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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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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仲谋从宫中回到了官邸,问管家:“小姐怎么样了?”
管家脸色尴尬地说:“还在哭。”
钱仲谋脸色阴沉,道:“太医已经来过了吗?”
管家回话:“来过了。但太医诊完脉,小姐似乎哭得更厉害了。”
钱仲谋便不再问下去,急匆匆往后院八角楼上去看女儿。其实,钱仲谋刚刚抵京,太子和他都得到了礼部的密报,得知了恒昌帝把钱淑媛指婚给郑澜的消息,当即太子就派人把钱淑媛从东宫送了回来,急急忙忙撇清关系。
钱淑媛此时趴在闺房里大哭,伺候她的梁嬷嬷怎么劝也劝不住,绞了帕子给她擦眼泪。见钱仲谋进来,梁嬷嬷道一声“老爷”,便匆匆退了出去。
“父亲,太子怎么说?女儿不要嫁给湛王殿下,京中人都说他十分贪恋女色,整日眠花宿柳,女儿纵不做太子妃,也要一直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钱仲谋皱着眉头,心疼地拍拍女儿哭得颤抖的背。
今天他去了东宫,本打算由太子出面,向皇上进言,在明日指婚的诏书颁下来之前,让恒昌帝把女儿指婚给太子。但是太子的态度让他大为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始料不及。太子卑鄙的嘴脸和让他愤怒不已的话还在耳畔——
“指婚给老九也是好事,淑媛入了老九的床围,正好替孤好好盯着他,以防储位生变。老头子看着不爱搭理他,其实心里怎么想谁知道?还有比床榻更近的地方吗?你放心,老九最爱花街柳巷,不在意什么名节,说不定还很喜欢淑媛尝过人妇滋味呢。”
简直……简直是始乱终弃的禽兽言行!钱仲谋当时听到太子的说法气得眼冒金星。
两年前,太子南巡时,住在钱仲谋府上,一眼相中了钱淑媛,两个人居然作出私下亲昵的事情来。当时,太子要把钱淑媛带回东宫,并许诺再三等她及笄之年,会要求恒昌帝指婚给她,直接做太子妃。
私相授受,已经是极大的恶行,钱仲谋当即回绝了太子,并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是无奈太子的光环,把钱淑媛的少女芳心迷惑了,她听说太子要带她走,就立即明志,此生非太子殿下不嫁,否则就出家为尼。太子又许下很多联姻的好处,钱仲谋无奈应允了。
当然,能够与太子结党,联合杭南士绅与储君在京城的力量,钱仲谋这两年来他也的确捞到了丰厚的好处,连恒昌帝都不得不重视他、提携他、笼络他。
钱仲谋一生老于世故,深谋远虑,惟独女儿是他的软肋。两年过去,太子对于给钱淑媛讨名分的许诺,似乎是抛于脑后了。钱仲谋本来对所谓太子妃的许诺也不曾抱有期待,只想等到自己位极人臣权势滔天,逼迫太子不得不迎娶钱淑媛。但如今圣上要乱点鸳鸯谱,破坏了他的整盘计划。他得到了消息情急之下,顾不上避嫌,第一时间就去了东宫,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奇耻大辱。
太子郑涌,真是无道荒唐,毫无担当!国家交给这样的人,将会成为什么样子?!但钱仲谋现在没有时间去考虑国家大事,门庭之内已经火烧眉毛——钱淑媛告诉她,刚才太医把脉,她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钱仲谋一屁股坐在女儿闺房的秀墩上。
“父亲,是女儿任性妄为,太子殿下如果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态度会变的吧……”钱淑媛还有一丝侥幸。
“哼!从此以后,不许再提这个人!为父……再想想办法!”钱仲谋一脸愤怒和无奈。
该怎么办呢?
