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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羞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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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倚在墙边作等。
说是已经下来了,但老半天不见人影。他皱着眉思忖片刻,决定亲自进游乐园找。
在海边这个点不算深夜,沙滩上犹有些贪玩的小孩逗留,来回奔跑嬉笑打闹,清脆的童音宛若银铃。
可能是玩得太入迷,他正兀自走着,迎面便撞上来两名低头看手机的男孩。男孩一时间没抓牢,屏幕宽大的手机就掉到他脚下。
男孩眼疾手快地想弯腰去捡,不料被抢了先。陆川拎起那只笨重的手机悠悠笑说:“打什么游戏呢这么入迷,都不看着点路。”
手机翻了个面,又不经意触碰到暂停键,于是他一垂眸,一段嘈杂而混乱的视频映入眼帘。
男孩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他先是一怔,继而还不到半秒,嘴角散漫挂着的笑意就烟消云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沉到了海底。
*
祝星立在墙角的阴影里,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拔足狂奔而远去的背影,谁也看不清她此时神色,也猜不透她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立了好一会,直至纯真的童音将她点醒:“姐姐,答应给我们的一百块钱呢?”
祝星侧眸看过去,两颗小脑袋正眼巴巴地仰望着她。
她面无表情地甩了张钞票。
其中一名男孩喜滋滋地接过,另一名却大胆地注视着她从阴影里显现出来的半边脸,瞪圆了双乌溜溜的眼睛:“咦,你不就是…?”
你不就是视频里受辱的主角么?
为什么还主动把视频放给别人看呢?
似是猜到那颗小脑袋瓜里的所思所想,祝星瞥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地道:“借刀杀人。”
那毫无温度的嗓音落在滚烫的海风里,直叫人背脊阵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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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手机呢?不会落在那了吧?”
静怡摸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也摸不着那只最新款的靓机,颇为苦恼,她瘪着嘴嘀咕:“不会吧?我爸刚送我的生日礼物诶…烦死…算了算了,回头叫他重新送我一个——大嘴,借你手机用用,我欣赏欣赏那视频,我好像发给过你,嘻嘻。”
相比起她的嬉皮笑脸,大嘴脸色却是凝重得多,眼底隐隐有自责与担忧,他忐忑不安地喃喃道:“错了,我们犯了大错了…”
“你在说什么呀?”
大嘴这才看向她:“我说,我们犯了大错了。”
闻言,静怡一秒变了脸,环着胳膊飞扬跋扈道:“错?我们有什么错?不过是教训了下那狐狸精而已——你这么担心…难不成你也喜欢上她了?”
“我是担心你!”
静怡被这一句怒吼给吼地有些懵圈,只见大嘴又捉急地道:“你以为能瞒多久?你敢百分百保证有哪些视频威胁她就真的不会亲口告诉他吗?就算她嘴巴闭得严严实实,这事迟早也会传到他耳朵里,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
静怡呛声打断他的话,横眉竖目道:“他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那个贱女人下作的样子!看他以后对着那张脸还亲不亲得下去!”
“你他妈清醒一点!”大嘴简直捉急地如同热锅蚂蚁,心窝都快蹿起三丈火,又觉得对待她不能太强硬,否则她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便缓了缓,柔下几分音量道:“阿陆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你这么搞她,他能放过你吗?——怪我,都怪我…我当时就不应该…”
静怡本来还冷静了些,可瞧见他那幅悔不当初痛心疾首的模样,火气又开始沸腾了:“他会把我怎么样?打我?还是杀了我?我就不信,我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还真的会为了那个只会装嗲卖乖的绿茶婊而跟我撕破脸!”
