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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if线结局:脑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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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仿佛睡着了的金发青年被放到了贺沢诚身边。
青年额头光洁白皙,缝合线完全不见了。
他静静地双眼闭着躺在床榻上,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没有呼吸。
昳丽的面容,暗金色的头发轻轻贴着脸颊,肌肤是一种湿润的雪腻,他水红色的唇瓣像盛开的蔷薇一样轻轻抿着,昏黄的灯火在他朱红色的外袍上曳出一道道迤逦的光泽。
这是贺沢诚本来的身体。
然而贺沢诚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失而复得的身体上,他眼睛慢慢睁大,以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竭尽全力地去看清眼前人的每一丝每一毫。
一个皮肤冷白气质邪异的青年正侧身站在门口,低着头,薄唇紧抿地看向地面。
青年眼帘微垂,眼尾上扬,脸上是一种凉薄的惯常情绪在慢慢流转,两条发辫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垂下,长发如泼墨般从他后背倾泄而下,发尾在他腰间轻轻扫着。
这一切都让贺沢诚如此的熟悉。
校园夜祭上公园里被狠狠咬住的心口,那些“被奖励”的缠绵,隔着车窗轻轻相贴的手,雪夜归来的男人……
可贺沢诚也不能忘怀那个他打算自戕的清晨,阳光温柔而无知地洒在他的肌肤上,男人那残忍地穿过自己胸膛的手。
爱恨如纠缠的黑白蟒蛇般在心里缠斗,贺沢诚完全不知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对眼前人是爱还是恨。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贺沢诚依旧无法忘怀这个匿名为“小泉纯子”的男人。
“纯子……”贺沢诚忍不住对他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压抑着一种深深的渴望。
羂索却没有回应他,也没有转头看他,他只是声音低低地慢慢道:
“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我知道你有办法。”
“为什么?”贺沢诚笑了一下,他浅金色的眼瞳波光粼粼,看起来既悲伤破碎又情愫婉转,“纯子,我需要一个答案。”
“别问了小鬼,”羂索轻轻闭上了眼睛,“照做就是了。”
然而贺沢诚依旧不依不饶。
羂索垂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手慢慢握紧,他沉默了良久,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布满眼睛的立方体——狱门疆。
贺沢诚一下子住了嘴,眼神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想起来了?”羂索淡淡道,“那就照做。”
“否则你要是……可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了。”
贺沢诚愣了一会儿,然后他感到眼眶一阵酸胀,眼泪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他又哭又笑道:
“你宁愿威胁我也不愿意回答我?”
羂索背过了身,他声音低低地催促道:
“……快点吧。”
羂索生性谨慎,他总怕夜长梦多,贺沢诚一个劲儿地不肯配合让他总感觉心里隐隐焦躁,坐立难安。
然而不知为什么,身后的贺沢诚沉默了一会儿,却轻轻开口道:
“你……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羂索沉默。
能让贺沢诚看到他真正的肉身已经是他冲昏头脑的后果了,而名字在咒术意义上是最短的咒,羂索不太情愿暴露自己的真名。
可那个一直被期待着复活归来的人却说:
“告诉我。告诉我,我就肯听你的话。”
羂索呼吸急促了一下,他背对着贺沢诚,视线低垂看着院中的青石砖,努力保持平静,掩饰着自己那一刹的异状。
最终他还是开口,声音低沉道:
“羂索,我的名字。”
紧接着羂索就听到身后的人轻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羂索一阵心跳加速,这种莽莽撞撞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还没能羂索从这让他不自在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就听到身后人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看着你……你能过来亲口告诉我吗?”身后人声音又轻又软道。
别太过分、太贪心了。羂索是想这么冷酷地拒绝的。
人这种生物是极其贪婪的,就算自己满足了贺沢诚现在的要求,也难保他不会有其他要求。
可羂索最终还是转过了身,身上藏蓝色的和服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轻划出一个弧度。
难以拒绝他的亲近,就像难以克制地将他刻在心上一样。
羂索心脏怦怦直跳,慢慢朝床榻上勉强坐着的贺沢诚走了过去……
而贺沢诚哪里又是为了一个名字呢?
贺沢诚确实爱着羂索,也曾经为不知他的世界、不知他的真貌、不知他的真名而烦恼过。
可事到如今、心存死志的他,哪里又会在意一个名字。
无论这个男人真名为何,真正的样貌又是怎样的。
贺沢诚年少时纯粹而热烈地爱过小泉纯子,这件事是无法改变的。
无论这个男人有万般虚假,贺沢诚都曾真正地爱过他。
那贺沢诚为什么要问得一个名字呢?
