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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港湾(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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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见亮,鱼肚白般的东边天际升了几处散蛋黄般的云朵。
两人刚消停不久,准确来说,是姬山鹤刚歇下不久。
姬山鹤身着的衬衫上,褶子横七竖八,扣子仅剩两个,还挂着半干的湿痕。身上的温度随之太阳的升起,也在恢复比较正常的体温。
西装外套将梅祀遮盖得严实,只露出一个脑袋和部分及腰的青丝。玉冠扔在一边,那一缕缕青丝宛若从水中刚打捞出来不久,却没有一根贴在梅祀的脸颊。
车内空间狭小,姬山鹤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方才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通风。他坐姿巧妙,挡住了下身。
车外的暖风和车内的旖旎使劲儿纠缠,暖风因为源源不断赢了,但是姬山鹤是它的敌人。一刻钟过后,玻璃窗又关严实了。
这次的声响唤醒了梅祀。
梅祀睫毛微颤,多少年没睡过这么困倦的觉了。他这一觉断断续续,后面才是真的睡着了。他现在不仅意犹未尽,还浑身酸痛。果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等双眼睁开,姬山鹤那炯炯有神的双眼锁住了他。
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对视了会儿,方坦诚道:“你弄疼我了。”
他还记得昨晚那句的“轻点”,没想到是肉包打狗,有去无回。这色中恶鬼尽记着“来”了吧……
“呵——”姬山鹤怎么也没想到是这句话,“呵呵”一笑后,于是没脸没皮道:“童子啊,生疏,熟能生巧,多来几次,便能摄祀哥的心魂噢。”
梅祀拂去外套,将自己的衣领扶正,余光看到自己的肌肤之上全是欢爱的痕迹,末了,气道:“你是色胚投胎吗?”
两人的距离很近,姬山鹤的衣领呈“V”字领,从梅祀的角度还可以看到更多,不仅仅是肌肤,还有抓痕。
姬山鹤没揭穿,只是承认自己的那一部分,“男人本——色,生来就是。”
“得了便宜。”梅祀说。
姬山鹤突然欺身而上,梅祀这次反应快,但是扯到了痛处,“嘶”的一声,很轻。
“祀哥,紧张什么,”姬山鹤掌住梅祀顶过来的膝盖,温柔地摩挲两下,“我没那么禽兽,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我也心疼,昨夜是我乱了心。纸在你身后,我得处理一下这片狼藉不是?”
他说得句句是理,却也摆脱不了他想逗弄一番的心情。
梅祀卸力,他跟一小屁孩计较什么呢,“除尘。”
他指尖轻抬,一片狼藉回归整洁,就连两人的衣服也变得和穿前一般,先前发生的一切宛若一场大梦。
所有的痕迹悄然消失,就连车的外身也是崭新如洗。
姬山鹤微怔,和上次一样。
“祀哥真是能干啊。”他由衷夸道。
梅祀无感,将外套扔给姬山鹤,“是你无能。”
姬山鹤:“……”一点都不像感情升温,怎么反而结怨了。
他尝到甜头,自然不再争下去,只道了一句“好说”。
今日还有正事,两人在后座又缓了片刻,等到旭日爬到半坡,他们才有动作。
梅祀在后座就没换到前面,他仰躺在姬山鹤的正后方,从后视镜里看着姬山鹤。
下身的不适没有之前那么明显。
他随即将视线转向窗外,人影渐多,楼房渐渐密集,但没有下山前的飘摇不定感了。这才是该追求的生活。
他本来的志就不在那些虚无的成仙或是证道。
老头儿说他有天赋,有资质,他便顺着老头儿的意思。老头儿将他从狼穴虎口中救下,他的命就没有多余的选项。
一千多年前,因为过岗,他死过一次,现在活着纯属侥幸。
现在,他或许可以跟着本心活一次。
梅祀抬头看了一眼天,他们向东而行,天有阴了下去,没有朝阳引路。
“人这一辈子,死得其所就是最好的结局。”姬山鹤一脸餍足,但又怕梅祀畏手畏脚,宽慰道:“死局已定,何必为已知苦恼。我该自喜,知道为什么吗?”
他自顾其说,道:“名归姬家,身当属于你,魂与你契合双修。此等滋味,只我姬山鹤一人有。成仙之乐也不过如此。”
梅祀错愕,确当如此。
他也这样想。
人一旦有了来处,便是大幸事,何苦纠结于其他。孤魂野鬼也罢,都是身后事。
可他也不愿有人为他牺牲,无论是谁。
“你该过岗,我不当有。”梅祀感怀道:“不如将此命接于你,也算用尽其用。”
姬山鹤没当真,却回绝,“梅祀,别糟践命数。倘若我明天就倒地,你也要舍得。能做你脚下的石子,我无上荣耀,也心甘情愿。”
他不厌其烦的又将昨晚的决心表明。
当初,姬来春跟他说,他生来命魂不全,于修行便是双利刃,前途无可限量,但命数有限,终将会成为他人嫁衣。
姬山鹤不信,没有人能踩在他头上,而且,他要站在所有人的头上。他就算没几年可活,但是,姬山鹤三个字就该出彩。
他还记得,那一次,姬来春因为他的卦术根基损伤,闭关足足花了五年。
“我的命,如果没猜错,已经被人借走。你想要也没有了。”梅祀一脸真挚,不似玩笑,“原先我还奇怪,过岗之前,我命魂尚全,可是如今,却是半亏。方向感也是那时丢——”
他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尚无阳光,他刚刚分辨出了东!
“唐雨信的家在东边?”梅祀追问。
姬山鹤无意地回眸,看到梅祀的惊慌,迟钝问道:“怎,怎么了?是东。”
“我不该认出来啊!怎么会突然知道东边?”梅祀很困惑。自过岗失败那一次,他东西南北一概分不清楚,没有一些外物帮助,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老头儿也是知道他这个缺点,将雪童造出留给他,其他该有的能力也是顺带能给则给能教则教。
那时候,老头儿不仅担心梅祀回不了家,更是怕梅祀胡乱走一通。说白了,一切都是一个老头儿的担忧。
姬山鹤以为梅祀就是单纯的路痴,没想到这还有起源。
他仍记得,梅祀第一次做他的车吐得难受情形,但是这几次就好了很多。
“会不会是看到什么指示牌了?”姬山鹤也是一头雾水,只能瞎猜。
带着不安,带着疑虑,也强装镇定。
梅祀皱着眉头,这一路哪有方向牌,只有几个蓝色的箭头标志。
“不会。”梅祀思忖道:“应该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只能猜测,他的命魂渐渐修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