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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生吃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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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父母是人类豢养的猴子,整年跟随着主人东奔西走做些逗趣的动作为他赢得赏钱。于是它一出生便也被迫要学这些东西,学不会则没有吃的。
可它不太聪明,许多动作都做不好总是失败,每每这时便会换来一顿打骂。最厉害的一次,它甚至被打吐了血,若不是猴母发了飙,或许它便已经被打死了。
从那之后,主人倒也不再逼着它学那些花哨的动作,只让它好好练习端盘子讨赏钱。它生的可爱,又十分温驯,于是有些客人便愿意多给些。
日子倒也渐渐不那般辛苦。
可它总觉得身体像是缺了一块大洞,食物和玩耍都填补不了。它也不明白这是为何,明明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可就是忍不住渐渐消沉。
直到有一日,主人牵着它们路过一座山,在那山脚下的村里表演。它愣愣望着那不见顶的,枯黄的山,身体的大洞似乎正在被填满,暗淡无光的双眼也恢复了神采。
这山上,有什么是它一直在寻找的。
于是当脖子上的铁链被解开,它发了疯一般往山上跑,声嘶力竭地叫着却发不出除了吱吱以外的音符。
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让它这般怀念。
它跑丢了讨赏钱的盘子,怔怔站在荒废的大门前忽然便哭了。
是了,它想起来了,多少次轮回的苦苦追寻,不就是想再回到这个地方么,回到有他在的那个院子。
可他还认得现在的它么,知道是它回来了么?它有些害怕起来,害怕其实他已经不在了。
近乡情怯。它止不住浑身的颤抖,抬腿要跨进那道门槛。可是它那追上来的主人不知从哪儿搬来的石头,一下子,便狠狠砸到它头上。
最后,还是没能去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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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沐言言终于不再纠缠望息,而是整日和狐马一起四处搜寻火鬼。只是么,这一人一妖各有心思。
趁着清闲下来的日子,望息便在令遇的带领下夜潜了云夜道的禁地,翻了些乱七八糟的书出来。
直到翻到了其中最古旧的那本,他们才相视一眼细细读起来。
“夜来,我想下山。”
令遇正吃着厨房里顺来的糕点:“你终于想下山了,我可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你不问我,下山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令遇拿出自己那二副面具的其中一副,“选一个?”
尽管望息并不太愿意,还是拿了鱼样那个。丑就丑吧,能和夜来丑到一块儿去也算是相得益彰。
于是他们随便留了张字条就连夜下了山,戴着那好笑的面具混入各大城镇中。只是临走前令遇摸到后山养鸡的场子,跟母鸡打劫了两个鸡蛋揣在怀里当口粮。
这回总该没人再和他计较了吧。
望息接住他抛来的鸡蛋,嫌弃地看着上面附着的粑粑和枯草:“这……生的?你就打算直接吃么?”说着他便拿走了令遇手里的另一个,在杂草上蹭干净。
令遇好奇地跟在后面,只见他摊开大手托起两枚蛋,运气聚力生出一股热气来温着。多蒸蒸,怎么也得熟不是。
他索性在他对面伸直腿坐下来,手臂后撑着:“等你温熟,天都该亮啦。”
“这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么,你耐心等等,吃生的不好。”
他便隔着中间的火看向认真的望息,勾起嘴笑了。吃生的不好?在去东光一阁之前他吃的可不都是生的么,如今反而被人类的食物养刁了胃。
全神贯注的望息忽然眼中一亮,开心笑道:“动了。咦,动了?”
只见他手中的两枚蛋咔地一声裂开条缝了,从里面竟钻出两只黄毛鸡崽子来。望息诧异得不行,这怎么……还成了孵蛋了?
“哈哈哈哈你在做什么!”令遇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岔了气猛烈咳嗽起来,“你仔细听听,它们是叫你爹还是娘。”
望息百思不得其解:“我是想将蛋热熟来着,怎么会孵出鸡来了呢。这……你别笑了。”
令遇躺在地上打滚:“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蒸蛋呢,谁知道你是在孵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捧着两只鸡跑过来,脸上既在笑,又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尴尬:“现在怎么办啊,孵都孵出来了……”
“你先让我、让我笑会儿哈哈哈哈哈哈。”
望息便规规矩矩捧着两只鸡坐在旁边等他笑完。可那猫刚止住笑想说什么,一见他手里的鸡便又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成了缝。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别笑了。”他将手里的鸡放下,忍不住嘟囔,“这又并非我本意,谁让你拿的是鸡蛋不是别的。”
令遇扒拉着他的手臂,笑得直往他肩上拱:“可我没让你将蛋孵出鸡来不是。”
望息张了张嘴,发现竟找不到话回他。本来他是想缓缓催动慢慢升温,以免蛋壳爆开蛋黄却还没熟,谁知道呢,就孵了两只鸡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他见望息有些不开心,终于深深吸气压住笑意,“鸡好歹是肉,总比蛋强么。”想到那两只鸡,他便忍不住又想笑。
“你还想吃,它们这么小哪够的。”
“好我不吃。”
“你……饿了?”
