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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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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倪扫了文眠眠一眼,把烟糟蹋似的往桌上戳,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堵了回去:“不合适。”
“……”怎么说了跟没说一样。
文眠眠:这真是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呢亲。
还好盛倪没生气,文眠眠放下心去拿桌上果汁喝了口,长吁短叹:“这日子没你真是过不下去了。”
她家里没什么要操心的,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
盛倪没动筷子,把烟扔到一边换了葱段似的指尖在桌上敲,显得很犯愁。
文眠眠看出她心不在焉,下巴搁在胳膊上相当感兴趣:“竟然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纠结,说出来让我听听?”
面对神经病继母都能冷静自如的盛大小姐踌躇了一下,慢慢说:“我碰见个家里条件不太好的弟弟,最近正在想办法让他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有什么办法吗?”
她是在认真担忧那天李嫒说的话会不会对晏徐知产生什么不良影响,毕竟她像这么大的时候自尊心格外强。
“……”
这问题,真是超出文·十指不沾阳春水·千金小姐认知。
文眠眠泄气趴在桌上:“你怎么总问我不知道的?”
不过她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什么弟弟?帅吗?”说完搓了搓没睡醒的娃娃脸,一秒精神:“有时间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日子太无聊了,赵新泽那家伙最近一天到晚呆在广山湾自闭,怎么叫都不出来。
总得找点乐子。
盛倪无言:“……还在读大学,你能不能不这么丧心病狂。”
文眠眠勉强把话题拉回来:“我想想……”
“你有事没事去送个温暖?旁敲侧击明里暗里鼓励一下对方的学业?”
她突然想到什么,“嘿嘿”一笑:“你知道你要问赵新泽他会说什么吗?”
盛倪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文眠眠一边拍桌子一边狂笑,半天才止住笑夸张地模仿:
“这还不简单——”
“送他钱啊!”
盛倪:“……”她早该想到的。
吃完晚饭盛倪在一楼坐了会儿,文眠眠拎着两盒东西打着哈欠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说:
“喏,姚记的糕点,”她冲盛倪眨眼,“两盒,一盒给那弟弟,我先替你送个温暖。”
姚记有款芙蓉糕文眠眠和盛倪都爱吃,但排队时间太长。她俩谁路过都会顺便给对方带一份,然后回到别墅“哐哐”敲对面门,威胁对方还不下来就一个人原地表演全部吃光。
盛倪接过来,叮嘱:“我爸那边有什么事随时联系,出什么事先别管。”她外公那边有她三个舅舅没事,方静婉不会把她在哪儿告诉盛远成。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能先拖着,拖到徐家不满意了主动退婚。
文眠眠真不知道这破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刚刚想到一句什么要说临时又忘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倪冲她摆摆手走出了灿星大门。
人都没影了文眠眠五个亮闪闪指头一拍脑袋:“天我忘记问她知不知道徐家小少爷不姓徐了。”
“不过这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反正妮儿没准备嫁过去……”文眠眠念念叨叨。
盛倪原路返回,路上开着手机电筒。
这时节冬天差不多过完了,三月的天黑得早,巷子又长又阴森。
盛倪提着糕点往前走,视线范围停在脚边一块被照亮的地方。
有猫细而尖的声音从矮墙上传来,被深暗夜色渲染上三分凄厉。混杂着阴冷风声和被吹得卷起塑料袋“沙沙”的声音。
盛倪踢到一块砖,条件反射往旁边让。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跳在加快,几乎就在耳膜边震动。
路过一棵半死不活樟树盛倪脚尖一顿,停下来掂了根手腕粗树棍继续往前走。
——背后好像有人鬼鬼祟祟跟着。
盛倪一边冷静往前走一边余光往后看,手心渗出细密的汗。在某一个转弯处猛然加快了步子。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几乎跟盛倪的重叠,盛倪路都不看一个劲往前走。
“嘶——”
盛倪躲闪不及直直撞上了正前方人的胸口,抬头看清对方脸她就松了口气,第一时间捂着额头转身往背后来的地方看。
什么人都没有。
夜色像一坨深色的泥,沉而厚重。
盛倪手里攥得很紧的木棍脱力般的砸在地上,剧烈的心跳在喘息后缓慢平复。
“盛倪姐?”晏徐知的声音在空旷长巷里响起,尾音带着疑惑。
盛倪伸手摸了摸后颈,一部分湿黏的发丝贴在后面,冷风一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应该是错觉,盛倪腿软,往前踉跄了一步:“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晏徐知目光一直落在盛倪刚刚出来的转角,桃花眼凉如冷泉水。
他伸手揽了一把盛倪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带到自己身前,然后才往另一边走:“水管修理工电话找不到,想跟盛倪姐说我先去看看,能修就不用找人了。”
“我敲了盛倪姐家的门,发现没人,就走了两步。”
盛倪还精神紧绷着,没注意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被身后晏徐知遮住,把手心渗出的汗在衣摆上擦了擦:“……”她脑子空白着,一时腾不出功夫来想晏徐知的话。
晏徐知安安静静跟在盛倪身后,下颔线泛着锋利的冷芒。
快到门口盛倪才想起来手里的东西。
“糕点,”盛倪有气无力抬抬手腕,吐槽,“我最近一定是没睡好,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
晏徐知低头看了一眼纸袋子上熟悉的logo,重复了一遍:“给我的?”
