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不可求的你》璀然

6、第五章 他们的羁绊（2）

　　叶慕站在病房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放轻脚步走进了病房中。
　　病房里很安静，宋桑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上蒙了一层白布，似乎正在沉睡。
　　叶慕心中蓦地一松，接着，他的目光便冷冷地转向了桌上放着的那个古朴的木盒上。叶慕知道，木盒里放着的肯定就是宋桑想要得到的那对蝴蝶手钏。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
　　宋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其实从叶慕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就察觉到了叶慕的气息，可是，她没料到，叶慕进门后，竟然一直没有开口。
　　“你想听我说什么？”叶慕的声音有点冷。
　　“我怎么知道。”宋桑话里的心虚又重了几分，因为就在刚刚她听到叶慕的回答后，她忽然决定，暂时不把有关纳兰诚的事告诉叶慕。
　　叶慕却忽然回道：“我在看你从严枚那里拿到的蝴蝶手钏。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得到它们？”
　　蝴蝶手钏？
　　原来，纳兰诚将它们留下给她了。
　　宋桑心中立刻闪过了一丝涩涩的欣喜。
　　“因为它们……”宋桑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激动的神色，“叶慕，你不知道，它们属于我的……”
　　“姐姐”两个字，宋桑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接着，她脸上激动的神色也慢慢淡了下去，她想了想，心中挣扎几番后，才道：“叶慕，我可能忘了告诉你，它们……其实是我做的，我十二岁跟着宫里的司制尚宫做出来的，所以，我当然要拿回它们。”
　　“那么，恭喜你得偿所愿。”
　　“谢谢。你能将它们递给我吗？”
　　木盒被叶慕递到了宋桑手上，宋桑立刻紧紧握住木盒，但是，她却并没有立刻打开它，只是用手不停地摩挲着木盒上面的刻纹，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似乎慢慢虏获了她……宋桑独自沉入了回忆中。
　　在她的回忆里，她正坐在桌旁，时而认真地看看尚宫们给她画的制作步骤图，时而发愁地看着桌上堆砌的她分不清的材料，嘴里偶尔嘀咕几句，她只是想亲手制作一份礼物送给姐姐，为什么这么难呢？浑然不知姐姐其实已经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她的房中，在她身后默默看了很久……她一直没问当时姐姐为什么没有叫她，也一直不知道姐姐最后为什么会选择“吓”她来让她走出屋子……那天，姐姐一直陪着她，看着她笨拙地描画打磨，那时，她为什么会觉得一切是那么地理所当然？她为什么没有抬头看一看姐姐呢？
　　病房里早已没有了叶慕的身影。
　　叶慕站在病房门外，听着从屋内传出的隐隐抽泣声，脸上神色越来越晦暗。
　　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他有必要去宋桑受伤的地方看一看了。
　　叶慕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医院的走廊上。
　　耳听到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已经从回忆中回神的宋桑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叶慕并没有问起纳兰诚。因为她现在还并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纳兰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数日后，医院楼梯间。
　　纳兰诚看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的余朦，余光瞥了瞥她被石膏包裹的右脚，接着才笑着道：“你怎么来了？”那笑，坦荡而舒展，关切得恰到好处，笑得也似乎恰到好处。
　　余朦立刻打趣道：“纳兰医生，你果然还是在这里。”
　　“是啊。”纳兰诚懒懒地回应，脸上的笑立时多了几分懒散，满足地朝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伸展开双臂。
　　余朦拄着拐杖倚向墙壁，眼里露出几分好奇，“你到底在这里看什么？想什么？医院里的人都知道，找不到你人的时候，你肯定在这里。”
　　纳兰诚微笑道：“你猜。”
　　“我才不猜。我对你又没什么兴趣。”
