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浮花》墓茑萝

12、迷情罪爱

　　在今后的十几天里，我和小蝶都去看绍钧。而小蝶的热情更让人感动。她整天整天地逃课，她简直就要和他形影不离了。我对她说，你不必如此，这没有必要！
　　她说，是他救了我！
　　我没有说下去。否则便又会争吵起来。他也救了我，我是他的女朋友，去照顾他的应该是我。而现在似乎小蝶把我的位置给取代了。
　　
　　他在沉默，在思考，至于他在思考些什么，我是全然不知的。是振作，是消沉，我无法左右。
　　他失去了支柱，变得弱小、憔悴不堪。
　　他的样子，让我心痛。
　　
　　他的伤口慢慢愈合，身上的绷带层层被揭开，他看到了一块一块的伤疤。对此，他并不在意。
　　然而头上的绷带最终被揭开。
　　他要我给他拿一块镜子。
　　他看到了自己。
　　他左边的脸，靠近耳朵的地方留下了暗红色的伤疤。
　　他的整个人就僵直在那。之后，他把镜子狠狠地砸向地面。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我去拿扫帚。
　　我看到他哭了，一个大男人就坐在那里泣不成声。
　　
　　下午，我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他提前出院了。
　　仅仅那几块伤口，就可能改变了一切。
　　我该怎样去找他呢。船没有了，他的手机也停机了。我失去了与他的联系。也许他只是暂时地不想见到我。我能够理解，这样的打击之于谁，都无法承受。他需要独处的时间，去消磨伤疤带来的苦痛。
　　我开始幻想在某个地方，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我会对他说我仍然爱他。
　　我茫然若失地回到学校。我对小蝶说，他走了，不辞而别。
　　她很吃惊的样子。她问他到哪里去了。
　　我说不知道。
　　她说，不会的，你怎么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难道我还把他藏起来了不成？
　　她很沮丧。她说必须找到他，是他救了我们……

　　我说，也许他只是暂时地离开，他如果想再见我们，自然会出现的。我们不必去找他，你是找不到他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说出这些话来。对待他的离去，我显露出平静和冷漠的样子。仿佛这一切来得自然，去得自然，早在预想之中的一样——我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我是如此的冷漠无情，小蝶的心里充满了对我的怨恨。看得出来，她一定是以为我把他给甩了。他变成了丑八怪，变得贫穷，对我来说，他已经一文不值了。我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他已经不能给予了。我是忘恩负义的势利小人——也许小蝶是对的，我爱他，仅仅是为了钱而已。对于这样的事实，只是我不承认。
　　她固执地说要去找他。
　　我说，如果要去找他，那么去找他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
　　她转过脸去，不再看我。之后她说，假如你的脸变成了那个样子，你该怎么办，你一定会死去的……
　　我看到她的眼中有泪水。
　　我说，他不会的。
　　她说她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
　　小蝶果然去找他了。她早出晚归，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花在了外面。我已经很难在寝室里看到她的身影了——我已经失去了对她的控制。
　　夜里她回来得很晚，对于一天中她去了哪里，她只字不提。我不知道她是否找到了绍钧，亦不去问她。对于她以及绍钧，我是那么的漠不关心，好似我是一个局外人，他们与我无关。
　　她用鄙视的眼光看我。
　　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还幸灾乐祸，做一个好学生，不逃课，认真地听讲、自习，亦不去想各种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我果真不再爱绍钧了，我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忘掉曾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这都是伪装，我是如此的奸险。
　　许多的事情已经不在我掌控的范围之内。至于小蝶，我彻底的失去了她——这是迟早的事情，她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
　　这样的日子，犹如沉到了水底，冷暖不知，让人沉默而快乐。看到小蝶起早摸黑幽灵般忙碌的身影，我只是想笑。
　　今天是个例外，小蝶整天都没有出去。一直坐着，一言不发，亦不去食堂吃饭。直到深夜熄灯，她仍旧是坐着。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从床上探出头来说，你到底是睡不睡？
　　她不说话。
　　许久之后，我听到她啜泣的声音。我问她为什么哭。
　　她说，睡在你的床上，行吗？
　　我同意了。
　　她爬了上来。真的很久没有和她睡在一起了。我曾和她像两只小老鼠一样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这样美好的日子似乎已相隔久远了。
　　她抱着我，依旧是一抽一搭的哭着。
　　她说她很长的时间没来月经了。
　　我说应该上医院看看，我陪你去。
　　她说她怀孕了……
　　
　　什么？我似乎听错了！但她确实是在说她怀孕了。
　　她说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象是的，她不知道……她不住地哭着……
　　我叫她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我要她坐起来，告诉我，统统都告诉我！
　　
　　她说是绍钧。
　　这怎么可能，荒唐透顶！我已经怒不可遏了，你怎么能和他那么做！
　　她还是哭，她说他喝了很多的酒，吐得很厉害，我送他回旅馆……
　　我动手打了她。你就是这样给他报恩的！
　　她爬下我的床，跑出了寝室。
　　我发誓这次绝不出去找她……
　　
　　在天亮的时候，她回来了。披头散发，黑黑的眼圈，她的脸上依然有泪水……
　　我给她倒好洗脸水，让她洗脸。然后我去食堂买早餐。
　　她安静地吃完早餐。我让她上床休息，给她盖好被子。她很快地睡着了。她是如此的憔悴，我的亲妹妹，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去帮助她……
　　今天准备不去上课了，就呆在宿舍里陪着她。
　　在阳台下看书，在宿舍里随意地走动，在她的床边坐下，抚摸她的头发……下午的时候，她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我还在身边。
　　她的眼睛又是泪水盈盈。她说她早就找到了绍钧。
　　他住在一个小旅馆里。他卖了他的车，然后拿着这些钱去喝酒，去鬼混。她说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去照顾他。他每天都喝酒，然后在街上游荡。街上的流氓打他，打得他满脸都是血……
　　我问她绍钧是否知道她怀孕了。
　　她说他还不知道。
　　窗外的阳光明媚。我扭头看了看窗台上那几盆孱弱的芦荟，瘦瘦的绿色在我的眼中流动。
　　我说，先吃饭，然后去医院。
　　她点点头。
　　
　　我们在一家面馆吃面。小蝶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不要害怕，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谁也不会知道，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低头不语，眼泪籁籁地掉在碗里。
　　在医院里做尿检，结果出来，小蝶扒在我的身上一直哭。她果真怀孕了，已经五十多天了。
　　她被送进手术室。我坐在走廊冰冷的长凳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医院里阴森的气味让我的心沉坠而恐惧，我想起了在医院里陪母亲度过她最后时刻的日子——这使我把医院里特殊的气味和死亡联系了起来。
　　
　　她扒在我的肩膀上，泪流不止。她说很疼，真的很疼，她都快要死了……
　　我能想象得出，当冰冷的金属进入她的体内，牵扯出一串还未成形的滴着鲜血的细胞，疼痛便很快地将她吞噬……
　　回到寝室，安排她上床休息。她躺在床上，背对着我，用被子紧紧地裹住头和全身。
　　她在被子里抽泣。
　　她哭累了，然后安静地睡着了。
　　
　　我决定去找他——那个混蛋！
　　他对小蝶做出那种事！对他的同情和感激都不复存在，我嘲笑他，他本性难移，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嘲笑我的天真愚蠢，他把小蝶当作和我一样可以随意玩弄的女人——我要杀了他！
　　我确信，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就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