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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先斩后奏(二) ...

  •   上官黎得出结论并不难,既然外头不行,就从里面入手。要是这蜥蜴怪连五脏六腑都金刚不破,那他认栽。

      巨兽体型庞大,喉咙倒是不甚宽敞,但一个人爬也算够了。兽类心脏大多在食管附近,找到了心,肺也就不远了。上官黎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只千年老怪内脏的位置不要太离谱。

      食管黏腻光滑,伴随着阵阵恶臭。尽管难忍,上官黎依旧爬得很慢,毕竟若去得太深被吸进了胃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边听着心脏的鼓动辨别位置,一边缓慢前行。爬了有一会儿,他终于停下来,双手紧贴着食道,压上全身的力气用力往外按了按。
      规律而强烈的震动传来,他知道他找到了。
      他又试了几次,在确定自己没有找错方向后,他蜷着身子转了一个不大的角度。

      成败在此一举。上官黎的手握在剑柄上,心中忽然生出些忐忑。他想深吸一口气,又怕自己被呛吐了。
      要是某人在,是不是又会嘲笑他墨迹。他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行吧,想说的话才说一半,剩下的,等出去再说!

      他一咬牙,出了剑。

      上官黎进去已有些时候,楚旭仍揪着卡住巨兽上颚的铁索不敢让它合嘴,万一钻进喉咙的冒失鬼无路可去了还要从喉咙里爬出来呢。

      他手臂抖得厉害,掌中渗出的血让铁索变得更加腻滑难抓。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其实不多,但此时他显然已经气过了头,以至于明知对方不痛不痒依旧在心里把那个糟心徒弟骂了少说也有一万遍。

      就在楚旭的耐心即将消磨殆尽之时,巨兽的怒吼突然变了样。原本浑厚如雷的吼声像是卡了口痰,呼呼噜噜成了呜咽。下一刻,它前胸处骤然鲜血狂喷,与此同时,那裂开的大口子里钻出来一个血人。

      巨兽很快开始剧烈抽搐,方才的呜咽声也变得更为刺耳,宛如一只巨大的破风箱。

      楚旭体力早已耗尽,将自己维持在全身痉挛的巨兽头顶本就不易,见某人已从巨兽体内出来,终于松了手。

      上官黎浑身满脸都是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睛就看见一个人从巨兽头顶跌下来。他一个飞身过去将人接住,又当了一回肉垫子。

      然后被接住的人却似乎并不领情,站起身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站得住。”

      上官黎苦笑,某些人就爱逞强,刚才落下来的样子明明就已经精疲力竭,他才不信他能站住。但二人刚经历完一场九死一生,他还真舍不得在这时候贫嘴。

      “是是是。是我站不住了。”上官黎一脸乞怜,笑得讨好。

      楚旭一愣,继而很快别过脸去。

      对付这人,偶尔服个软最是管用。
      上官黎心中正偷笑,又听楚旭道:“你捅穿了它的肺?”

      巨兽胸口破了那么个大洞,再加上那支离破碎的呜咽声,聪明如楚旭又怎会猜不到他做了什么。
      上官黎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对啊。不是我非要折磨它,寒蛊可是比你想的要小得多,要从捅破心脏寒蛊顺着血流喷走了,我上哪儿找去?”
      他之所以在动手之前先确定好心脏的位置,就是为了要避开它。

      楚旭:“你怎知寒蛊定然在心脏而不是在肺里?”

      上官黎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回答得不假思索:“怕什么,先试试,反正大蜥蜴又不止一只。”

      楚旭沉下脸不说话了。

      上官黎觉得自己的喜好一定是有问题,要不一张黑脸怎么也能让他看得喜不自禁?他转头见那大蜥蜴已经不再抽搐,像是断了气,于是边走过去边笑道:“现在担心那个做什么,好不容易弄死一只,先把这颗心打开来看看再说。”

      哪怕巨兽死了,要将它开膛破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幸肋骨已经被上官黎那一剑砍断了好几根,二人费了好大劲终于扒开巨兽胸口的皮,找到了那颗足足有堂鼓大的心脏。

      上官黎踩在一根肋骨上,掏出匕首在心尖儿上划了一道,然后用方才从里衣上割下的布在下边接着。他怕血流得太快错过寒蛊,故意只开了个小口,怕是要等上一会儿。

      他蹲了盏茶时间,腿有些麻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换了重心。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汩血的伤口,眼都不肯眨,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楚旭扫他的那一眼以及对方微动的神色。

      忽然,一只不足瓢虫大小的黑点随着血流涌出落在了已染成血红的布上。上官黎目光一凌,连忙拿出备好的小瓶,连血带虫装了进去。

      寒蛊抓到了!

