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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   团里的军医姓孙名镛。四十来岁的年纪,有一条腿受过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没人知道他是在哪儿学的医,治起病来西药中药随手拈来也不细看,但毕竟多少还是管用,也没出现过医死人的情况。何况在军队里,最常见的不是头疼脑热的病,而是血淋淋的伤。

      刀创枪伤筋骨扭挫治起来。谁都得佩服这军医的确高明,下手既快又准又狠。史参谋的枪伤就是他治的,麻药都没打直接缝合。团长看不过去了冲他嚷嚷麻药呢?想疼死他啊?

      也不看看他伤的是什么地方我敢用么?要是那小东西也跟着麻上后半辈子,他还娶不娶老婆了?孙镛头也不抬的顶了回去。

      其为人行事,大抵如此。

      两人进来的时候孙镛正抱着碗吃饭,他因为腿上有伤,年纪又大,特许的不必每天出操。

      炊事班的班长有一次往阵地上抬饭时被弹片崩了脑袋,是他拐着腿冲上去冒着枪林弹雨硬给拖了回来。每次炊事班做什么好的,总是会给他送一份。

      孙镛的个子挺高,人却瘦得几乎快飘起来,一身军装像是套在了旗杆儿上似的晃当。他嘴里含着一口还没咽下去饭拐了过来,指了指墙角的床,示意虞啸卿把人放下。

      “没事吧?”虞啸卿收回大衣,问孙镛。

      “没事。”孙镛口齿含糊,“放心吧。”

      他再抬头时像是强忍着笑,“这么大的小子正是火气旺的时候,该泄也得泄,总憋着对身体不好。”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迷迷糊糊的张立宪估计是听不清的,但虞啸卿随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立刻发现拎在手上的大衣里子上,多出一块显眼的深色湿渍。

      这个小王八蛋!他顿时觉得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实在是太轻了。

      虞啸卿从操场回来后就看到那件被他团起来扔在床脚的大衣,想起早上闹得那出,自己脸上也不由自主的一热。

      在长城一线上,张立宪在他眼里还是个半大孩子。哪怕是曾经在血红雪白的战场上,那么惊险的生死一发过,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张立宪在他眼里,仍然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怎么就……长大了?

      想起矫正他执枪的姿式时,与自己贴身而立的那副身板好像真的在几个月里又窜高了一截,手底下的触感似乎也越来越结实。

      臭小子,还真长大了。虞啸卿想。

      张立宪的病不重,几幅药吃下狠发了一场汗又睡了一觉,第二天整个人就再次的生龙活虎。同时那些梦的残片还有那些荒唐,也再次在他的脑袋里生龙活虎起来。

      他不敢问孙镛,也不敢跟余治李冰们提起,至于虞啸卿更是不行。而孙镛只是以为张立宪不过是发了一个他这年纪的男孩子常有的春梦,哪里会有心思去多问。

      于是再见到虞啸卿时,张立宪在心里几乎是揣着一打兔子。一打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虞啸卿只是把那件大衣丢了给他,同时扔过来的还有一句话:洗了!说完就接着去看手上的那本书。张立宪抱着大衣站了一会儿,有点儿愣。

      看他没动静,虞啸卿加了一句:你自己弄脏的。

      他立时明白过来,捞起盆子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虞啸卿低着头仍然在看书,只是那书足有半个小时都没再翻过页了。到最后还是嗤的笑出声来,心情大好。

      自从发现某人“长大了”以后,虞啸卿每次在训练的间隙里,不由自主的就会把视线在张立宪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会儿。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在日头底下的训练量又大,几乎每个士兵都甩了外面的厚衣服,只穿着一件单衫。张立宪也不例外,练拼刺时背上的衣料被汗水洇得透了,紧贴在身上勾勒了出骨肉均称身架。看在虞啸卿眼里,张立宪背直腰挺的确是脱去了青涩稚气,每一动作发力时,两线肩胛硬棱棱的撑起一种属于男人的担当来。

      赏心悦目。

      虞啸卿心里坦荡,没想过别的东西,也没发现某些东西,于是他自然看得大大方方,毫不避忌。

      可是张立宪大方不起来。

      这段时间里,他每天在训练场上下死力的挥霍体力,连李冰偶尔都会用诧异的眼神看他。余治真是有一次直接问他是不是烧坏了,这还没打仗呢,你想把自己先练死啊?

      张立宪心说老天可怜,我不过是想睡个好觉。

      这阵子,他每天晚上往床上一倒的确是会第一时间就睡个昏天黑地,那奇怪的梦倒也没再找上他。天气转暖,屋子里的火盆已经撤了,虞啸卿每天晚上也没有再去检查,查时只是隔着窗户看一下不再进去。

      而且他也发现每天早上会支帐篷的不止他一个。这让他既安心又不安,总不能过去问对方:你昨天晚上做什么梦了……?

      可是每次虞啸卿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张立宪就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说虞啸卿不对劲儿,是他自己不对劲。虞啸卿从来不会避开他的眼神,一片的坦荡大方。但张立宪却每次都觉得胸口深处微微的一跳。同时还有些痒痒的,像被软软的羽毛扫了一下。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恍然大悟那种感觉是什么……

      也是在很久以后,他说给虞啸卿听,对方揽过他,抵着额头笑着说张立宪你个个瓜娃。

      张立宪心想,也不知道是谁比谁更瓜。

      他们团的整训不久后就在军部的一纸命令下结束。

      命令很简单,全团随军调动,参与围剿那支从虞啸卿的家乡湖南转移出来的工农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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