贺沢诚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羂索手中的狱门疆,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几乎就要屏起来了。
可他却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因为熟悉羂索的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狡猾、多无情与多敏锐。
贺沢诚努力伪装着自己,全然不知这个看起来表情冷漠慢慢走近的邪异青年,内心也是心乱如麻,完全腾不出多余的心思来观察贺沢诚的异状。
于是贺沢诚得逞了,而他中招了。
狱门疆,特级咒物,由源信和尚死后化作的活着的领域,置身内部会不断被削弱咒力,而在外部,咒力足够强的术师就能强行劈开狱门疆。
而贺沢诚,咒术的奇迹,咒力强度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堪称是被上天宠爱的人。
贺沢诚运起全身最后的力气,努力将自己浑身混乱不堪的咒力输出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狱门疆。
别的术师最多只能劈开它,而贺沢诚却能够彻底摧毁它。
羂索表情变得惊愕,在狱门疆炸开的碎片中,他被咒术爆炸的冲击波冲击地后退了一大截。
反应又狠又快,及时做出抛弃狱门疆的他,本身倒是没有受伤。
只是看着软软倒下的贺沢诚,一股怒火蹭地一下从他心底窜出,让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贺沢诚的衣襟,将他从柔软的床褥中揪起。
千年的夙愿毁于一旦,都是因为他的头昏脑胀、粗心大意。
本来那股心脏怦怦直跳的宛如热恋即将揭晓的情动也唰地一下褪去了,羂索心头只余一片冰冷,他的手捏住了贺沢诚的脖颈,然后慢慢用力……
贺沢诚看着羂索倏然变得冰冷阴鸷的狭长眼眸,那上扬的眼尾暗藏着阴毒,那薄唇淡漠地抿着,一股淡淡的杀意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羂索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贺沢诚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
由自己的魔鬼送自己下地狱吗?这种结局似乎也不错。
贺沢诚无力反抗,也无意反抗,他静静地看着羂索愤怒到失去理智的面容,浅金色的重瞳里那深深地隐藏着的爱意像炸开的星辰一般,烟花般在羂索眼前散落开来。
羂索动作一滞,指尖微微陷入贺沢诚脖颈处的肌肤,停了下来。
是的,只是指尖微微地陷入,羂索明明感觉自己已经生气到要疯掉了,可依旧无法对他下手。
这种意志不受控的感觉,意志像柔软的柳枝一般为贺沢诚垂下屈服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羂索掐着他的脖子静静地看着他,而贺沢诚以一种临死前的平静与热烈也静静望着羂索。
最终羂索率先开了口。
“回来,回来我就不再追究你的行为。”羂索淡淡地说出这句话,这种非理性的有序感觉让他内心生气而焦躁。
贺沢诚怔住了。
通过羂索刚才的反应,他约莫能知道,自己大抵是把羂索的计划破坏了个彻底吧,羂索才能对自己产生杀意。
羂索是个无情的男人,当初就能为了夺得他的术式出手杀死自己,这种行径,让他看起来异常奇怪。
贺沢诚心底那个不敢去期盼的猜测慢慢如春天破土而出的草籽一样蓬勃地生长起来。
“为什么?”贺沢诚看着他的眼波盈盈,一片细碎的星子在那片春水中徘徊流转,他声音轻轻的,像长桥下久久回荡的余音般回荡在羂索耳中。
羂索不答,他狭长的眼眸中却宛如暗色的河流倾泄而下,滴入了贺沢诚的眼中心底。
“说出来,我想听。”贺沢诚轻声道。
“你!”羂索感到一张网,或者说他织的网,这张白色的网如此结实,铺天盖地而来,一下子就困住了自己的心。
而这网本是为贺沢诚准备的。
作茧自缚吗?羂索垂眸看着贺沢诚那许久未见的柔情荡漾的面容,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无所谓,作茧自缚……那就作茧自缚吧。
羂索慢慢低下了头,噙住了那花瓣一般的唇,低声道:
“败给你了,小鬼。”
“让魔鬼沉沦爱欲,你就自己好好品尝你自己的罪孽吧。”
贺沢诚感受到有火热的雨水低落到自己身上,脖颈腰腹,手臂腿侧,没有一处不被侵袭,可他却无可救药地感觉一种充盈的满足充斥在自己心口。
那天傍晚窗边的金发少年,那个黄昏恶意的姬发少女,无法摆脱的命运的因果链,这就是贺沢诚与羂索充满黑暗的彼此占有的命定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