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百合》旋转的舞步

31、有情何似无情（一）

　　“不！不要！阿磊！我不要做朱丽叶。我是洁儿，你的洁儿！阿磊！阿磊！”蓝洁在床上辗转着，痛苦地呢喃着，看得整晚守在床边的蓝天夫妇心如刀绞。他们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床上那个苍白无助的女孩是他们阳光甜美，无忧无虑的女儿。宋洁如更是看得心惊胆跳，神魂俱裂。她整夜没合眼地守在蓝洁床前，看着蓝洁那愁苦的小脸，那紧锁的眉心，那不安地微微颤动着的长长的睫毛，还有那呐呐轻翕着的唇儿，这一切让她看得心都碎了，可她什么都帮不了，只能紧紧地握住那双柔若无骨但冰凉的小手，希望能用自己手心的热去温暖它和它的主人。“阿磊！不要！求你不要走！我是洁儿，真的是你的洁儿！洁儿！”蓝洁的声音沙哑而无力，泪水如珍珠般从那排又浓又密的睫毛下流出。“小洁！”宋洁如再也忍不住，俯身扑倒在蓝洁身边，将自己的头紧紧地倚在蓝洁那颗不安地晃动着的脑袋旁，泪水迅速朦胧了她的双眼。“小洁！你怎么了？我是妈咪，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小洁！”宋洁如放声痛哭。“洁如！镇定点！小洁不会有事的。”一旁的蓝天轻柔地搂着宋洁如的双肩，轻声温柔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而床上的蓝洁，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又昏睡过去了。
　　此时，蓝家大厅里，空荡荡，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淡紫色的壁灯在努力张开自己朦胧美丽的眼睛，静静地陪伴着呆坐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的杨思磊。这整个晚上，他就像一尊大理石雕像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痴痴地望着那上楼的楼梯。刚开始的时候，春妈还来劝几句，让他先回家。可他只有一句话：“我要见见小洁！” 后来，夜深了，也就没有人再注意到他了。“我要见洁儿！我要见洁儿！对不起！洁儿！”他痛苦得不由蜷起了身子。眼前浮现的全是那个轻柔躺在他怀里的苍白，柔弱，笼了一身愁和痛，毫无生气的洁儿！ “ 对不起！洁儿！我最不愿伤害的人是你，可我却。。。。。。” 他觉得自己怀里似乎又抱着蓝洁那纤瘦，冰冷但柔软的身体。他紧紧地抱着她，尽力想用自己的身体让她感觉到暖和点，可他做不到，他感觉到蓝洁的身体越来越冷了，冷得不由自主地在他怀里瑟瑟颤抖。他抱着她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他不要她这样，他要她好好的。 “洁儿! 我的洁儿！对不起！我怎么可以如此的愚蠢，如此的狠心，竟然忍心如此残酷地伤害了你！我该死呀！”杨思磊痛苦地闭上双眼，耳边又响起蓝洁急切，痛楚的声音：“阿磊！我是洁儿！我真的是你的洁儿！我不要做朱丽叶！”蓝洁那双清亮热烈的眸子又闪在眼前。“可我。。。。。。”两串滚烫，饱含悔恨的泪珠滑落他如大理石般的脸庞，他冰冷的心底有了一丝丝的暖意。“洁儿！我要见你！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了，我再也不要伤害你，求你愿谅我，让我见见你吧！洁儿！”
　　“你叫杨思磊吧！”不知何时，蓝天已站在了杨思磊面前，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大男孩，心中五味杂陈。杨思磊求救似地望着面前这个高大，威严的父亲，用沉痛沙哑的声音问：“叔叔！小洁她好吗？”“你应该知道她好不好，不是吗？”蓝天冰冷的责问。杨思磊脸上满是苦楚和懊恼，他轻轻眨了下自己有点干涩，疼痛的双眼， “叔叔！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 他心力交瘁地仰着头，虽然整个人好疲惫，好憔悴，可他那双眸子此刻却依然清亮如两泓清泉，里面溶满浓浓的爱和担心。蓝天觉得自己似乎都要被这双眸子软化了，但一想起躺在床上那苍白无助，痛苦不堪又楚楚可怜的女儿，他不由又狠狠地咬了下牙，用冷酷武装起自己。“你很爱小洁吗？” “嗯！” 杨思磊热切又庄重地点了下头。 “那你也希望她幸福，对吗？”“嗯！”杨思磊好不迟疑地又重重点了点头。 “但你认为你能给她幸福吗？”