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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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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大,空荡的阶梯教室
江湛坐在后门靠窗的位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叉,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目光沉沉的看向教室门口,晚秋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照在他身上,若除去他时不时抬腕看手表的动作,这样的场景到算得上岁月静好。
再一次确认时间,三点五十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他等的人还没来。
想了想对方的习惯,不到约定的时间,是绝不会提前到的,多一分钟都不行,每次约会都是自己提前到,然后对方踩点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说是几点几分就是几点几分。
好几次他调侃对方“不愧是搞学术研究的人,将时间观念刻到了骨子里,连约会都不肯多给一分钟。”
对方总是软绵绵的说“本来我们两个的时间差就大,每次总是你到了,我还没到,或者我到了,你还没来,然后到了的人傻乎乎的等没到的人,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还不如踩点到,谁也不用等谁。”
听完解释,江湛总是要捏一捏对方的鼻子,带点无奈地说“你的意思是和我约会是在浪费时间?”
对方讨好的笑笑,挽着他的手臂,安慰道“才不是浪费时间,只是总感觉你很忙,我踩点到的话,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在我到之前弄完,这样一会约会的时候才不会想着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影响心情。”
江湛想说,在见你之前我就把事情都弄完了,但转念一想,对方体贴自己,自己又何必不领情?
反正总会见到的不是吗?何必在乎多几分钟或少几分钟?
但今天他并不想对方按时到,又或者说他不想对方如约而至,这样他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认为他们两个依旧和原来一样。
闭上眼,似乎对方还在他眼前,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听到对方温软的商量一会去吃什么?
可睁开眼,他只看见空荡荡的教室,并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三点五十七分了
江湛换了个显得慵懒的姿势,头低着,身体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面上,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整个人带着点颓废,沮丧的气质。
他希望指针指到四点的时候,林桐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他知道四点的时候林桐一定会准时走进这间教室。
但万一呢?
哪怕只是推迟一分钟那也好啊!
他不想面对一会要发生的事情,就当他是个胆小鬼,临阵退缩,不行吗?
与此同时,门外,在教室正门右边的墙壁上。
林桐呆呆的站在墙边,她知道教室里的人正等着她,像过去许多年一样。
可她却不敢打开那扇门,好几次将手举起又迟疑地放下,她心里清楚一旦开了那扇门,她和江湛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耳边仿佛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你以为江湛变成现在这样是谁害的?是你!是你毁了我儿子的一生,如果不是你,他现在应该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刑警!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设计师!”
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呢?
林桐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不安的摇头否定,还有江母昏倒在地时,身体与地面发出的撞击声,以及江湛冲进来时,那一声胆战心惊的“妈!”
她很想反驳说“我没有害过江湛。”可她说不出口,因为事实就摆在那里。
江湛确实是因为她才没有去A大,没有报考刑事专业,没有如他们的期许那样成为一名刑警。
她能反驳什么呢?江母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只是她一直没有承认罢了。她沉溺于江湛对她的喜欢当中,贪婪的享受江湛给予的温暖,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江湛为她所付出的代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和江湛就是一个错误,从遇见对方开始,你们的人生就已经开始一团糟了,现在就当阿姨求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吧!你霸占了他那么多年,让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她恍然间想起临床老师说的话“不管是哪一行,哪一个人,犯了错,就该学会改正,决不能将错就错,尤其是我们医学专业,一步错,步步错。”
有人问“老师,万一犯的错已经来不及改正怎么办?”
老师遗憾的语气响起“来不及改正,就应该及时止损,将伤害减到最小,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及时,止损……
所以现在,是要将错误的人生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吗?
林桐将左手放在门把上,只要轻轻一转,这扇隔着她和江湛之间的门就会打开,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遮挡的东西了,不管是错误的九年还是正确的未来,他们都将和对方无关了……
可即便知道正确的做法,林桐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拧开那扇薄薄的门。
左手再一次无力的垂下,林桐头抵着门,闭着眼,试图把那些在脑海深处不停翻涌的过去痛苦地压下去。
可她越想忘记,那些记忆在脑海里就越清晰,不停的在脑海里转动,牵动着她脆弱的神经,脑海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发钝的锯子来回拉扯,连着神经都泛起细细麻麻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叮铃铃~~
四点整,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林桐和江湛同时抬起头,一人紧盯着门口,一人深吸一口气转开了门。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以对,气氛突兀的沉寂下来。
最后还是江湛先开了口,带着点调侃“不过来坐着谈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走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在没人听到的角落,江湛无声的祈求着。
林桐别开眼,目光看着阶梯上的桌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每上一节台阶,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更进一步。
江湛深邃的目光随着林桐的移动而移动,那里面浓烈的感情仿佛要将林桐灼伤,林桐看着他的双眼,感觉一阵心悸,旋即假装不在意的偏过头,慢慢的向着江湛走去。
江湛看林桐别过头,心里一阵落寞,只觉得胸口沉闷,仿佛喘不过气,那种沉闷的感觉让他焦躁不安,搭在桌面的手无意识的敲打起来。
林桐走到最后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朝江湛移动的脚步顿了顿,继而转了一个方向。
最终林桐停在过道上,和江湛隔着几个座位相对而立。
江湛站在明净的窗户前,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进来,明明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却偏偏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怎么还是这么准时啊?”江湛轻笑着问
林桐温声回答“习惯了。”
仿佛今天的见面同往常一样,他们只不过是忙完了手上的工作,抽空和对方一起吃个饭,再和对方聊聊今天的趣事。虽然都是些平淡的日常,但因为见面的重点是见到对方,聊的内容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可今天的两个人都没有闲聊的打算,除了刚开口的几句调侃,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林桐低着头,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怕江湛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也怕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干脆一言不发,当着一个精致的木偶站在过道中央。
江湛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林桐的面前,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像是怕吓着她,又像是给自己打气,温柔轻声,犹豫着说
“我准备出国,你要跟我走吗?”