正想着,管家通传,平安和留在临河县的亲卫回京了,还绑回来两个贼人,其中一个是丑陋的老太太,另外一个是她的儿子。
钱仲谋的愁容瞬间烟消云散,他突发奇想,或许有一步险棋,可以解开今日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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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婆婆和金三本以为进京以后,会被下大狱,却没想到被关进了一处大官邸的暗室。钱仲谋没有亲自出马,让平安代为审问,还没有用刑,金婆婆就供出了买走小院儿的人,是京城来的大买家,隐约记得那个地方叫什么厚山。
“厚山茶叙!”钱仲谋眼睛一亮,马上吩咐平安:“带着府上身手最好的人手,今晚就去捉人,亮明身份,如遇到阻拦可以动手,不用有所顾忌。”
钱仲谋仔细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要问清楚,这个女子有没有见过客。”
平安应诺,但是想了想说:“没有官府的逮捕令,直接拿人,厚山的鸨母会不会不放人?这种地方往往有些人脉。”
钱仲谋眯起老奸巨猾的眼睛,让平安侧耳过来,交代平安:“到时候你就这么说……”
“是!”平安得令,立刻趁着夜色就去了厚山茶叙。
夜幕降临,厚山茶叙正热闹非凡。前头叙情馆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辛黛姑姑在自己的寝院,召见了收拾齐整的小院儿。她眼前一亮,端详着小院儿绝美的容貌,更惊喜于她的气质和神采,叹然道:“确实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孙嬷嬷听闻此话,不由得心里一乐,这次差事没白出,按照辛黛姑姑的脾气,要赏赐她的。
“你都会些什么?吹拉弹唱,或者吟诗作赋。”辛黛姑姑满怀期待。
小院儿低头沉默着。这种无声的抵抗,辛黛见得多了,她轻笑一声。
孙嬷嬷和小院儿乘船一路过来,两人一路聊过很多,她对小院儿有些了解,便替她说:“回禀姑姑,这孩子之前在扬州,曾被养作瘦马,后又在勾栏里打过杂。学过些诗词歌赋,据她说,琵琶也弹得极好。”孙嬷嬷在辛黛面前努力卖好,却不敢把今天小院儿顶撞湛王的事情瞒着,怕说多了,自己的赏赐就没有了。
辛黛微笑着点点头:“雪香云蔚是厚山最好的院落,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做院主。京城的王孙公子,今后为了见你一面,会不惜一掷千金,我真想看看以你的姿色和才情,最后能腾达到何种地步。”
小院儿心里说,我今天就见过两个纨绔公子了,所谓一掷千金、飞黄腾达,还不是落入你这个老鸨子手里。
“红绡帐是销金窟,我自幼在青楼里长大,见的多了。不过是出卖自己,在金銮殿还是茅草房,有什么分别?”小院儿冷冷答着。
辛黛姑姑脸上浮出不悦之色,她把厚山茶叙看得不同凡响,容不得小院儿轻薄她的“作品”。
“嗯,权且算你说得不错。不过劝你,不要寻死觅活,也不要想逃,这里守备如一块铁板,你就是死在这里,也逃不出去。丑话我要说在前面。”辛黛姑姑微笑着,说着最残酷冷血的话。她有种直觉,比起紫云那种柔肠百转的女人,小院儿的倔强和沉稳,反而会更和湛王的胃口。她需要的是足够的耐心,一点点磨平这女子的意志。
辛黛姑姑正盘算着怎么教化小院儿,就有院护进来急匆匆秉话,气喘吁吁的,见到辛黛姑姑这里还有人,不敢直说。
“遇到什么事儿这么急?有话快说。”
院护见辛黛不避讳旁人,也就直说了:“钱仲谋大人府上的亲卫来传话,说要寻人。”
“寻什么人?”辛黛脑子飞转,钱仲谋即将高升左丞的事情,京中官场无人不知,辛黛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从没有见过这个来自杭南的一品大员,怎么会抓人抓到她这里。
“好像是抓一个……额头上有红色胎记的清倌人。”
“什么?”辛黛姑姑惊讶地站了起来,小院儿和孙嬷嬷也震惊不已。辛黛撇一眼小院儿,见她同样一脸无知,略放了一点心,道:“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平安已经带着一行十几个着侍卫官服的人一步迈了进来,威严赫赫,气势逼人。
