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王超的声音大得全班都能听见。
不过，听见与否都不再重要，因为那张写满某个男生名字的纸条应该早已传阅过所有人。
虞蕴埋着头，一声不吭，耳旁是嘈杂的，各式各样的议论声。
“你到底听到没？”王超再次用笔头一下下戳她的背，“我看你不仅贱还聋，哦，你妈在轻工厂上班，那儿收瘸子聋子，你爸妈是不是也是残废啊……”
“你才是个残疾。”默不作声的虞蕴猛地转过身，一把夺走他手中的圆珠笔，扔他脸上。
王超被打了个猝手不及，愣了一下，瘦长如马的脸胀得通红，下一瞬，他蹿跳而起，抄起桌上的书拍在虞蕴头上。
生硬的书棱从额角刮到耳侧，火辣辣的痛。虞蕴本能地抬起手护住头，隐忍的防线被痛意击穿，眼泪夺框而出。
教室前方的班长终于看不下去，喊道：“王超，你干什么？”
“她打我。”王超指着虞蕴，恶人先告状。
班长看了看用胳膊挡住脸的虞蕴，默了一会儿，才说：“上课了，闹什么闹？再闹我告诉老师去。”
见班长并不想主持公道，王超更变本加厉，用书点点虞蕴的头，“给我道歉。”
虞蕴反手拽住他的书，仰头瞪着他，“该你给我道歉。”
她脸上布满泪，双眼红得吓人，神色却异常坚定。
王超试着抢回书，不想虞蕴也是下了死劲，拼出吃奶的力气，死拽着不放手。
周围的同学都吓到了，王冰倩拉拉她的袖子，“算了。”
“我不。”虞蕴狠狠瞪着王超，大有同归于尽之心。
“老师过来了。”门口的同学小声喊。
王超抬眼一看，数学老师果然夹着三夹板走来，瞬时慌了，压着嗓子吼：“放开。”
“不！”虞蕴咬牙道。
眼见老师已到门口，王超怂了，挽尊地来了句“你要就给你好了。”
手一松，一屁股准备坐下。
谁知，虞蕴竟往前一探，抓住了他的校服袖子。
“你干嘛？”
“你们在干嘛？”
王超和老师的声音同时响起。
看热闹的同学们慌忙正襟危坐，低着头装看书。
教数学的是个中年女老师，姓杨。看两人对峙之势，把教具往讲台上一放，几步走到跟前，厉声训斥：“在干什么？上课了不知道啊？”
王超抢在虞蕴前面说：“她拿笔扔我，还抢我书，拽着我衣服不让我上课。”
杨老师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泪流满面的虞蕴，“先放开。”
虞蕴咬住唇，倔强的没动。
杨老师有些恼，伸手扯她胳膊，“让你先放开。”
虞蕴吸了吸鼻子，松开手。
“怎么回事？”杨老师皱眉问她。
虞蕴有满腹的委屈，可不知从何说起？她要怎么说？说王超用书打她，用笔戳她，骂她贱骂她父母是残废？
还是说她偷偷喜欢一个男生，偷偷把他的名字写在日记本上，像秘密一样藏在抽屉里，却被王超翻出来，公示天下？
杨老师见她默不作声，眉头簇得更紧，不说就去外面站着，想说了再进来。
虞蕴死死咬住唇，没有动。
杨老师窝火，搡了她一把，“怎么？老师的话都不听？不想站走廊是吧？那行，就去操场。”
比起操场，虞蕴当然选择去走廊。她把桌子往前推了一点，从杨老师身旁挤了出去，低着头朝门口走，脚步越来越快，眼泪则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听到她的啜泣声，杨老师回身看她一眼，骂道：“哭么哭？老师还不能说你们了啊？你看看你们，越来越不像话，现在几点了？上课多久了？还在这里打打闹闹……”
杨老师借题发挥，从虞蕴骂到全班同学，骂完看王超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扯住他袖子，“你也给我出去站着。和女孩子打架，你还出息得很！”
——
王超被轰出来时，虞蕴已擦干净眼泪。
这是她读书生涯里第一次被老师罚站。从小到大她都是中规中矩的学生，成绩中等，长相平凡，家世普通，更没有多才多艺，毫无特点和突出的地方，是老师们最不操心也最不上心的那一类。
然而，今天，这些都被打破了。
她不仅在课堂上和男生打架，还被窥破隐藏了一年多的秘密，相信这堂课后，全年级，不，可能全校都会知道她喜欢那个叫陶阳的男生。
陶阳和她是同班，长得又高又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还有两个小酒窝，很阳光也很帅气。
虞蕴在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就认识了他。
虞蕴毕业于村里的中心校，是他们这一届里唯一考进实验一中的学生。别的同学都是三三两两相约来报道，只有她孤身一人。
报道完，老师吩咐大家去操场搬课桌，虞蕴没有熟悉的同学，只能分两趟，先把凳子搬进教室，再去拖桌子。
铁皮桌很沉，她个子长得娇小，力气也小，抬了小半段路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她放下桌子，停在操场中央喘气，身边突然走上来一个男生，笑着问：“你是四班的吧？”
