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搓泥巴问鼎大道》安徒僧

133、锁魂钉

　　青山别院作为星海大陆两大剑宗之一，坐落于大陆南方的点青山，与北方的天水宗遥遥相对，山势萦回曲折，翠色渐微，掩映着云层千叠。

　　传说中点青山连绵的山脉正中心的位置，曾有一座有万仞之高，笔直如琴弦的主峰，耸入云端，直达上界。

　　直到青山别院出了第一个飞升的剑修后，这名剑修离开星海大陆之前一剑劈向主峰，万仞之高的山峰在飞升者的无上剑意下拦腰而断，最后只留下半截平滑的山体。

　　青山别院供弟子比试修炼的演武场就在这座主峰上。

　　在被削平之后，整座主峰干脆变成了一个演武场，平日里宗门大比等盛事都在此处，有时有高境界修士升境也会来到这里，方便更多的修士来这里蹭点灵雨。

　　这么一个好地方，被卓时英直接拿来设下阵法，此刻演武场中间悬浮着一枚通体漆黑的锁魂钉，以锁魂钉为中心，一座已经成熟的阵法向四面八方展开，隐隐与青山别院的护山大阵连结在一起。

　　按理来说，离锁魂钉越近，受阵法影响失去的灵力越多，所以修士们都不愿意接近演武场，可此刻空旷的广场上竟然挤满了人。

　　剑身碰撞之声连绵不绝，演武场的上空雪亮的剑光交织成一片血腥的剑网，剑修们脚下是踩得斑驳的血迹，有的地方鲜血甚至汇聚成了一条小河，缓缓地向崖边流去。

　　在外人看来甘为邪修走狗的青山别院，此刻必定一片祥和，只等着三日后卓时英登临仙宗盟主，坐享其座下头号走狗的荣光，谁又能想到此刻的青山别院竟是这番光景？

　　炎云烈日的照耀下，演武场尽头的高台上，一名身形颀长的青年斜靠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中，一手支颐，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的厮杀。

　　周施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碍于她和高台上青年的关系，没有人敢上前挑衅她，但空气中充溢的血腥味不断地钻进她的鼻子里，她掐紧了手心才不至于昏过去。

　　但她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

　　谢情闲夺舍了夏侯冲，又从冥域回来后，卓时英便把青山别院交给了他，谢情闲也不曾离开过青山别院半步。

　　但对于青山别院的剑修们而言，谢情闲的身份已经被戳穿，又曾是天水宗弟子，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梁寄在时，几大长老便提出要与谢情闲生死斗，却在他手下一一重伤落败，其中一位因为伤势过重，在梁寄出发去焉支山之后便不治身亡。

　　长老之死挑起了青山别院对谢情闲的怒火，众剑修齐聚演武场要找谢情闲讨个说法，可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人一站到演武场上，灵力便开始急速流失。

　　因此，青山别院其实是各大宗门中第一个知道所谓阵法真相的。

　　谢情闲被这些人杀上门来，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们走，他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里，饶有兴趣地道：“看你们也算有些骨气，我也不打算将青山别院斩尽杀绝。虽然你们这群臭剑修没什么礼貌，我还是打算给你们一个机会。”

　　众剑修阴恻恻地看着他，一点都不觉得他会有这么好心。

　　“我听说青山别院内门一共有五院七十二脉，每一脉弟子约有十数人。我有一法宝，可以抵御阵法影响，但这法宝只能容纳百人……不若你们就在这里来一场死斗，看看谁能得到这个机会活下来？”

　　他最后明明用的是个问句，灼烈的阳光下，众剑修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们明明还没有被阵法吸干灵力而死，却要死在同门内斗的手中。

　　偌大的演武场上鸦雀无声，谢情闲也不着急，这群人不过是被吓到了，他相信等他们反应过来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不过，他没等到他们动手，反而等来一片惊呼，他抬头看过去时，就见一个修士一头朝锁魂钉撞去！

　　然后这人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谢情闲搭在椅子上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目光没有分毫变动，平静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

　　宁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同门内斗么？

　　有第一个走进锁魂钉的人后，其余人仿佛被激起了血性，剑修本就性格清高桀骜，而后又有几人毅然撞向锁魂钉。谢情闲也不拦，就这么淡淡地看着。

　　不过后面的进展倒没令他失望，愿意牺牲自己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贪恋那一丝活命的机会，又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眼神一变，便对最近的人出了手。