在说出这句话后,江湛眼也不眨的看着林桐,生怕错过她的一个表情,一个回答。手心因为紧张而起了一层薄汗。
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的,明明没过多久,但江湛却仿佛等了几个世纪,一颗急速跳动的心脏,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沉默里,慢慢缓慢下来,在胸腔里规律的跳动着。
正当江湛想说算了的时候,他听见林桐的嗓音响起,沉寂下去的心脏又有了急速跳动的迹象。
“江湛,我申请了去A市交流的资格……”不出意外的话,她就要在A市定居了。林桐没有说完整句话,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她不会跟江湛一起出国。
江湛跳动的心脏又一次跌落谷底,他苦笑了一下,试图劝一下林桐,让林桐跟他走。
“林桐,我们……”可他准备说的话被林桐狠狠地堵在了喉咙里,再也出不来。
“江湛,你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这句话不仅让江湛愣在原地,也让林桐一直压抑的情绪崩塌了一角,之前脑海里压抑的疼痛再次袭来,让林桐差点忍不住轻呼出声。
一旦提到江母,两人之间还算和谐的气氛,现在只剩下无措。
江湛原本幻想着的生活彻底的破碎,他原本想说带着林桐一起出国,那样他们就不用分开了,以他的能力,不用担心生活状态,他们还年轻,可以在过几年再回国内结婚,又或者不用回国,直接在国外结也一样。可他设想的未来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问候里,轰然倒塌。
江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鸿沟,跨不过,填不了。
纵然江母身体不好,但他和林桐也做不出说,等你母亲去世,我们再在一起这种事,不说林桐过不去道德底线这道坎,江湛也不忍心让林桐再等几年,他已经耽误林桐九年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江湛扪心自问,林桐那么一个优秀的人,怎么能被自己拖累?自己一向是最尊重她,最疼爱她的人,怎么能让她受这种委屈?
分开吧,这对你们谁都好……江湛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母亲的身体状况还好,等过了观察期,我准备带她出国治疗。”
话已至此,两人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真的当这个结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林桐还是觉得心脏一阵阵的疼痛,像是有人一把抓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不停地按压,让她四肢百骸都感到锥心的疼。
原本红润的脸色都因为这疼痛而发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发颤。所幸林桐一直低着头,没人能看见她现在狼狈的模样。
江湛目光沉沉的看着林桐,像是要把她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看着她轻颤的身体,想要拥她入怀,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停止。
他已经没有随意拥抱她的资格了,但他也不想看她这么伤心而无所作为,他沙哑着着嗓音,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请求道
“我可以再抱一抱你吗?”
林桐没有说话,江湛默认她允许了,他小心翼翼的拉过林桐垂在身旁的手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动作轻柔却又霸道。
林桐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江湛的一只手穿过她的腰,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原本照在江湛身上的阳光,因为这个克制的拥抱而照在了林桐的脸上。
没了江湛的遮挡,热烈的阳光就这么直直的照进林桐的眼里,刺痛了她的双眼,让她不自觉地落了泪,打湿了江湛肩上的衣襟。
她能感觉到江湛的身体也和她一样在微微颤抖,可她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沉默的被他抱着。
这个怀抱,沉重的喘不过气,但他们谁也不想先放手。
或许这个拥抱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了,日后再见,也只能是轻声问句好,在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将人拥入怀里。
在拥抱之前,林桐大抵是知道江湛的心理活动的,怕他觉得自己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受了委屈,所以听完江湛的回答后,她除了觉得难过,还是想告诉江湛。她从来就不委屈,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不曾让她受过委屈。
可是在这个拥抱发生后,林桐久违的产生了一种名叫委屈的情绪,这个温暖坚硬的怀抱,以后再也不是属于她的了。
一想到这,林桐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轰然倒塌,她靠在江湛的肩上,感受这最后的温柔,哽咽的说了最后一句话
“江湛,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