黑色丝绒质感天空缀着几颗星星,盛倪手酸把东西往晏徐知手里强行一递:“送温暖,不用谢。”
东西一塞人怀里盛倪就两步作一步跨上了自家台阶,躲得很快。
“真给你的,不过算借花献佛。”盛倪含糊地说了两句:“不要我生气了啊。”她伸手指指糕点袋子,嫣然一笑,“里面芙蓉糕好吃。”
微末的雀跃从晏徐知月牙一样的眼睛里流泻出来,像无数四散的星子遗落在桃花花瓣上。
“谢谢盛倪姐,”晏徐知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笑着说,“先进去看看盛倪姐家里水管再去网吧,怎么样?”
盛倪住进来的当天房东就跟她说厨房水管漏水,她住得急还没让修理工修,先用根绳子勉强饶了一圈将就着用。
盛倪打开门弯腰把糕点放在门口玄关,伸手按开灯转头歉意:“屋里乱,你先进来。”
屋内灯光是暖色调,一室一厅带厨房,茶几上面放着一支细口白釉瓶,瓶口的地方有一圈介于蓝和紫色的单线勾边。往下是手绘的Q版小人图案。一摞造型夸张的抽象派美术杂志堆在右手边,最上面一本摊开着,一支素碳铅笔夹在中间。
绿色的小朋友坐的靠背塑料椅放在客厅角落的地方。
空气中有隐约的淡香,晏徐知很轻地呼吸都能感受到某种纸张颜料混合着橘调香水的味道。
茶几附近地上铺了一层蓝色泡沫垫,盛倪把钥匙放在进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然后才开口:“直接进来吧,其实没怎么漏水,主要是担心万一哪天在梦里床被水淹了。”
说话的时候盛倪神色已经放松下来,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说完她踢踏着拖鞋在前面带路,感叹:“你还会修水管?”
晏徐知刚回去拿了个工具箱,铁丝在他手里称得他手白得跟月亮尖一样,
“修过两三次,水平不稳定。”
“全靠盛倪姐信任。”他气定神闲补充。
“……”盛倪刚想说少年你真是多才多艺,结果被一噎。
进了厨房门晏徐知蹲下去,伸手在橱柜里面摸了会儿。
“有水渗出来。”过了会儿他抬头,“我试试。”
厨房光线不够,盛倪把珍藏的巨大手电筒拿出来放在地上,自己也跟着蹲下来,一手撑住地板半钻进大敞的橱柜里端详被海绵围住的水管。
“……昨天还没漏水啊?”盛倪把管子捏住试图往上抽。
拔不动,盛倪看了一眼身边晏徐知,默默收回了手。
那两个巴掌大的手电筒光线太强,以盛倪为圆心一米为半径隔出另一个光线充分的世界。
他俩都蹲着,盛倪仰头看晏徐知,眼神跟晏徐知以前在动物园见到的小狐狸一样,漂亮又濡湿。
毛茸茸的发丝擦过晏徐知手臂,似乎令人心痒的触感透过一层又一层外衣面料再穿透皮肤直达血液。
想象先于触感到达神经中枢。
晏徐知忍住想摸盛倪头的冲动说:“我来。”
……
那天在网吧换完班晏徐知还跟盛倪说了件事。
一个月网吧有一天会关门,所以周六不用去。
盛倪大半个月日夜颠倒忙得是周几都不知道,下午从床上艰难爬起来出门扔垃圾,看见隔壁乖乖巧巧趴在门口凳子上写作业的小女孩才想起来是星期六。
零七二的门半掩着,饭菜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
盛倪没忍住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笑眯眯:“安安,你读几年级啊?”
安安正皱着眉头握笔跟纸做斗争,看见漂亮姐姐眼睛一亮,认真回答:“一年级。”
“那安安在写作业吗?”
“在画画。”
盛倪看见小孩儿就想给糖,不过最近没去画室身边没围着一圈孩子,掏完口袋才发现里面就一根空落落的烟。
她手指在衣袋里勾了勾,确定里面真的除了烟空无一物后才再次抬头,凑过去很感兴趣地问:“那安安在画什么?小刺猬吗?”
只有一支棕色的水彩笔,草稿纸上有一个圆圆的……长草的玩意儿。
盛倪充分发挥她快二十五岁的想象力,脑子里在各种水果动物里检索了一遍,勉强得出结论。
安安撅起嘴:“是太阳啦!”她突然不说话了,低头默不作声在纸上涂涂抹抹。
盛倪:“……”
还好小孩子生气得快好得也快,安安坐在矮凳子上非常专心给棕色的太阳涂颜色,小小的手上有还划上了棕色的彩笔印,神色稚嫩又严肃。
盛倪心里“画太阳为什么不用红色”的疑问还没冒出来,下一刻就听见小孩儿快乐地宣布:
“妈妈说了,等安安考试考到双百分,就带安安去文具店选二十四色的彩笔!”
盛倪本来在笑,听见这句话蹲在原地,神色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