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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慈母的怒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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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姬.....”严胜跪坐在上首,看着面前剪着花束的女人,面色略带犹豫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严胜君?”藤姬将手里成簇的紫色花枝剪掉枝桠,侧着头,笑着看向上首的青年。“只是打发时间而已,严胜君不必过于担心,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将手里的剪子放在一旁,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能够再次孕育严胜君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严胜沉默地看着带着幸福笑容的女人,将手里的花枝递给她,闲谈似的说道:“武昌近来很听话,剑术也练得不错。”
藤姬接过花枝,笑着说道:“妾身绝对放心武昌跟着严胜君修行的。”她低下头,将花枝插入桌子上的纯色青瓷花瓶中。
“咳.....”严胜拳抵着唇,轻咳一声。“武昌剑术还有待精进,我今天特地下场陪同武昌修行。”
藤姬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带着笑看向他。
严胜原本盯着女人的目光也移开,看着门外移栽的樱花树,声音渐渐变得冷肃。“武昌的修行过于轻松了,没能在我手底下躲开,受了点轻伤。”
藤姬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将花枝和剪子放到一旁。
“烦请严胜君告知,武昌到底怎么了?”
严胜转过头,看着女人平静温柔的眼睛,抿着唇,低声道:“....肋骨断了两根,手骨开裂。”
他看着她的眼神,艰涩地继续说道:“我控制了力道。”
“妾身知道了,多谢告知,原本以为当主大人不会告知妾身的。”藤姬撑着地面,手扶着腹部,蹭地站起身。
“你.....”严胜刚想出声,看着她侧过头直视他的目光,声音突然被噎住,只好也跟着站起身,扶住她。“我带你过去。”
藤姬沉默地搭着他的手,跟在他的身旁。
夫妻二人结伴来到严胜的居室,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严胜将武昌送到他的居室内休养,在前去藤姬住所前,已经吩咐医士处理好武昌身上的伤口,武昌身上也更换了干净的长衬衣。
藤姬走进居室,看见躺在榻榻米上熟睡的儿子,他侧躺着卧在被子里,脸上青青紫紫,被褥包裹着瘦弱的孩子,好似将他圈在母体。
藤姬趋步上前,跪坐在榻榻米旁,侧着身子,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武昌的额头,轻轻地,慢慢摩挲着他的小脸。
藤姬眼睛泛起水汽,泪水一滴滴地滑落,她连忙后退,担心泪水滴落在孩子脸上,只好侧着脸,轻轻地啜泣着。
严胜拉上门,直接跪坐在藤姬的身旁。
“不必担心,藤姬,武昌休养几日.....”他止住了劝说的话语。
女人抬起头,泪水朦胧,眼眸恼恨地盯着他。
“妾身没想干预过严胜君的教导,武昌能受您的教导妾身心生欢喜,但怎么会有父亲对儿子这么狠心?”她呜咽着,低头擦拭着滴落的泪水。
“.....”严胜沉默地看着面前啜泣的女人,想要解释什么但又无法说出,绷紧的面皮看起来严肃而沉冷。
“您剑术高超,武昌一个孩子怎么能从您手里躲开?即使是您麾下的武士们,也未必能在您手下毫发无损.....您对武昌这么狠心.....”
她压低的声音带着抽噎的哭泣声细细簌簌地落入严胜的耳中,搅扰地他内心烦忧。
“武士的一生伴随着疼痛,我不对他下死手,那他以后就会死在别人手下!”
“顶撞丈夫是你身为妻室所学的礼数吗?你....你不要太过火了,藤姬。”他低声呵斥道。
藤姬转过头,冷冷直视着他。
“我身为母亲,为我被父亲殴打躺在地上不知世事的儿子痛哭也不行吗?失掉的礼数是你继国家的礼数,还是家父府中的礼数?”
严胜沉默地侧过头,没再继续说话,避开她冷漠的眼神。
藤姬又低头擦着眼泪,伸手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
“母....亲.....”稚嫩而又无力的声音响起。
藤姬急忙低头,凑近睁开双眼的孩子面前,柔声细语地说道:“怎么了?武昌,母亲在这,不要害怕,母亲陪着你。”
武昌眨了眨眼睛,吃力地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母亲.....不要....哭....”我不想母亲因为我哭泣,好不容易见到母亲,不想看见母亲的眼泪。
藤姬轻轻抚弄着孩子的额发,勉强带起笑容。“好,母亲不哭。”
她低下头,脸颊贴着孩子的额头,轻声细语说着话。“武昌,好好休息,母亲就在这,哪儿都不去。”
“也....不要.....吵架.....”孩子轻轻地说着话,明亮的眼睛落在严胜身上。
严胜脊背一麻,沉默地挪开目光。
“当然没有,母亲只是在和父亲聊天,武昌你要听话,好好休息。”
“嗯....”武昌转过头,闭上眼睛,轻轻地吸着气,缓解着肋骨处传来的疼痛。
等到孩子彻底入睡后,藤姬才侧过身子,看向面前面色肃冷的青年。
“武昌身体好了以后,还跟着严胜君训练,但是,必须每次训练以后妾身都必须看到武昌。”
“武昌跟着妾身一起食用飱食吧。”
“不合礼仪。”青年拒绝道。
“妾身只是担心今日的情况而已。”藤姬压低声音,眉尖紧蹙。
“我会吩咐他们注意分寸。”严胜看着面前焦急的妻子,眼睑低垂,沉冷道:“这年纪的孩子已经不应该黏着母亲了。”
“只是让我每天看到他平安而已。”藤姬伸手抓住严胜的羽织,攥紧,她额前的姬发也散乱着,哀愁地盯着面前的青年。“严胜君.....”
“藤姬,你好好休养身体。”严胜叹气,犹豫了半响,伸出手抚开妻子散乱的姬发,声音也柔和下来。“老师们善于教导剑术,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了,我保证。”
藤姬拂开面前的手,侧着脸,没有接话,姬发遮住她的眉眼,秀美的唇瓣也紧抿着。
“您干脆把妾身的居室堵住吧,否则哪怕只有一扇门,妾身也无法不前去看望武昌。”
严胜将手放下,目光沉冷,语气也变得冷硬。
“藤姬的礼仪听闻是曾经服侍于御台所的仆妇所教导,她没有教导你,妻子不能干涉丈夫教导儿子吗?”
“我说的很明白了,藤姬。”
“这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你一向很懂事。”
严胜说完,直接拉开门,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我并不想这么懂事,严胜。”
青年的身后,女人的声音轻轻地,极细地传来,落在空气中,也悄无声息地散开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下次我妥协你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你要离开的时候了。”
“你像苍鹰那般,即使现在被家族的荣誉拴住脚,但是,我始终知道,你一直属于无边无际的天空,迟早一天会飞走。”
“我总觉得,某一天,我的梦醒了,你的梦也醒了。”
青年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那委顿跪坐的女人,她仰着头,青绿色的眼眸中带着虚无,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
“藤姬,不要想太多。”
他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会守着继国家,这是父亲的遗愿。”
他弯下腰,以他此生仅剩不多的温柔,轻轻握住女人的手。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