小院儿一眼看到了平安,这个人她见过的,虽然在船上隔着窗户,但是她一下子认出,这是吴凡钦公子的那个小厮。平安也一眼看到了小院儿,本以为要苦苦搜查一番,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幸亏硬闯进来。
“小姐,可找到你了!”平安上前就是一拜,小院儿瞪着眼珠子愣住了。
“什么?她是你们府上的小姐?”辛黛姑姑被眼前一幕弄得有些懵。
“是,我家小姐随大人进京履职,半路被歹人劫持,你们一个小小青楼居然敢买卖来路不明的人口,实乃重罪,应当听候发落。可大人慈悲为怀,说如今为了小姐名节,可以暂不追究。要是小姐在此受到过欺侮,定要将你这腌臜院子夷为平地!”平安拿出了十足的官威,辛黛姑姑向来处变不惊,却一时间被唬住了。
“这……”她心里觉得此事有蹊跷,但是小院儿确实是在人贩子手里买的黑户,并无官府的卖身契在手,这是她的心虚之处,如果她真的是钱仲谋的女儿,那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她几个脑袋也不够抵罪。
辛黛虽结交不少王孙贵胄,却自知惹不起权倾朝野的钱仲谋,于是和和气气地说道:“这个姑娘入住厚山不足半日,尚没有见过任何客人。但她来时,并没有说自己是府上的小姐,厚山对此毫不知情,官爷是不是搞错了?再者说,没有管衙的逮捕令,官爷也不好拿人吧?厚山虽是一座小庙,但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带人走。”
平安觉得扯皮下去毫无意义,摸了摸腰里的短剑。这时,小院儿一句话打破这片刻的僵持。
“你怎么才来找我!快带我回府!我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这里的人要逼良为娼!”小院儿突然大声地来了一句。
平安也是一愣,这姑娘怎么配合起她来了?小院儿只不过急中生智,想搏一把——或许来抓她的人,能给一线生机呢?就算蹲大狱,她也不想沦落在烟花地的火坑里。顺势,就走过去站到了平安身后。
辛黛一下子也蒙了,厚山的院护想上前,看到一众侍卫闪着凶光的官刀,又怯下阵势来。
“小姐,咱们走!”平安嚣张地抖下了辛黛茶几上的桌旗,往小院儿头上一蒙,挡住她的面容,“事关小姐名节,还请你们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否则左丞大人不会善罢甘休!”
留下威胁的话,平安就这样带着一众人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厚山茶叙。穿过叙情馆,有喝得醉醺醺的纨绔子弟认出这些人的官服,呼出三五同伴,出来看热闹:“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左丞大人不是才抵京吗,这么急着找女人啊……”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扰乱了紫竹院里的琴声。秦志城拿起佩剑就迈了出来,远远看见一队着官服的侍卫离去了。“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官兵?”他有些微醺,絮絮叨叨地琢磨着,又被紫云和几个陪酒的丫鬟拉了回去。
“岂有此理!”辛黛姑姑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儿,越想越气,重重拍了一下没了桌旗的小几,茶杯弹起又重重落下,茶水溢出来,洒得乱七八糟的。
第二天,朝堂上钱仲谋高升的典册和指婚的文书,一同昭告天下。只不过大婚的时间实在是太近了,就在十日以后。恒昌帝这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不知道郑澜会不会为了拒绝指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昨日在交泰殿,郑澜没有硬生生反对这门亲事,恒昌帝已经挺满意了。
满朝文武无不艳羡钱仲谋,十几年时间就官至一品,不但位极人臣,还成了皇亲国戚,虽说这女婿有点浮浪,但到底是亲王殿下。钱仲谋本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下了朝堂,匆匆别过道贺的众臣,急匆匆回到了府上。今天凌晨入宫上朝,只听府上传话说那女子从厚山被带了回来,他还没见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