　　整座演武场顿时沦为了修罗场。

　　谢情闲坐在尸山血海中，却似乎极为适应，浑身舒爽地欣赏着这一面。

　　他知道周施就在不远处站着，也知道众人因为萧承雪与她的关系不敢动她。他也曾试图将周施拖入这场乱斗中，可每当要动手的时候，自己那只手便开始不听使唤，怎么也动不了。他“啧”了一声，索性不去搭理周施了。

　　周施站在阴影里，浑身都在颤抖。

　　她不是普通的农女，也不是真正的周施，当初陡然来到青山别院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时，她不是不害怕。若不是当初尹长歌路边救她一命，青山别院的师兄弟们又对她颇多照顾，别说报仇了，她甚至未必能安然活到现在。

　　可是如今，掌门师父面目全非，师兄弟们自相残杀，就连高台上的这个人……也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她头一次真正地认识到，修真界是这样一个血腥残酷的地方。

　　周施看着高台上的人，她的身子在颤抖，可是越抖，手里的剑握得越紧。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剑修，可是此时，她觉得自己与其他同门一样，心底仿佛有一把火烧了起来。

　　她陡然出剑的时候，坐在高台上的谢情闲便已察觉，他的修为远在周施之上，即便她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他也能够轻松夺下她的剑，再将她持剑的手折断。

　　可是当他真的要采取行动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谢情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废物！

　　邬笑笑和君识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周施根本不是谢情闲的对手，邬笑笑想都没想，指尖便飞出一道灵力，向周施缠去。

　　谢情闲敏锐地察觉到邬笑笑的这道灵力，一直抬不起来的手立即换了一个方向，周施的剑擦着他的腰刺出，他探掌如钩，瞬息之间便将周施的脖颈箍在了手中。

　　周施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喉间猛然收紧的力道扼断了。

　　邬笑笑不得不停下来，盯着谢情闲道：“你想做什么？”

　　谢情闲手里捏着挣扎不断的周施，看着邬笑笑的眼中却浮现出些许笑意，像是老友一般打招呼道：“我可算把你等来了。”

　　“我在青山别院等了你好久，我想……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向来以慈悲为怀的邬素衣邬使者怎么可能不来？”

　　邬笑笑眉头微蹙，她没想到卓时英会告诉他这么多，就听谢情闲忽然“啊”了一声，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作为无垢族与生俱来的能力是什么。”

　　谢情闲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甚至颇为不在乎地道：“萝衣的能力是预见，我的恰好与她相反——我是回溯。”

　　邬笑笑瞳孔微微紧缩。

　　“所以我知道你是谁。”谢情闲挑了挑眉，而后用空着的那只手隔空点了点君识，“也知道你和他的关系。这天底下没什么事能够瞒得过我，包括卓时英。”

　　他说这话时，神色中并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有些疲惫。似乎这些话在他心底藏了太久，如今终于能够说出来。

　　“卓时英一直以为将我拿捏在手中，殊不知于我而言，他才是那颗棋子。若不是我，他不可能死而复生，又拿到自己的力量和记忆。”

　　邬笑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面前这个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天水宗弟子，其实才是整件事背后的操控者。她是真的有些不解，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做？”

　　“为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谢情闲答得极为痛快，好像早就在等她这么问。

　　君识的手臂和身形微微紧绷。

　　“别这么紧张。”谢情闲举起空着的那只手表示无辜，“我的意思是，为了邬素衣。”

　　他道：“我有问题要问邬素衣。”

　　费了这么大的劲，就为了将她的神识唤醒，然后问她一个问题？

　　邬笑笑知道谢情闲不正常，但此刻她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法跟上这个疯子的思路。

　　“你有什么问题？”她问。

　　谢情闲笑得温和又顽皮，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就带着这种天真的笑容道：“数千年前，你将我的祖先们迁到神魔之堑，致使无垢一族永世不得离开无垢界。我想替我的族人问一问，他们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邬笑笑微微一怔。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谢情闲看着她，神色自若得仿佛在说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啊。”

　　“如果不是你，我的族人不必死守神魔之堑数千年。他们本是星海大陆上最为优秀的修士和神兽的后裔，可如今呢？”

　　谢情闲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缓缓道：“他们永世不得摆脱那方小小的世界，即便侥幸逃出了无垢界，也要处处小心，躲避着天道的追杀——他们做错了什么？”

　　邬笑笑被说得一愣。

　　谢情闲的面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他的声音忽然放得极轻，甚至称得上温和：“你不是想知道阵眼在哪里吗？我可以给你。”

　　他指着演武场中心的锁魂钉，柔声道：“走进去，阵眼下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