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偏执》波澜微景

3、第三章：终其一生

　　蒋清和蒋音睡在二楼主卧，蒋音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搂着她的腰入睡，蒋清却迟迟未能入眠。

　　蒋正南死了。

　　她不意外，还莫名有些想拍手叫好，名为她的亲爹，实为这个世界上最恶劣的畜牲。

　　从六岁开始，蒋清就意识到她不被父母喜欢，那种感觉，渐渐的，只要她一靠近他们，想要和他们亲密，就能深刻感觉到他们来自生理的排斥。

　　后来，蒋音出生了，他们更不喜欢她了，最后，蒋意出生了，他们完全不喜欢她了。

　　蒋清想不通啊，他们明明才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可她丝毫感受不到他们的任何爱意。

　　对啊！他们不爱她又为什么生下她呢？

　　偶然，她无意听到他们的闲谈，蒋清终于懂了，因为他们一开始就笃定，她生出来应该是个男的。

　　蒋清一瞬间顿悟他们奇奇怪怪的行为，上山进城求仙问药、三叩九拜烧香拜佛、罔顾生命五打三生。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蒋清觉得性别也成了一种错误。

　　但蒋清不恨，至少，他们给她吃饭，愿意养她，让她上学。

　　中考结束，家里来了一对陌生的老夫妇，他们极为热情的看着她，像是在打量乐意购买的物件，当蒋正南说出三千块你们就可以带走的时候，蒋清会意了所有。

　　被老夫妇牵扯出门的时候，蒋清像发疯的野狗胡乱撕咬在他们身上，又一次，蒋清被蒋正南抓进了柴房。

　　跟蒋正南每一次发酒疯的凌迟一样，木柴飞落在身上，身皮开裂、血肉模糊之后，蒋清也不肯跪地求饶，蒋正南却累了，蒋清又活了下来。

　　再有一天，市一中的老师找上门来，蒋清考上市一中，前途一片光明，蒋清又可以继续学习了。

　　于是，蒋正南逢人就吹：“我家那都是龙凤的种，各各清华北大。”

　　高考填报志愿后，蒋清没再回家，这场逃离足足蓄力了三年，分数不尽如人意，她拼死也要学下去。

　　一开始，蒋正南立誓翻遍整个棠梨也要把蒋清碎尸万段，没过几个月，蒋正南又只是心心念念他的紫云烟、他的思朗酒。

　　大四暑假，蒋清偷偷摸摸回了蒋家一次，透过碎烂的玻璃窗，蒋正南手里的砍刀闪着血光，她亲眼目睹陈秀云的脑袋从颈上滚落，蒋清直直昏到在房后的阴沟里。

　　最后，蒋正南进了监狱，陈秀云死在了最爱的人的刀下。

　　后来，蒋清竭尽全力在这个世界自愈，然而，她发现，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做到。

　　就如这一晚，她无法沉沉睡去。

　　****

　　一大清早，王月帮蒋清拖回电动车之后，还是决定亲自到棠梨村接蒋清，她实在不忍心蒋清一个人走回县里。

　　吃完早饭，蒋清跟蒋音、蒋意匆匆告别就离开蒋家了，他们也没强留蒋清，蒋清脾气倔得很。

　　一个人在棠梨村的路上瞎逛，一路往下，蒋清停在村广场的大青树下，大风刮过，枯叶落了一地。

　　苏承运赶着水牛从村广场旁边的路上经过，他偏头瞧着树下那抹清蓝的身影，确实是蒋清。

　　“嚯！”

　　苏承运扬鞭喝了牛群一声，三五成群的牛立刻朝村边的小路跑去。

　　响动完全引起了蒋清注意，竹编斗笠刚好掩住苏承运的眉眼，蒋清却透过身形一眼认出苏承运。

　　“喂！”

　　蒋清大声喊他：“苏承运，你要去哪个山头放牛啊？”

　　苏承运摘下竹编斗笠，转头看向蒋清，装作偶然认出她的样子：“……我去大青山放牛。”

　　他接着问：“你呢？要回县里了？”

　　蒋清点点头，朝他摆摆手：“那你快去吧！不然追不上牛了。 ”

　　苏承运微点了一下头，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只能转回身，又扬着鞭子大步朝着牛群追去。

　　苏承运边跑边安慰自己：再等等吧！

　　等上天赐他们一道缘分。

　　“嗡嗡嗡……”

　　包里的电话振动起来，一接听，王月的骂声就传了过来：“妈的，蒋清，你没点时间意识吗？老子在棠梨村村口等你快一个小时了，你怎么还没到。”

　　蒋清也非常内疚：“好好好，对不起，姐们，我脑子昏掉了，你等等我，我马上到。”

　　一路小跑到村口，正准备上车的时候，蒋清抬眼瞧见远处山坡上扬鞭赶牛的苏承运，她嘴角不自觉闪出一笑，突然间，她有点怀念棠梨村的那些算起来不太黑暗的日子。

　　“蒋清，你着鬼了吗？”

　　王月伸手扯拉蒋清的衣襟，又骂道：“你他妈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

　　蒋清灵活的跃进车座，对王月娇嗔道：“是是是，我*鬼*附身。走吧！走吧！感谢您施恩接我。”

　　****

　　把牛群放赶在大青山吃秋季荒草，苏承运靠躺在青松树下看手机的微信群聊——棠梨村村友群，89人。

　　查看更多群成员，苏承运看见倒数第三个人——柯菲。

　　苏承运点开柯菲的头像图标，申请添加朋友，发送添加朋友申请：“我是棠梨村苏承运，永生。”

　　发送申请后，苏承运又刷了几分钟的短视频，接连几条关于爱情的伤感文案让他越刷越心烦。

　　苏承运终于说出那句话：“妈的，老子就是喜欢蒋清，管他妈配得上配不上。”

　　手机直揣裤兜，苏承运甩手遍山捡柴去了。

　　****

　　回了小区，王月直接赖在蒋清家不走，总要在她吃完饭才能弥补这一路的辛劳吧！

　　红烧肉、萝卜炖排骨、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王月受到了很不错的款待。

　　混着混着，王月便在蒋清住下了，睡觉前，蒋清问王月明天什么游玩是计划，王月立刻撺掇她跟自己去棠梨的爱情谷游玩，蒋清却一口回绝。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去棠梨的温泉山庄。

　　中秋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还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手机，苏承运发送的朋友验证终于通过了。

　　柯菲：【是永生哥加我啊！不好意思啊！（捂脸/捂脸），这么晚才回你。中秋假期和朋友出去玩太嗨了，没来得及看微信消息，希望你见谅！（流泪/流泪/流泪）】

　　【对了，你加我有什么事吗？（旺柴/旺柴）】

　　苏承运没犹豫，直接回了过去：【你知道蒋清的微信吗？如果知道的话推给我一下。】

　　柯菲：【没有没有（捂脸/流泪），我跟蒋清只是高中玩得好一些（流泪/流泪/流泪），后来就没再联系了。】

　　苏承运：【哦，原来是这样。好的（OK），好的（OK），没关系的，谢谢你！】

　　柯菲：【好的，如果以后还要问什么你又说。】

　　苏承运：【抱拳/抱拳，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