“你要去给我找吃的?”
望息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枯草尘土:“难不成要饿着你么,我去找找,等我回来。”他衣袖一甩便飞离了去。
令遇斜躺下以手支脸,抓来两只小黄鸡在面前把玩,玩到无聊处不禁打起了哈欠。其实吧,他也不饿,只是觉得这般游手好闲不劳心身的日子或许剩不下几日了。
望息蹲在树上散出灵力探查整座山上的活物。先前失败得出其不意,总要找回些颜面。突然他睁开眼,朝着某个方向悄无声息地追去,迅雷之势拔剑漂亮一转身,便解决掉在溪水边喝水的小野猪。
“你莫要怪我。”他甩去剑伤的血收入鞘中小跑着过去,刚弯腰要去拾那尸体便觉得手臂有些痒,挠了挠竟又开始痛起来。
这痛他最熟悉不过。
小心翼翼撩起袖子见了那溃烂的地方,望息皱起眉头来,随后又在身上多处地方都发现了些。看来即便是神药如黑枝,也并不能彻底治好他这怪病。
他穿好衣裳发了会儿呆,便提着小野猪回到令遇身边在火堆上搭上架子将小野猪串了上去。
“还记得小时候,有次你半夜回来,也是提着一只野猪。”
“我那只可比你这大多了。”
望息笑了笑没说话,看似一心一意烤着猪肉,可盯着猪肉的眼却是有几分呆滞:“夜来,黑枝你还有么?”
“你受伤了?”
“刚才……被虫子咬了。你若是没剩多少便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令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直接坐起身来扒他衣裳。这人的脾气秉性他最清楚不过,若只是被虫子咬了几口是绝不会问他要黑枝,甚至未必会说出来。
“你做什么。”他也没怎么挣扎,只是轻飘飘地说出这么句毫无重量的话。
“让我瞧瞧是什么虫子能把你咬成这样。”他几下便将他给扒光了去。
借着火光,他清楚地看见他身上原本已经好得看不出疤痕的皮肉上,又出现了好几处溃烂的地方,虽然都不严重,可却也足以让令遇感到惊讶。
这世间难道还有黑枝治不好的伤病不成?
他拿出黑枝塞了整整一根进望息嘴里,想了想,又塞进一根。或许只是剂量不够呢。
望息痛苦地嚼着黑枝,见令遇又想给他塞一根便立刻抓住他手腕:“别了,你自己不也没剩多少了么,别暴殄天物了。”
“大不了再去拔老地精的胡子,你这伤不好我不放心。把这根也吃了。”他说着又强行塞了根进去,直到望息满身的伤口全都快速愈合才放下心来。
他掂量着没剩下多少的黑枝,还真是多亏了这仙草,看来找个时间得再去一趟幻山拔老地精的胡子了。
望息嚼得脸都酸了才终于将黑枝全部咽下去。他觉得令遇有些小题大做,不该浪费这么多黑枝,要知道这东西哪怕是只有一小节,那也是足以救命的药效。
下次若是不严重,便不告诉他了。
“狗崽子。”他许久都没这么叫过了,“你不会是得了什么花柳病吧?”
正在穿衣裳的望息闻言惊得差点把中衣给抠了个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上哪儿得这个病。”
“倒也是,我们望息么……”他笑了笑,没有接着往下说。
他衣裳也不穿了,直接凑过来将手指贴着令遇腹部探进腰上系的带子间,往外勾:“你说,我怎了?”
“你啊……”令遇勾了一缕他垂下来的青丝在指间绕着,随后朝他吹了口气,勾了嘴角,“雏儿。”
“雏儿?”望息低声笑起来,“你莫不是,失忆了不成?”
“你那猪,该烤糊了,快去看看。”
望息这才重新起身边穿衣裳边去转他的烤山猪:“吃了我的猪,以后便是我的人……猫了。”
“烤你的猪吧。”
“是要烤的,还得细细得烤。”他认真地盯着,待烤到一定程度时便拔了佩剑割上几刀,最后竟是直接拿它当起了餐具。
令遇将骨头随手扔到一边,舔舔手:“早些休息,明日过了最后一座城便是苦海。渡苦海可得费些心思才过得去。”
“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这夜,便这般过去。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又戴上面具继续朝那苦海赶路。苦海之外,山海之终,在那尽头便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融化过的极寒之地。
而在那极寒之地有一处深埋冰川底下的宫殿——及苦。
云夜道的禁术书中有记载:及苦,是始,亦是终,即为生机,亦为死局。而东光一阁的禁书中亦有记载:及苦之为苦,苦合,亦苦离,即为道,亦非道。
而这两本禁书中都画着同样的图腾,那便是却身门。
不过在去及苦之前么,还有个地方也是可以顺道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