蓝天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杨思磊。杨思磊顿时浑身一震，心神俱碎，嘴里有股腥腥涩涩，咸咸苦苦的液体涌上。“你其实很清楚地知道，你自己给不了小洁幸福，对吗？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蓝天依旧冷若冰霜地淡淡说。“我!我。。。。。唉！！。”杨思磊觉得自己心中有万言千语想分辩，可最终只能化作揪心的一声长叹。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被蓝天那犀利的目光割得七零八落。他无力地环望下在朦胧灯光下依旧显得富丽堂皇，华贵逼人的蓝家大厅，想到自己那个陈旧简陋的小家，突然，他脸上有抹心碎的绝决。他冷冷地仰起头，脸上一片空洞木然，问：“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的，放心！只要您答应我一个请求！” “好！你说吧！我会尽力满足的。”“让我见小洁她最后一面！”“她还没有醒呢？”“我知道！”他那样低卑又坚决。蓝天的心里突然有点愕然和不安！
　　杨思磊一跨进蓝洁的房间，几双眼睛立刻刷的一下齐齐向他射过来，太多的怨！太多的恨！杨思磊此刻心中又苦又涩，又痛又悔。“你还来干什么？把小洁害成这样还不够吗？”离门口最近的春哥第一个气汹汹地走过去，挡在了杨思磊面前，低声吼着。“阿春！” 尾随而入的蓝天及时止住春哥。杨思磊慢慢地，慢慢地来到了蓝洁的床边，稍立一会儿，便缓缓地，缓缓地跪了下去。宋洁如带着浓浓的伤痛和怨恨盯着杨思磊，像个随时准备着战斗，保护自己孩子的母鹿。蓝天轻轻地拉起伏在蓝洁身上的宋洁如，轻轻地搂在怀里。
　　蓝洁此时还在沉沉地昏睡着，只是苍白的小脸已有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杨思磊的心像被巨石压着，又沉又痛又麻，让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他不敢相信，那小小的脸怎可以凝着那么多的愁苦；那弯弯的秀眉怎可以锁住那么重的伤痛；那小巧的嘴儿怎可以噙着那么苦的心碎；连那双小手也可以抓着挥不去的那么多无奈和无助！“洁儿！”杨思磊痛苦地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入了蓝洁盖着的被子里，任泪水止不住地如雨滚落。他深深地，深深地再呼吸一下蓝洁身上那股曾经那么熟悉的清新醉人的气息，再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了一下蓝洁那只露在外面的柔若无骨的小手，再痴痴地，痴痴地望着那张依旧在熟睡中的小脸。 “最后一次！”他凄然哑笑，他曾经以为可以看一辈子的脸，陪一辈子的人，现在只能最后看一眼，再陪多一会儿！
　　良久，杨思磊终于默默地站起来。他多希望蓝洁可以睁开眼睛再看自己最后一眼，可蓝洁没有醒，只是睡梦中，她似乎有点不安地动了下，嘴儿在呢喃着：“不要! 不要！”杨思磊沉痛地再深深望了蓝洁一眼，“洁儿！希望我可以把你所有的痛苦都带走！别了！” 他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蓝洁的房间，没有回头！身后蓝洁仍在不安地呢喃着： “不要!不要！”
　　步出蓝家大门的那一刻，杨思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崩溃，虚脱了。他不由一下跌倒在蓝家大门外的那片荆花树下，曾多少个夜晚，他守在这树下，等着蓝洁的窗户里灯亮灯灭！虽只是远远地看着蓝洁被灯光映在窗上的影子，他也觉得无比的幸福和满足。可现在，他已没有资格再走进蓝洁的世界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想到这，他终于又泪如雨下。“是男子汉就站起来。路是自己用双腿尽全力走出来的，有时候，命运不一定是被上天注定的！” 此时，春哥的车缓缓开了过来， “上车吧！看在刚才你送小洁回来，看在你曾经和小洁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今天就不揍你了！你也累了，我送一下你吧！” “谢谢你！”杨思磊感激地看着春哥，他没有拒绝，慢慢地上了车，他真的真的太累了，累得现在一动也不想动。
　　此时，天已微微有点泛亮了。可杨思磊却觉得自己慢慢溶进了无尽的黑夜里！他无力地倒在了春哥的车后排座位上，沉沉地，似乎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