大嘴闭了下眼,既是对她无可救药的自信感到无奈,又是对事态已无法挽回的心如死灰,他叹口气,轻声说道:“…他真的很喜欢她,你自己心里也——”
静怡冷哼一声:“新鲜感罢了!等玩腻了,还不是照样甩后面?我们仨从小一起玩到大,什么混账事没干过?什么底细不清楚?她才来几天啊,就想跟我抢?…只有我最了解阿陆,也只有我才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大嘴脸上意外地流露出一种哀伤的神情,他缓慢地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再无话可说。
静怡剜了他一眼,夺过他裤兜里的手机十分恶毒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后悔了?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说你也被那贱人迷得七荤八素了?早知道如此你当时就应该去上/她啊,或者像他们一样——”
“你给我闭嘴。”大嘴咬紧牙关怒瞪着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我他妈还不是为了你?你说打就打,你说拍就拍,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天底下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这么言听计从?”
静怡轻蔑地嘁了一声,上下打量他的目光里,嗤笑的意味丝毫不掩饰:“你不配。”
大嘴彻底地心如死灰。
静怡也不鸟他了,点开视频,径直躺到沙发上开始优哉游哉地欣赏了起来。
画面高清,主角衣不/蔽体地跪在刺眼的白光下,两边脸颊已经被巴掌扇到红肿,头发也支棱成了鸟窝。
手臂被禁锢成大字形动弹不得,明晃晃摇在前,她被迫仰起头。
“好妹妹,来,给你吃个好东西,注意牙齿别咬哦。”
“你他妈能不能别只顾着自己啊?闪开闪开。”
“就一张嘴不够用啊,哎…反正都这样了,弄——啊!”
一名小混混正欲往下发展,忽然被大嘴揪起扔去了一边。
看到这,静怡微微拧眉,心里很是不痛快。
就不该由着他制止的,这女人不是犯贱么?不是喜欢勾引男人么?这么多男人在她跟前,就得把她给玩烂、玩臭!
哼!
静怡恨恨地吐了口恶气。
画面转向她,她仰着脖子,惨白的灯光惨兮兮的脸,一黏稠的泪痕糊着她皮肤,唾沫和血腥粘在嘴角,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惨一点。
落到这种境地,明明惨地该痛哭求饶,可她一双眼,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恐惧和害怕。
直直地看过来,眼白与墨黑的瞳仁形成鲜明对比,像潭森然的死水,仿佛是在琢磨着要怎么把她大卸八块。
这目光太过歹毒,静怡看得浑身不自在,便快进到后半部分。
淫/声浪/语一直没停过,嘈杂地刺耳。
大嘴垂头听着,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起的却是当一切霸凌和羞辱结束后,她半跪在海边发狂的画面。
从他所站的礁石上望过去,波浪翻滚的海与天像块黑沉的画布,她是团渺小微弱的影,喉咙却爆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撕心裂肺的一声又一声,像是崩溃、失控、发疯,简直震耳欲聋。
像受重创的羔羊,那些惊心动魄的哭喊足以叫人听了心悸又心碎。
大嘴两指不停揉搓着眉心,试图用深呼吸来缓解脑子里群魔乱舞的思绪。
作孽,真是作孽…
胸腔几乎被悔恨充盈,他内心天人交战几番,终于下定决心,可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刻——
“砰——”
大门被猛然踹开。
用地狱修罗来形容此时的陆川一点都不为过,他全身上下都好像紧绷着,脸色沉如滴墨,一股子浓厚的怒气伴随着腥风扑面而来。
他径直冲向静怡,静怡视频欣赏得正起劲还没回过神,就见眼疾手快的大嘴率先拦腰抱住了他,口中火急火燎又懊悔涕零地道:“是我,是我的错!和她没关系!你打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陆川动作一顿。
他机械似的侧眸看向他,猩红的眼底情绪波动飘摇,好一会才似是不敢置信地道:“你也在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脑子一时糊涂了…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对不起…”
陆川终于伸手揪起他衣领,强迫他抬头,眸色却仍旧处于讶然的难以置信当中,他沙哑着声线逐字逐句地逼问:“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啊,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大嘴一直缩着脑袋,不敢正眼看他,只怯怯地哭说:“我该死,我真的该死,阿陆,算我求你…”
话音没了尽头,陆川不敢置信的眼神在刹那间转成了浓重的阴狠,他挥起拳头照着他脸就是一举暴击!大嘴当即被锤地人仰马翻眼冒金星,连痛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接二连三砸下来的暴打给封了喉。
“阿陆!你住手!阿陆——”
静怡早反应过来了,又瞧见这残杀阵仗,简直吓破胆,隐隐的哭腔都不自觉随着尖叫破喉而出:“不要再打了阿陆!你快住手啊!”