　　她要猜——不，她想知道的只有一个人的心思，那就是叶慕。可惜，这一次，竟赔上了自己的右脚。余朦在心里叹了叹，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脚，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几分漫不经心。
　　察觉到余朦的沉默，纳兰诚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好笑地打量了余朦的右脚半晌，“那你这又是哪来的兴趣？我也好奇，怎么总能在医院见到你？”
　　这就是他们相识的缘由了。纳兰诚记得，他们似乎就是因为经常在医院见到，所以才渐渐熟识了。
　　漫不经心褪去，余朦回神，略带着几分傲娇道：“我这是……因公负伤。”
　　“因公？”
　　“是啊。纳兰医生，是不是有点好奇？”
　　纳兰诚挑眉道：“那要看你到底说出什么样的故事了。”

　　宋桑抬眼，看了看端坐在沙发上的叶慕，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似乎比往日更加冷漠，心里不由又暗暗叹了叹气。最近几日，她总是时不时就要叹上几叹。
　　因为，这几日，叶慕总是以这样一副模样坐在她家的客厅中。
　　宋桑有点不确定，这位在所有志怪传说中都赫赫有名的黑无常大人，到底是在生她的气呢？还是只是在……看着她，不想让她乱跑？
　　宋桑觉得，或许是后一个理由。
　　所以，他们俩现在这个样子，当然是在“冷战”。
　　以宋桑对叶慕的了解，叶慕定然已经去过事发现场了，再加上那天发生的事那么诡异，即便当时没有其他人看到，可是护栏上被撞的痕迹肯定还存在，她不知道纳兰诚是怎样善后的，然而那些痕迹不可能被抹杀，叶慕定然已经发现了，纳兰诚定然也做了一些其他的事。
　　他会做什么呢？
　　宋桑的目光渐渐由窗前的绿植移向窗外，今日对面楼栋上似乎没有人在窥视了，旋即，宋桑立刻想到了叶慕昨天下午离开她家时，似乎带着几分焦躁。而后，她便在窗前旁观了对面楼顶天台上的一出好戏。难道叶慕最近几日总是来她家，不是因为与她“冷战”，而是因为对面偷窥的人？宋桑依稀记得，那个女孩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似乎是个国外回来的交换生，名字叫余朦。
　　“叶慕，你今天……不去对面看看吗？”宋桑看着叶慕，眼中带着明显的好奇。
　　“不去。”两个字，干脆又利落。
　　然而，宋桑却直觉有戏，接着问道：“为什么？”
　　叶慕淡漠地转向宋桑，“她去医院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反转？
　　叶慕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宋桑听到他似是认真地对她说，“你昨天不是看到了，她偷窥你，摔伤了脚。”
　　“你觉得她是在窥视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宋桑识趣地没再和叶慕继续谈论余朦。叶慕的心思，她还是不要瞎猜好了。反正她应该是猜不透的。

　　“就因为这样，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偷拍？偷窥？”
　　听完余朦闷闷的讲述，纳兰诚忍了忍，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余朦微瞪了瞪他，十分有自知之明道：“你觉得我是自作自受，是吧？我看出来了，纳兰医生。”
　　“哦。”纳兰诚毫不隐瞒，语调也拖得格外长。
　　“什么哦？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是喜欢叶老师，不行吗？”余朦心中有些懊悔，可她更多地还是懊恼没有弄清宋桑与叶慕之间的关系。从她这几天在楼顶天台的观察来看，宋老师与叶老师的确关系匪浅，而且他们也的确似乎并不是恋人关系，宋老师似乎受了伤，叶老师一直在守着他，他们相处时，似乎是有一种默契的。
　　纳兰诚笑着冲余朦眨眼，“那你就当我说的是，你勇气可嘉。”
　　“一听就是反话，纳兰医生，你真不诚实。”余朦话里话外仍闷闷的，说完，她便不再理会纳兰诚，拄起拐杖，向楼梯间外走去。
　　纳兰诚看着余朦离开的背影，脸上仍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忽然道：“那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你的建议？”余朦转身，不相信地打量着纳兰诚。
　　纳兰诚笑意自若，忽然悠悠道：“是啊，你总说自己聪明，我看倒是真傻。这种事，只是偷拍，又怎么可能看得清楚？不如更进一步……这不傻吗？”
　　更进一步？
　　怎么更进一步？
　　余朦看向依旧倚窗站立着的纳兰诚，纳兰诚却只是一笑，走到余朦身边，轻轻拍了拍余朦的肩膀，然后便笑着离开了。
　　这种事，当然是不进则退。
　　不过，他似乎忘了问余朦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这样的念头在纳兰诚脑中一闪而过，纳兰诚根本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叶慕，也根本没想到他会因为余朦很快与宋桑再次偶遇。