      上官黎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却没有起身,而是足足等到心脏里的血都流完了,才扔了那块布,将小瓶收好。

      这么大只蜥蜴,体内竟然只有一只寒蛊。若说是养蛊,未免有些不合情理。上官黎若有所思,莫非银月国人将寒蛊植入这怪物体内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楚旭看他一眼,不知对方还在琢磨什么,讽刺道:“磨蹭什么?你是想再等来一只?”

      上官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目光移到楚旭脸上。他笑得谄媚,顺杆爬得飞快:“师父英明!我觉得寒蛊只抓一只是不是不够保险?来都来了,要不——咱再弄一只?”

      魔头没那么好忽悠,楚旭就算再天不怕地不怕也经不住徒弟这般作死,他破天荒地体会了一把穆长清心塞的感觉。
      不过二人也并没有急着离开驯兽场。城里没有水源,驯兽场里多半有,要不然这些蜥蜴怪光吃树叶子肯定得渴死。

      果不其然,他们在林子里找到了一片水塘。水塘里的水由天顶上垂落下来的细流积攒而成,面积不大,水刚及腰。

      上官黎将脸上身上的血洗净了,又站在那细流下面喝了个饱。他已经好些个时辰水米不进,一通喝下来虽然还是饿,但总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他回头去看楚旭,正要叫他过来喝几口,目光却落在了对方的手掌上。刚才楚旭满手是血看不见,此时手洗净了,掌心横亘着的那道被铁索磨破的伤口一览无余。

      伤是小伤,可上官黎看在眼里就是心疼。他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个小药瓶,抓起楚旭的手就往伤口上撒药粉。他感觉到对方手指一颤,抬眸挖苦道:“现在知道疼了,也不知道省点儿力气?先这么着吧,等出了驯兽场再找东西包扎。”

      楚旭看了他一眼,“我没那么矜贵。”

      上官黎无声地笑了,附和得煞有介事:“是啊,我们教主大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你别忘了,你还得种寒蛊呢。到时候因为外伤炎症影响种蛊,那可得不偿失。”

      楚旭像是还要说什么,却被上官黎打断:“我知道,你想说,这点外伤还不至于。”他挑着眉,眼带笑意,“话不要说太满。以前或许不至于,不过现在你这小身板儿,还真不好说!”

      “这是一点不留手啊……”上官黎轻轻揉着侧腰,苦着脸低声抱怨。方才他口不择言,被楚旭一脚踢在腰上,现在大概是淤了。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书斋里,又在宫里找了干净衣服换上,总算不用再被腥臭味儿熏着,就是可惜了肃庭特意为他们做的冬衣。

      楚旭端着书,斜眼看过来,不冷不热地回道:“对于本事不够还敢妄言之辈,为何要留手。”

      上官黎懒得再贫,一屁/股坐在地上泄了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翻遍书斋了,却仍是没找到任何如何通向外界的线索。

      “不应该啊。那老头必然不会将回去的路设在驯兽场里,否则那些个大蜥蜴一不小心出去了怎么办?若说在别处,除了这间书斋还能有哪里?难不成我们真得把这空城翻上一遍?”

      楚旭合上书,“这书里说有种仙术叫结界,只要修行者修为够高,便可连接千里。我们要找的出入口,很可能就是这种结界。”

      上官黎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看起来疲惫得很,“又是封印又是结界的,感觉到了漠北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能以常理而喻的。那柯老头究竟是什么人?”

      楚旭目光投向虚空,眼里神色难辨,“大概是修仙之人。”

      上官黎记得楚旭曾说过,上古时代,有人修习仙道,可开灵窍结丹,与天地灵气共鸣以御万物。
      他揉了揉眼,困意铺天盖地,“就那个柯老头,修仙?”