虞蕴仰头看着他，点点头。
“我帮你抬。”男生笑着说。
九月的天碧空如洗，太阳挂在头顶，像他脸上的笑一样灿烂。
那天自我介绍后，虞蕴记住了他的名字——陶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光的名字。
陶阳成绩一般，但人缘极好，女生喜欢他，男生也喜欢他。
虞蕴的第一个同桌正好是他的小学同班同学，这也让虞蕴知道了他的很多风流韵事。比如：他是实验一小的校草，谁谁谁、谁谁谁为他争风吃醋，反目成仇；又比如：他六年级时有一个女朋友，但他不是真心的，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叫吴梦楠，实验一小的校花，如今也在实验一中，隔壁三班。
同桌嘴里那些谁谁谁、谁谁谁，包括吴梦楠，虞蕴一个都不认识，只觉得其中关系好复杂，以及实验一小的同学们号厉害，小学就能谈朋友，还能人尽皆知。
在他们小学，男女生泾渭分明，多说一句话都怕被人说闲话。
不知是因为开学那天的助人为乐，还是同桌反复的灌输，虞蕴对陶阳有了一点点不同的情绪。
起初完全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他好看，声音好听，又爱笑。直到，他们成了前后桌。陶阳和一个胖胖的男生坐在她们后面，两人都不是认真的学生，每天一来就问她和同桌借作业抄。
一来二去，四人渐渐熟悉起来。上课时，会偷偷讲话，陶阳偶尔也会买饮料或者零食犒劳她和同桌，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
虞蕴从未和陶阳单独讲过话，可是……少女的情愫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萌芽。
初一下学期，班里突然开始流传一本叫《花季雨季》的小说，一种少男少女的情怀萦绕而来。
虞蕴是从陶阳手里拿到这本书的，她带回家，躲在被窝里看完，随着故事里的主角流泪，为他们不疾而终的恋情伤悲。
把书还给陶阳时，她恍然看到了谢欣然对着萧遥的模样，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对陶阳的感情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是暗恋吗？她在日记本上写到：“不可以，他喜欢吴梦楠，虽然他们没有在谈，可是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你不能喜欢他哦。”
虞蕴小心翼翼地收起这份异样的情愫，刻意同陶阳保持距离，比如：他们再抄作业时，她会故意把自己那本借给胡胖，而不是直接给他。
但她很快发现，这样的刻意似乎并不能管束自己的心，尤其是她竟然觉得吴梦楠不如传说中的好看，她确实很高，眼睛很大，人很白，可是她的嘴有点凸，笑起来嘴还特别大。
虞蕴把这些归结为嫉妒，陶阳喜欢带来的嫉妒。
初二开学，班级座位大调整，虞蕴被调到王超前面，不再和陶阳前后桌。他们交集更少，再无说过话。但虞蕴还是会偷偷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第六次被吴梦楠拒绝，知道他毫不气馁，依旧风雨无阻地做吴梦楠的护花使者。
虞蕴有时很费解，吴梦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总吃他买的早餐和零食，为什么同意他送她回家？
新同桌肖冰倩嗤笑，“你懂个屁，这才叫高手。”
对了，肖冰倩和她审美相似，认为吴梦楠不好看，至少担不起一中校花的身份。肖冰倩还总偷偷骂陶阳是个二百五，被人耍还乐在其中。
每当这时，虞蕴都不再接话，她既不想诋毁吴梦楠，更不想嘲笑陶阳。甚至觉得，如果这一切真如肖冰倩所言，陶阳真可怜啊！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值得被嘲笑？何况他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就像她，偷偷喜欢陶阳有什么错？哪怕她学谢欣然把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作业本上又有什么值得被嘲弄？
虞蕴偏头看了眼靠着墙根的王超，那个将她心事和秘密翻到太阳底下的小人，再仰头看向灰暗的天空，既然喜欢无罪，那老天爷会惩罚阴毒小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