　　那天傍晚，当纳兰诚打开门，看到拄着拐杖笑盈盈地站在沈昀家门前的余朦时，纳兰诚微感诧异地笑了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当然是用我的方法。”余朦得意道。
　　“那么，你想做什么？”纳兰诚当然不可能忽视余朦身旁的行李箱，立刻蹙起了眉。
　　余朦却立刻笑着吐出了两个字，“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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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沈昀有多么在意自己的隐私，也无论沈昀有多么不希望家里多一个陌生人，他和纳兰诚都不可能将一个伤了脚，而且在国内举目无亲的女孩子，赶出他们的家。
　　沈昀压抑着怒气，平静地告诉纳兰诚，他最多只能忍受三天。三天过后，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余朦似乎有些害怕靠近沈昀，她觉得沈昀生人勿近的气场比叶慕更甚，对于他，她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回避，但也不主动靠近。余朦自然不可能知道，沈昀就是叶慕所要找到的白无常。
　　纳兰诚有意思地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似乎十分期待沈昀的破防，虽然他最终也没能看到。
　　接着，在余朦入住沈昀家的第一天，余朦去宋桑和叶慕家对面的楼顶天台回收她的摄像机，让余朦高兴的是，她竟然在楼顶天台再次见到了叶慕。
　　叶慕打量着余朦依旧包裹着石膏的脚，脸上仍然是余朦熟悉的表情——面无表情，问她：“你怎么来的这里？”
　　余朦听到叶慕这样问，立刻笑着反问：“叶老师这两天是不是很担心我？”
　　叶慕轻描淡写道：“你没去学校。”
　　余朦顿时笑得更开心了，立刻道：“我在朋友家借住。因为家里最近有人回国，我不希望他们去学校见到我这个样子。”她就说，叶老师其实也是面冷心热，分明记挂着她伤了脚。余朦偷瞥了一眼对面五楼宋桑的家，发现宋桑似乎不在家。而叶老师这么快就来到了天台，自然是因为她。
　　“哪里？”
　　“什么哪里？”
　　“你住哪里？”
　　“叶老师，你是要送我回去吗？”
　　于是，那一天，余朦成功地让叶慕将她送回了沈昀家，也成功地让纳兰诚和沈昀都知道了那个人竟然是叶慕。尽管他们并没有最终见到彼此，然而，纳兰态还是决定，为了不彻底惹恼沈昀，得尽快让余朦搬出去。
　　当晚，当客厅里只剩下了纳兰诚和余朦时，纳兰诚开口了，“这就是你的办法？以退为进？”
　　余朦这晚心情十分好，故作不懂，笑着反问，“什么以退为进？”
　　“那你今天心情为什么这么好？”纳兰诚也故意顿了顿，“难道不是因为送你回来的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人？”
　　“是他。你看到了吧，比起纳兰医生，叶老师的沉默关心，还有神秘，全是我喜欢的。”余朦坦荡道。
　　纳兰诚见余朦满心满眼都想着叶慕，显然一点都没察觉他另有话说，直接问：“那你难道没有告诉他，你和我们住在一起？”
　　“告诉了，但没说你们是谁。”
　　纳兰诚暗道，那还好，不至于现在就彻底惹恼了沈昀。可是，至少是现在，沈昀似乎的确还不想见叶慕。最好的办法，或者说两全其美的办法，纳兰诚目光忽然定在余朦的伤腿上，继续微笑道：“哦，那你想不想还再进一步呢？”
　　“怎么再进一步？”
　　话说到此，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余朦才不承认，她今天就是故意让叶慕送她回来这里的，目的自然是要让叶老师知道她现在的确没地方住，不然也不会和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了；她也的确就是有意来纳兰诚家“蹭住”的。谁让纳兰诚在医院对她说了那样没头没脑的话？
　　对此，虽然纳兰诚似乎早就明白了，可她还不是十分配合地让她住了进来，现在想让她离开，那就得看纳兰医生的本事了。
　　纳兰诚仍旧只是笑了笑，道：“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好啊，那就谢谢你喽，纳兰医生。”余朦十分热情地给纳兰诚倒了杯水，脸上全是事成的自得。
　　纳兰诚欣然接过，仍是一脸光风霁月的微笑。
　　这时，余朦并不知道，纳兰诚和宋桑之间已经偶遇过多次了；纳兰诚也不知道，余朦口中“叶慕喜欢的女子”竟然就是宋桑。
　　翌日，当纳兰诚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余朦走进餐厅，看见坐在叶慕对面的人正是宋桑时，他不由暗道，真巧，他和宋桑竟然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