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落臣

1、第一章

　　正文

　　江南富饶，人比花娇。
　　而为世人称道的，无外乎那秀美瑰丽的风景名胜，和那江南水乡的独特风情。
　　三伏天的天气实在难忍，又热又燥，直晒的人两眼昏花，纵然有再多的气力，却也出不了门，更不要说走两步路了。
　　正如此时的姜嫣，隔着层层叠叠的软烟罗青纱帐，懒懒的斜靠在榻上，着了一身浅黄色的轻纱襦裙，一对藕臂若隐若现，她手里拿了一把绣着蝴蝶花面的小扇，不紧不慢的扇着风，发随风动，她闭着眼，只想平心静气，好赶走那恼人的热意。
　　屋内放了好几盆的冰，可她还是觉得燥热难耐，她是最怕热的，也怕冷，可是冬天还远的很，只好先怕一怕这难熬的热了。
　　去年是怎么过的来着？想到此，姜嫣睁开了眼睛，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眼尾微微勾起，似含情又似无情，不笑时，显得格外的清冷疏离，笑起来时，就如冰雪消融大地回春一般暖入人心。
　　去年啊。
　　去年这个时候，她和闺中好友柳晓晓一同去了私塾读书，姜家和柳家是隔了好几辈的亲戚，论起来，她还是晓晓的堂姐，两家关系虽不说十分要好，但也是来往十分亲密的了。
　　小时候她和晓晓的关系属于相看两厌的，曾经因为争着要坐同一个凳子而打起来，可谁能知道，长大后，她们之间的关系竟能好到穿一条裤子呢？连她自己都想不到，更不要说别人了。
　　去私塾读书是两家大人商讨的结果，因着是经商世家，少有功名，就想着孩子们可以识文断字，知识渊博一些，这样即使身为女子，也断不会让别人轻视了去，况且，他们都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
　　当下的法纪对于女子求学来说已经没有过去那么严苛了，这还要归功于新帝，说来话长，就不多说了，总的来说，是个难得的德仁兼备的明君。
　　她们是第一批入学的女子，也算是顺应新令。
　　虽说新帝准女子入学，可也刚施行不久，还没来得及办专门的女子书塾，所以只得在男子书塾里面另外辟出场地，供女子读书。
　　她和晓晓入学的时候也是三伏天，热的简直要打退堂鼓，虽说在家时也温书识字，可这么多人在一起学还是头一回，着实新奇，硬着头皮就开始第一天的求学之路。
　　来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大都是闺阁小姐，书香门第，娇娇气气的小姐们来求学，几乎把整个学堂各个角落都摆满了冰块，夫子是个年逾六旬的老先生，留着一大把白胡子，很是仙风道骨，他看着这阵仗，什么都没说，姜嫣当时想的是，这么热的天，走到哪热到哪，骤然袭来一股凉风，不好好享受，难道还要责怪这风耽误他感悟天地吗？
　　一天天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可是总有不平静的非要激起这平静湖面的涟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子学堂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殷仲，后来姜嫣了解到，他声名在外不是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是花名，江南有名的花花公子，据说他近来和女子学堂的一个小姐走的很近，这种毁别人清誉的事不好多说，可是那个小姐就是和晓晓关系交好的那个，难免就要多费些心思，以免晓晓被牵连。
　　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就听说那位公子又换了位佳人，可是姜嫣认识的这个小姐却早已对他情根深种，为此好不伤情，竟是直接退学回家去了。
　　这下，清誉是真保不住了。
　　直到有一天，她有些事耽搁了，就让晓晓先回去了，待收拾完准备离开时，在学堂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穿了一身山水泼墨而成的锦服，头束白玉冠，背对着她，姜嫣担心生出是非，携了丫鬟打算悄悄的绕过去，可是那人却像有感应一般，骤然转过身来，喊住了她。
　　不得已，姜嫣只得回头，行了一礼，说到，“公子可有事？”
　　全程姜嫣都低着头，她没有和外男相处过，有些局促。
　　那人却不回答她，只说，“姑娘为何低着头，可是在下面目狰狞，吓着了姑娘？”
　　姜嫣捏紧了手里的丝绢，说到，“公子多虑了。”
　　那人闻言朗笑几声，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在下殷仲，特来请姑娘帮在下一个忙。”
　　他就是殷仲！？
　　姜嫣猛地抬头看向了他，面前的人眉目俊朗，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也难怪那位小姐如此放不下，看他笑的如此正人君子，姜嫣心想，可惜是个风流多情的花花太岁。
　　此时那双含情目正笑盈盈的看着她，眼里都是她的倒影，姜嫣不由心中一动，她移开了视线，问到，“不知公子让小女子帮什么忙。”
　　闻言殷仲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本书，说到，“这是先前在下借柳姑娘的诗集，可惜总是遇不到她，恐有唐突，听闻姑娘和柳姑娘交好，便来叨扰姑娘了。”
　　姜嫣看着那诗集，让丫鬟接了过来，行了一礼说到，“告辞。”
　　回到姜府之后，姜嫣只觉得头疼，晓晓这样把书籍借给外男，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来，这以后还怎么做人。
　　第二天在去书塾的路上，姜嫣弃了自家的马车，转头上了柳家的马车，坐上马车后，就把诗集拿给了晓晓。
　　她看到晓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还有些心虚的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姜嫣本想开口说话，可谁知晓晓一下扑到了她怀里，似是哭了，姜嫣叹了口气，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只等她哭够了，再去问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晓晓抽抽噎噎的说到，“我娘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办呀，还有我爹，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她们…呜…呜呜…”
　　姜嫣还在轻轻的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她不明白自己心里那丝不舒服是什么，想了想，说到，“你要是不想，那就不要再理他。”
　　晓晓不哭了，她抬起了头，双眼通红，她说：“可是，我想。”
　　姜嫣伸手拿丝绢帮她擦掉了脸上泪痕，笑到，“好，怎样都好，可你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好了解了，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要怎么了解呢？”晓晓问。
　　“日久见人心。”姜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