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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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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的大门开了。
太医小心谨慎的拿着各色的绸布让姜嫣分辨颜色。
姜嫣很配合,不吵不闹,平平淡淡的说出了所有绸布的正确颜色。
时间长了,她似乎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说到:“我不想说话了,都出去。”
无法,小米只得领着太医退了出去。
数月不曾出现在长乐宫的景夙站在门外,他想进去,可他不敢,他怕看到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他和她明明只有一门之隔,却像是隔了千里万里般怎么都抓不住。
姜嫣的眼睛没有问题,这是好事。
“陛下,这是心病。”太医大着胆子说到。
“自娘娘入宫以来,皆是臣为娘娘请脉,先前如何,现在又是如何,相信陛下自有分辨,娘娘自幼体弱,诞下太子后却母子分离,心神俱震,月子里又未好好将养,埋下祸根,伤了本里,日后怕是离不了汤药了,身体尚能好好调理,可这心病难医,婉妃娘娘心思郁结,若不能…怕是…”
太医的话没有说完,可是景夙已经明白了,他向前走了一步,有些踉跄。
他以为,没事的,孩子以后还会有,安儿还在宫里,只是,只是没有放在她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景夙脚步虚浮的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绕过屏风,他没有看到姜嫣,慌乱的去掀帐子,他看到姜嫣了,他看到姜嫣缩在角落里两手死命抓着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扯下来,连他出现都没有注意到。
“嫣儿!”
景夙慌乱又痛心,他跪在床上抓着姜嫣的双手,防止她真的伤到自己,他把人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想让她把手松开。
姜嫣把手松开了,却也推开了他。
景夙僵住了。
“陛下请回。”
姜嫣下了逐客令,连理由借口都没有找。
“…嫣儿让我回哪去?”景夙悲伤的看着那个始终不肯看自己一眼的人,他想让她看着他,爱也好,恨也罢,总归眼里有他的身影。
“去一个我看不到你的地方。”
“不可能!你不能离开我,嫣儿,你不能。”景夙反应激烈,像一个被辜负的人控诉着。
“自从安儿被抱走,我就时常在想,为什么?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要养在别人身边?还是一个你让我不要相信的人身边,想了很久,我总算想明白了,帝王之妾,就不是妾了吗,妾生的孩子自然要抱到正妻身边去养,合情合理。”姜嫣依旧不看他,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景夙无力辩解,他说:“是我愧对皇后。”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姜嫣像是炸了毛的猫,疯了一般把景夙往外推,眼底的恨意满溢而出。
她把他赶出了门,姜嫣站在屋内,景夙站在屋外。
姜嫣看着他,再也忍不住厉声道:“你对她有愧,凭什么拿我的孩子来抵债!”
说完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接着屋内就传来了瓷片碎裂的声音。
“关门!关门!我说了不准进!都给我赶出去!赶出去!都滚啊!!”
姜嫣大喊着,再也没有了大家闺秀该有的体面稳重。
她心心念念盼了那么久的孩子,说不是她的就不是了,这是什么道理!可她能做什么呢?她的孩子要叫别人母妃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她苟延残喘!苟延残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
长乐宫的婉妃娘娘疯了!!!
宫人们私底下都这样传,说是婉妃娘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毒死了一池子的鲤鱼,毒性太大,荷花也全都枯死了,又让人砍了合欢树,一把火烧了,那晚火光冲天,众人都以为长乐宫着火了,听闻陛下也去了,只是站在宫门外,站了一宿,烧了合欢树不算,婉妃又疯疯癫癫的一点一点把长乐宫里的花都拔了,还不许任何人帮忙,最后一双玉手变得血肉模糊了也不看太医不上药。
景夙被她的不管不顾激的发了狠,强硬的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寝宫,绑着姜嫣让太医处理了伤口上了药,之后更是把人直接扣在了这里,里里外外安排了许多人,防止她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人是看住了,他宫里的花花草草却是遭了殃。
宫人们也都心知肚明,又被成公公提点过,自然知道,于陛下而言,婉妃娘娘才是最重要的。
对此,也都视而不见了。
只是这婉妃娘娘,实在是太疯,本来半个月就能好的手,生生拖了一个月还没结痂,其实早就结痂了,只是娘娘她自己把长好的皮肉一次次扣开罢了。
可是陛下不在,她们身份低微,只能劝说。
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用。
姜嫣日日陷在那苦水里,乌云遮日,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一样游荡在宫里。
她出不去,她连景夙的寝宫都出不去,更遑论,京城呢。
姜嫣浑噩度日,也不折腾了,平日里一睡就是一整天,很少有睁着眼睛的时候,可是气色却丝毫不见好,也是,日日梦魇,怎么会好。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姜嫣竟在这里住了三年,应该说,睡了三年。
原先在长乐宫的时候,太医院送来的药都被喂了鱼,没有人能逼她喝药。
而在景夙的寝宫里,有景夙在,她不喝药,安儿就要受苦,她虽恨他,可她更看重安儿。
她又活在了药罐里,整个人都苦极了,她不再吃蜜饯,她甚至觉得就这样沉在这苦里也不错。
小安儿马上就满四岁了,可她只看过他一眼,她想他了。
很想很想。
陛下设宴,庆太子殿下景安四岁生辰。
要说起这小太子,众人奇的是这小太子常常板着脸,没人见过他笑的样子,他也从来不笑,与陛下恰恰相反。
笑与不笑也不妨事,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万千宠爱于一身,陛下对太子的看重有目共睹,只是这皇家血脉却是独子,显得有些过于单薄了。
太子殿下生的眉目如画,特别是那一双凤眸,清冷孤绝,拒人于千里之外。
与皇后娘娘竟是毫无相似之处,倒是像极了婉妃娘娘…
宴会很热闹,觥筹交错,丝竹声声,其乐融融。
景安不喜欢。
虽说少不记事,可他也感觉的出来,父皇总是有意无意的让他远离他的寝宫,还有母后,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总是看着自己发呆,像是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他和母后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看过的书只看一遍他就能记下来,兵法策论,他早就明白了个彻底,先皇有四位公主三位皇子,可他的父皇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若他真的看重他,那为什么从来不去母后的寝宫,而只是派人把自己带出去呢?
景安趁着没人看自己,摸索着离开了宴席,他走到了御花园,折下了一朵垂到他面前的桃花,他力气小,只能折下小小的一朵,他一手托着桃花,继续漫无目的的晃着。
一抬头,他看到了父皇的寝宫,可是父皇从来都不让他进去,景安想了想,打算换条路,刚走了两步,就看到父王的寝宫里升起了一盏孔明灯,那上面应该还写了字,可是离得太远了,什么都看不清。
是谁能在父皇寝宫里放孔明灯呢?景安有些紧张,他觉得他应该离开了,可是他真的很好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桃花,慢吞吞的向寝宫走了过去。
他那双清冷的凤眸里闪着好奇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