这震天响的哭叫丝毫没能减缓少年下手的戾气,反倒是招来了文山和菠萝头。
“怎么了怎么了!”菠萝头定睛一看,可不得了,当下就要冲过去劝阻,却被文山拉住。
文山脸色显得淡定许多,四平八稳地冲他摇摇头示意别管。
菠萝头大惊:“可这——”
文山推了推眼镜说:“你要是敢插/手,信不信他连你一块儿打?”
菠萝头:“……”
菠萝头伸出脑袋瞧了瞧,不过半秒就别过脸去,像是不忍直视那幅血腥场面。
算了算了,少管闲事少遭殃,他可不想品尝那一招见血的铁拳。
眼见着他俩无动于衷,静怡又慌又急:“你们在那干什么?!快上去阻止他啊!阿陆——”
静怡简直像只热锅上的跳梁小丑,又是嘶喊又是惊叫,偏生自身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上前——不过就算她身强体壮能拔山扛鼎,恐怕她也不敢。
因为此时此刻的陆川实在是太吓人了。
怒意作祟的发泄,或许总是与疯魔无异。
一阵喧嚣的混乱过后,陆川终于停了手。
他直起身,胸口喘着粗气,又松了松五指,甩掉手背上粘连着的血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道:“从今天起,我陆川没你这个朋友。”
被锤掉了半条命,想搭腔也搭不成,大嘴气息奄奄的,血糊了满脸,叫人看了都分不清哪个是鼻子哪个是眼——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硬生生挨打,可即便他反抗,得来的只会是被打得更狠。
他嘴唇蠕动片刻,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两眼一翻,再无音讯。
“大嘴!大嘴!”静怡连哭带涕地想跑过去查看,又被他的眼神给震在了原地,甚至脚步还逐渐往后退,她略显慌张地道:“阿陆…”
他没有说话,只一步步地逼近她。
慌张愈发充斥,哭腔也尽显求饶意味。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种眼神。
阴的、冷的,仿佛将她撕成碎片都不会感到解气——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贱女人的眼神,一如当前,晦暗地可怖。
可是他怎么会呢?从小时候到现在这么多年,难道还敌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婊/子吗?
“阿陆…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呃啊!”
她脖颈被猛地掐住,咽喉里瞬间没了气,她死命掰着他手指,瞪圆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
“你…”陆川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一个你字凝结满腔忿恨,指关节泛白的手指几乎就要将她的喉管生生给掐碎。
连旁边观望着的文山都不由微微蹙眉,菠萝头更是心惊胆战:“文哥…”
文山想了想还是说:“他自有分寸——先把大嘴弄出去吧。”
菠萝头艰难地点点头:“…行。”
在呼吸困难如同濒死的那几秒钟,静怡一直想不通,她打小就心心念念发誓要嫁为妻的男孩、一起玩乐嬉笑打闹过的男孩,为什么会在如今冷眼相待,甚至试图掐死她。
当初眉清目朗嚣张恣意的,和面前赤红着双眼暴戾难掩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或许大嘴说的不错,她不明白也不够了解,远远不够。
她第一次对他感到真正的害怕,因为他说:“你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因为…你对她做的那些,我会数百倍奉还给你。”
话音与松开的手一齐落下,她满面通红咳嗽不止,未来得及出声,就见他打了个响指,继而四名长相猥琐的壮汉缓缓走进视野范围。
静怡当即僵住,凉意从脚底顷刻间蹿到颅顶,她一边后退一边颤着嗓音问:“你要干什么?”
陆川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阿陆!阿陆!——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别碰我!阿陆!”
“你不能这样对我!陆川!你给我回来!——滚!滚啊!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爸知道了一定会…!啊——”
尖叫穿透了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