      楚旭微微颔首:“他说过他是修道之人,修的很有可能就是仙道。只有这样,冰湖上的棋势和棋意,还有这银月都城里封印和结界才说得通。你可否记得,他说他先祖是银月国人,又说自己是五代单传。从上古末期到如今已逾千年,除了已结丹的修士,还有何人能活百年之久?”

      楚旭说完却没有等到回应,转头便见上官黎已靠着墙睡着了。
      那熟睡的人仿佛在梦中也不安宁,皱眉动了一下,身子便歪斜着倒了下来。
      眼看脑袋就要磕到地上,却是落进了一张温暖的掌心。

      上官黎隐约记得楚旭好像在跟他说柯老头修仙的事儿,可他实在太累了,听着听着意识就不受控制地滑走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浑身酸痛还未散去,睁开眼,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上古时代崇尚修仙,就连服饰也是以简素为美,这皇宫里遗留下来的衣裳也是一样。楚旭少有地一身月白,立于一副丹青前,秀丽成另一副画,看痴了赏画的人。

      上官黎不舍得惊扰眼前美景,画里的人却开了口:“你要赖床到几时?”

      上官黎有时候真怀疑这人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不着急这一时半刻。说不定咱们还得去搜城,你也该睡一觉。”

      楚旭甚至没有转头看他,“想睡来着,可惜有人鼾声太大。”他顿了顿,又道,“哦,对了,你最好擦一擦嘴角。”

      上官黎被噎得有些囧,急忙去抹嘴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在冷雨潇那些个画本的戏码里,小徒弟不小心睡着了,师尊不都会心疼地帮着披件衣服什么的。怎么到了他这里,不光衣服没有,醒来还得被嘲讽一番……
      画本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上官黎轻咳一声换了话题:“那些画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机关。”

      “但你不觉得这景色似曾相识吗?”楚旭往旁边挪了一步,好让上官黎能看到全貌。

      上官黎打量着画里的风景,远处是延绵群山,近处白雪皑皑中立着一棵树。
      他眨了眨眼,“你要这么说还真有些眼熟……”

      楚旭不打算继续卖关子,径直问:“你觉得它像不像冰湖岸边的景色?”

      上官黎站起身,仔细将画又看了一遍,沉吟道:“唔,好像是有些像。”
      可他越看又越觉得有什么不对……

      “怎么了?”楚旭察觉到他神情里的疑惑。

      上官黎也不太确定,“我先前明明觉得这画里的是夜景,但现在一看又好像是在白日里,我就是想不起来那时候为什么那么笃定了。”

      楚旭微微眯细了眼。丹青以墨为色,昼夜的确难分。上官黎虽在书画上少有研究,但他在观察力上却不可小觑。他认为画的是夜色,必然有他的理由。

      楚旭道:“丹青中展现夜色,无非是运用晕染或画上星月,可这幅画二者皆无,你仔细想想,为何会觉得画里的是晚上?”

      “我真不记得了。我那时候脑子也不清醒,说不定是看错了。”上官黎摇头无奈道,话刚说完,却忽然灵光乍现,“等等,你说什么?”

      楚旭不知对方所指,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仔细想想为何会觉得画里的是晚上。”

      上官黎:“不是。前一句。”

      楚旭:“丹青中展现夜色,无非是运用晕染或画上星月,可……”

      “晕染!”上官黎忽然睁大了眼,“在山上方的角落里,应该有一片淡淡的墨色,所以我才会觉得是晚上!”

      楚旭却是不解,“这幅画里没有晕染。还是说你觉得这幅画不是你先前看的那幅?”

      上官黎环顾四周,皱眉道:“墙上的画每一幅都不同,这我总不应该会记错。奇怪了,不应该啊……”

      楚旭抬起还包着白纱的手,指腹贴在群山上方的空白处从一头划到另一头,“你说的晕染,是在……”
      语音未落,他忽觉指尖一轻,眼睁睁看着手指从画里穿了过去。紧着着,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难以与之抗衡的强大引力。

      站在对面的上官黎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警铃大作。惊骇中他急忙上前想将楚旭拉住,可惜晚了一步,抓了个空。

      只是一瞬,一个大活人就在他眼前被吸入了画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先斩后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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