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底律监狱》线石

134、黎明（2）

　　“绿眼”产生反应后，田青贤原以为能借黎沃之眼，看到巴底律世界的现况，不料大屏幕上却显示出一片黑暗。
　　就在她以为连接依旧失败时，却发现“绿眼”检测温度达到了十的二十八次方开尔文！这个熟悉的数字，意味着空间暴胀的产生！
　　她立马反应过来——黎沃进入了“牧夫”外的黑洞空间！
　　她迅速调动原子态面板，计算机大量计算后，将黎沃所处的空间完整地呈现出来。
　　那是一整片混乱的原子。
　　原子相互碰撞着，每一次碰撞，便发生一次大爆炸，新的黑洞空间产生；碰在一起的原子如同被胶水凝住，扭曲成不同形状，最后被空间拉长，赋予时间，形成了独一无二的黑洞空间。
　　“多元的……平行的……”田青贤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她缩小原子态面板，改为岛宇宙面板，这时看不见乱飞的原子了，星系群、星系团、超星系团一片死寂，在黑暗中静静地沉睡着。
　　再接着，暴胀产生的泡沫涌了出来，形成连锁反应，恒星、行星有了雏形。
　　从有记忆以来，她便未见过这种情况！
　　想将岛宇宙面板缩小为原先的可视面板，不料刚按下按键，面板“唰”地产生雪花——一排排高速运行的计算机终于支撑不住了，顶着冒烟的壳子，尽数罢工。
　　“啊！”
　　田青贤感到颈后一痛，她拧过脑袋，看见宫田志笑嘻嘻地说：
　　“抱歉啦。看他这架势，估计是要到这里来了。”
　　说罢，他捏着黏着田青贤血液的针头，扎入诺亚军领队的眼球中。那黑色的机器人睁开绿油油的眼睛，接收了宫田志的“追捕”命令。
　　诺亚军能识别同样的基因。
　　“你敢碰黎沃试试！”田青贤恶狠狠地说。
　　“我不会碰他的，您放心好啦！他可是推进娱|乐城发展的大功臣，我供着他还来不及呢！”宫田志笑笑。
　　“首长！”同事突然举起手，意外地说，“乔霖的记忆脑限制被突破了！”
　　“什么！！”田青贤说。
　　“什么？？”宫田志说。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宫田志望着出发的诺亚军，收了笑容，冷漠地说，“连这位大人都来了！”

　　…………

　　黎沃带着乔霖东跑西跑，其间还作为诱饵声东击西，引得那群机器人处处碰壁，或者利用人群，将原本通畅的路堵了起来，延缓了时间；他们穿过铁丝网，眼前骤然开阔，这条路上虽灯火通明，但人明显少了很多。
　　乔霖的手被黎沃紧紧握住，他半是惊喜半是担忧地说：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少人？怎么感觉，你对这里很熟悉？”
　　黎沃骄傲地抬起头，鼻子长了半米，他“哼哼”道：
　　“牛逼不？现在知道我厉害了？早跟你说，我冰雪聪明智慧超群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他瞥了一眼乔霖，发现对方满脸无奈，便不闹了，“嘿嘿”道：
　　“你没发现吗，这里建筑布局和地形地势跟我们那儿很像——他们也算模仿狂了，连这儿都要模仿。刚来我就觉得奇怪了，以广场为中心，周围的建筑设施总是排列得很整齐，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黎沃拉着他的手不放，看来是这“领路者”做得投入，他接着解释道：
　　“白塔、物理研究所、‘海螺’，那些翻版的建筑；连通的交通路线，车站设置的位置，广场上喷泉设立之处，还有我们逃跑时穿过的各种楼房小路——这一切都跟巴底律世界的布局一模一样！虽然外表换了，但结构是不变的。”
　　“但是按比例计算，这个地方却比我们的世界小许多，仿佛所有东西都是缩小版。白塔不出几步就能走到，但在我们那儿，要搭飞行器才能到。所以，一定有方法能尽快脱离主城！”
　　原来在奔逃期间，黎沃记住了经过的每一处拐角、每一条小巷，并将其与脑中白阳城的地图作对比，最后得到了把握度百分之六十的结论。他决定按照这个结论闯一闯，而经过的楼房愈多，踏过的土地愈多，见到的设施愈多，他就愈肯定这个结论。
　　要说他怎么确定这一定跟内界布局吻合——因为背诵白阳城与边缘城地图，是革命派的“第一课”。
　　乔霖依赖记忆脑，却从未记清楚白阳城的全部布局，更别说边缘城了；而黎沃凭借人脑，竟能如此之快地作出判断。
　　黎沃挠了挠乔霖的手心，满脸写着“表扬我”三个字：“怎么样？牛逼不牛逼？嗯？是不是顿时觉得我的形象伟岸起来了？”
　　乔霖面无表情地说：“嗯，厉害。”
　　黎沃：“诚恳一点好吗？至少多说一点嘛！”
　　乔霖：“嗯嗯，厉害厉害。”
　　黎沃：“……”
　　乔霖憋着笑：“嗯嗯嗯嗯，厉害厉害厉害……”
　　“别说了！”
　　黎沃拉着他穿梭在小巷间，带他攀上一座矮楼，他说这个地方能抄近路，便拉着他在砖瓦处上蹿下跳。
　　乔霖不比他差，甚至不时跳到黎沃前方，朝他伸出手，试图拉他一把，黎沃撇了撇嘴，拍开他的手，吭哧吭哧地爬上去。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人间四月的凉风追着二人，金色的光却在面前领路。
　　底下是一片整齐的居民楼，它们呈扇形分布，一层一层，宛如扩散出去的电波。
　　繁华的娱|乐城外，便是居民区。
　　跟黎沃预料得一模一样，仅靠双足就能跑到“边缘城”——也就是内界对应的居民区。
　　母亲是个念旧的人，黎沃决定再赌一把！如果她还居住在那个熟悉的方位，还在那里等着自己……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田青贤，他本该恨她，恨她隐瞒事实，恨她未能挽救父亲的生命，恨她不辞而别这么多年，到头来又这么残酷地出现。
　　可他又无法抵挡自己爱她，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她给了他自由愉快的童年，给了他追求理想而没有过早进入工厂工作的权利，给了他不畏权势、不贪图金钱小利的观念，给了他一个充满美好幸福的、藏在回忆中聊以自|慰的家庭。
　　那我呢？我成长了吗？我是一名能让她自豪的大人了吗？我能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认可吗？
　　黎沃内心复杂。

