿见影。
*
六点。
林哑唯独自在校门口抽了两根烟,期间捕捉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就在她准备上去要微信时,李玟的电话打来了。
再回过神,那个男人也不见了。
好像没出现过一样。
林哑唯郁闷的踩着脚下的烟头,听教堂的人在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废话。
李玟又生病了。
李玟这次要住院,时间很长。
李玟可能没时间照顾自己。
李玟拖了自己的一个好朋友来,晚上就到教堂。
不过每周还是要回教堂帮忙打扫,以及定期的忏悔与祈祷。
那边给了一个号码,说让林哑唯自己联系。
李玟是个修女,住在教堂,四十年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结婚,至今还是个处。
她是林哑唯妈妈最好的朋友,在十二岁那年妈妈死后,林哑唯被接回了大陆,和李玟过起了教堂生活。
禁止脏话,禁止吃肉,禁止追星,禁止烟酒。李玟是个严肃又冷漠的女人,她对林哑唯的要求很多,林哑唯从十二起就跟在李玟身后,和她一起打扫教堂,去疗养院照顾老人儿童,无事可做的时候就抄圣经,或是忏悔,或是祈祷。
要为踩死一只蚂蚁忏悔,要为闯红灯忏悔,要为在公车上没让座忏悔,总之生活里要忏悔的事很多。
大部分时候,林哑唯都躺在教堂二楼的长椅上睡觉。
睁开眼,就是旋转的,玻璃一样建筑的尖屋顶。视线往下,就是楼下的祭台,白布,蜡烛,鲜花,以及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它们都在直勾勾的望着她。
*
公交车。
行驶五站以后,林哑唯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个男人。
在林哑唯未开口前,他便已经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是林哑唯同学吗?我是薄荔文,你姆姆托我妈今晚来接你,但路途太远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放心,今天就代她来接你,你现在放学了吗?我就在三中。”
林哑唯望向窗外,流光溢彩的景色纷纷从眼前略过。这个像大提琴一样低沉的男音,让她突然想到了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白衬衫男人。
她断定此人就是他,不需要确认。
挺直的背,细碎的发丝,干练整齐的袖口以及深邃的眼。
那双眼....让林哑唯想到遥远的雪山。
“我已经走了....”林哑唯降了声音,听上去柔和无辜。她用一只手搅动着自己的长发,另一只手扶着半阖的眼。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叔叔你会来学校接我,不如我们教堂见吧。”
没有人知道,在被掌心遮住的眼皮底下,是林哑唯不断紧缩的瞳孔。没有人能看见,她偏过头说话时,黯淡瞳孔里流出来的,那道奇异的光。
薄荔文挂掉电话,在车里坐了会才动身前往教堂。
他不认路,也从未去过这个教堂,靠导航东拐西拐。驶上一条高架桥时,他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我想做你的狗。”
*
林哑唯就住在教堂旁边的一栋木房子里。
教堂远离市区,四周没有商铺,僻静,安宁。
进入教堂要走一条很长的石子路,旁边都是灌木丛,和大片聚集的雪松树。
银灰色树叶,常在冬天来临时遮住木屋的窗。
林哑唯住在木屋的阁楼,那一扇小小的三角形窗户被高大雪松树遮挡,常年望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看到白茫茫的圆点。
“同学,我到了。”
薄荔文的信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林哑唯没有回复。
她独自站在阁楼门口,她在思考一件事。
放在红漆柜上的数把美工刀和刀片项链。
要不要带走。
*
今天教堂人很少。
多数都赶去医院慰问李玟了。
薄荔文在教堂门口晃了一圈,被一个修女带进正殿长椅坐下。
庄重典雅的壁画悬浮在每一处圆顶支撑的角落,这是薄荔文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过去他都是流连于大大小小的宴会,商务场所,以及市中心繁华的高楼大厦。
这里过于虔诚,他显得有些拘谨。
“她是李玟的养女,十二岁就来了。”修女在旁边念叨,声音很轻,双手合十,两眼目视前方。
薄荔文礼貌的点点头,一只手平放在穿西装裤的大腿上。
他在看耶稣。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耶稣。
“这次李玟恐怕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了,还麻烦你妈妈了,感恩。”
薄荔文学着修女的手势,随她道,“没关系,小事。”
林哑唯从后走来的时候,薄荔文还没有察觉到。
直到有什么擦过自己的脸,清凉的,有点痒。
他看到她,是视线前方的耶稣神像突然被挡住,一根手指从他脸上划过。
穿着洁白校服的女孩坐在了长椅靠背上,两条细瘦的腿悬空,在裙摆下不安分的前后摆动着。
薄荔文皱起眉毛,九月廿四,她穿太少。
“你好。”林哑唯将眼角眯起来,从唇边挤出一个酒窝。
金黄的光缓慢的在她身后氤氲开,在这样虔诚的空间里,她好似从天而降,是被造物者所供养的纤柔纯洁之物。
薄荔文点点头,没有表情的起身,“走吧。”
他一米八二的身高,自他站起来的那一刻,阴影就圈住了眼前女孩瘦小的身躯。
“我可以叫你叔叔吗?”林哑唯跟在身后,走路声踢踏踢踏的,不知是因为薄荔文走得太快,还是她本就腿脚不利索。
“可以。”薄荔文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在心里想,二十八岁,算叔叔吗?
“叔叔你好。”林哑唯又笑了起来,嗓音娇柔,“叔叔可以帮我拿一下行李吗?太重了,我拿不动。”
其实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白色双肩包。
但薄荔文还是帮她拿了。
车停在教堂外面,要走出这条石子路才能到。
薄荔文走一会就回头等一会,再看见林哑唯慢吞吞的小跑过来。
双肩包的飘带在她每次奔向他时,都像彩虹一样在空中飞扬。
薄荔文抬手,从林哑唯背后轻而易举的拿过那只快要将她压垮的双肩包。
在他拿过来的瞬间,美工刀就从里面落了下来。
很清脆的一声,混杂了教堂正好响起的钟声。
威严的钟声。
八点整。
他皱眉,狐疑的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