　　乔霖跃到地面，靴子包裹着修长的小腿，身姿矫健。
　　黎沃也想来个帅气的姿势，没想到砖片上带水，脚一滑，竟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里人多了一点，你要注……怎么了？摔着了？”乔霖刚回过头，就看到黎沃扶着墙站起来，捂着他那可怜的屁股。
　　“没摔，”黎沃嘴硬道，他岔开话题，“快到了，沿着这个楼梯上去就是。”
　　他就要领着乔霖上去，而走了几步，却发现他迟迟未动，疑惑地说：
　　“咋啦，你在犹豫什么？”
　　乔霖摇摇头，说：
　　“没事，走吧。”
　　——他在担心着，自己该以什么身份面对田青贤。他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光剑下压着那么多孤魂野鬼，白阳高层阴冷狠毒，从来不是组建家庭的好人选。
　　况且，他还给黎沃带来了那么多麻烦，他还伤害了他那么多次……
　　田青贤又是什么角色呢？他要逼问她说出一切知道的事情？还是先不管三七而以“出格罪”逮捕她？
　　不对，他现在已经不是白阳的少爷了。
　　他是……黎沃光明正大的恋人。
　　乔霖内心坚决地想。
　　他走快几步，主动握住了黎沃的手，与他并肩而行：
　　“走吧。”
　　黎沃只诧异了一小秒，便换回了原本的表情，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与他同样忐忑不安地走去。

　　“是我妈……是她。”黎沃看着熟悉的鞋子摆放方式，还有那个完全一致的鞋架，完全一致的对联，完全一致的门口绿萝。
　　时间仿佛扭转并停滞在了七年前。
　　他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出汗，却被乔霖握紧。
　　深吸一气，摁响了门铃。
　　他记得几小时前是这么跟乔霖说的：
　　“你知道，我妈是外面的人，我只认识她一个……现在哪里都有那群机器人，我们一直逃下去不是办法，也人生地不熟的，很多情况都不清楚，当务之急，是要摸清局势——这样才能打有准备之仗。”
　　“而且，我也想让你见见我妈。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妈。”
　　此时的黎沃，肾上腺素狂飙，他已经摁响了三次门铃，不料惊不起一点波澜。
　　安静如鸡。
　　“我妈，不想见我吗？”黎沃已经在脑补出“妈妈透过猫眼看到来人是这不孝子正磨刀霍霍准备将他杀个干干净净”，内心戏复杂得如波涛大海。
　　他灰溜溜地，准备带着乔霖离开。
　　然而乔霖像个木头似的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动。
　　“走吧，我们想想其他办法。”黎沃灰心丧气地说。
　　“黎沃，”乔霖叫他，指着门侧一个长方形牌子，说，“你妈工作去了，晚上六点回来。”
　　只见那牌子上滚动着字条：
　　“主人加班工作中，今日晚在家。”
　　黎沃石化开裂——他差一点就脑补出“儿子来看我我没脸见儿子，他男朋友还这么帅我真是放心了那我就一劳永逸上吊吧”的戏码，正盘算要不就破门而入营救他妈呢。
　　原来只是……上班去了啊。
　　乔霖讥讽地挑挑眉：“你吓到了？”
　　黎沃此地无银三百两：“放屁！你才吓到了！”

作者有话说

　　轻松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