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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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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枫的配合下,邢岳被成功停职了一个礼拜。这是他在徐枫办公室苦口婆心游说了半个钟头的结果。
这样他和项海才算没白忙活一场。
在那晚发生在“惹火”门口的警察打人事件里,邢岳承认自己的演技不太行。虽然在骂人环节情绪十分饱满,可到了武打场面,他险些没崩盘。
最后还是在项海猛烈的暗示下,才照他背上捶了几拳,屁股上踢了两脚。
结果等回到家,还被项海埋给怨了,“哥,咱不是都说好的么...刚才你比划那几下是打人呢还是打情骂俏呢?”
要是不挂点儿彩,绝对会引起那边的怀疑,还不如当时真刀真枪给他揍一顿。现在可好,他只能对自己下黑手。
于是第二天,他脸上就青了好几块,嘴唇也破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
出了徐枫的办公室,邢岳回去跟秦鹏交待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就从呜嗷乱叫的一屋子人中间挤出去,离开分局,心甘情愿地回家反省去了。
现在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坐下来,仔细研究贺焜寄给他的材料。
厚厚的一叠纸,记录着袁国平的累累罪行。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他能猜到的,还有些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受黄涛越狱事件影响而搁置的第一监狱改造工程已经重新启动,因为人员管理不规范,原来的施工单位被解除了合同。工程被承包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巧的是,在袁国平被提拔之前,明州监狱的一次大规模改造工程同样是由这家公司负责。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明州的工程中,这家公司也是二次中标。
中标的原因与东江这次如出一辙:前一家工程公司因为管理上的疏忽,在施工时导致犯人越狱。而那个越狱后,在围捕过程中被当场击毙的犯人,正是当年赵郎案子的关键证人。
看到这,邢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同样的套路,甭说药了,连汤都不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又玩儿了一遍。
这个袁国平,到底说他头脑简单好呢,还是该说他有恃无恐?
邢岳放下手里的材料,点着一支烟叼着,又拾起一叠照片。
这是袁国平出入几个高档小区、别墅的照片,同行的时而是男时而是女,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也都挺漂亮。
照片压在一叠房产证明上头,里面涉及的房产所有人有袁国平,有他媳妇,还有他的女儿。
而他的老婆孩子一直定居在国外,有时候一年也回不来一趟。
也正因为如此,早些年,这个人身边总是出现些跟“生活作风”扯上关系的问题。
而那些事件的当事人,最后几乎全都成了他的“朋友”,口径也统一为“误会”,“开玩笑”或是“想不起来了”。
唯一的异类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儿,十九岁,当时还是大二的学生。他也被袁国平“开了玩笑”,可他坚称那不是误会。
可惜,这个男孩儿还没来得及向更多的人说出真相,人就死了。
他死于一场离奇的交通意外,就在距离他的家不足200米的地方。
邢岳放下手里的材料,按了按发沉的额头。
这些血淋淋的文字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觉得内疚,是那种身为一个警察的内疚。
不单是对项海,也对那个年轻的大学生,还有这档案袋里的所有人。
他搓了搓脸,正打算继续往下看,手机忽然响了。
“小海?”
“哥...你,你能来接我一下么?”
邢岳“腾”地从沙发里站起来,“你在哪?你怎么了?”
“没怎么,”项海报了个地址,“就是...有点儿远。”
他在极力控制着情绪,邢岳听得出来。
“你在那等着,我马上就到!”
听出了邢岳的焦急,项海又赶紧说,“哥,我真的没事,你别着急,路上小心点儿,我就在这等着你。”
邢岳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他把桌上的材料收回档案袋,锁进抽屉,然后抓过外套就跑了出去。
这是项海第一次求自己去接他。
那么怕给人添麻烦的一个人,竟然在大晚上的,开口叫自己去接他。
他到底怎么了?
邢岳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项海拉开车门坐进来。
“哥,你也开得太快了。下回可别开这么快,不安全。”
邢岳拼命观察着他。
这么看好像没受伤,精神也还行,就是脸色不好,白得没了血色,大冷的天,额头上全是汗。
“你手怎么了?”别的都还算正常,就是他的一只手连着半截胳膊始终揣在衣襟里。
“刚才不小心被门给夹了一下。”项海催他开车,“哥,走吧,我得去趟医院。”
“你拿出来给我看看!”邢岳紧盯着他。
“哥...”
“快点儿!”邢岳吼了他。
项海只好一点点把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邢岳呆住了。
白瓷样的手指,这会儿肿胀得像几根青萝卜,还是烂透了心儿、蹭破了皮的萝卜。
他呆呆地盯着那只手。项海明明没动,可那只手却抖个不停。
“哥,”项海尽量调匀呼吸,慢慢地说,“先开车吧,我,我疼...疼得厉害。”
邢岳深吸了口气,把外套脱了,团成团搁在他腿上,让他把手搭在上面,随后就发动了汽车。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弄的?”
这种事想瞒他是没可能了,项海索性就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一遍。
“哥,咱们别去人民医院,找个偏一点儿的医院。”
项海总担心去人多的地方会被赵朗那边的人撞见。
邢岳没说话,直接在前面的路口转了弯。
街灯一晃而过,他的脸转瞬又沉在阴影里,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夜空,只被闪电短暂地撕开一道缺口。
到了医院,医生看过片子,结论是左手中指和无名指骨裂。不过还好,不算很严重,指骨关节没事。
于是医生替项海处理了外伤,又给两根手指套上夹板,最后开了粒止疼药,就让他回家了。
“把药吃了吧。”回到车上,邢岳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项海还有些犹豫,“哥,这药,不会上瘾吧?”
“就一粒儿,不至于的。”邢岳轻轻抹去他额角的汗珠,“好歹你也先喝点水。”
项海就把水接过来,一口气灌了大半瓶,舔了舔嘴唇,“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娇气?”
“...想什么呢你。”邢岳摸着他打了绺的头发。
“之前你后背伤得那么厉害,也没见你吃止疼药。”
“那能一样么?你这是手指。”
“十指连心...”邢岳说着,忽然鼻子猛一阵酸涩,眼圈立时就红了。
项海见了赶紧说,“那你喂我吃。”说完把嘴张开。
邢岳就把药片剥出来,搁在他舌尖上。
项海又灌了一口水,仰头把药咽了。
“哥,咱们回家吧。”
邢岳替他把安全带拉过来系好,“好点儿了么?还疼么?”
“哪有这么快的。”项海笑了,伸手把他拉近,在他滚烫的眼眶上亲了亲,“哥,你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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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大概是药劲上来了,项海就觉得虽然手不再那么钻心的疼,但人变得有些晕乎乎的。
邢岳煮了面,两个人分着吃完。然后就拧了热毛巾,把项海擦洗干净,又把牙膏挤在他的牙刷上。
项海慢吞吞地刷牙,他就在边上站着看。
项海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莫名地发笑,“哥,你这服务可真周到。”
邢岳也从镜子里看着他,“那请问你还有啥需求不?”
项海把嘴里的泡沫吐了,“我需要上个厕所。”
“那我帮你扶着。”
“...流氓。”项海嘿嘿地笑着,目光开始变得迷离,“我还要睡个觉。”
“那我陪着。”
“我要你抱着。”项海色迷迷地朝他贴过来。
“行,抱着,一直抱着。”
于是洗漱完毕,邢岳就靠在床头,让项海倚在自己身上,抱着他。
“这样行么?”
项海满意地点头。
“手还疼么?”邢岳来回揉捏着那只没受伤的右手。
项海又摇了摇头,甩出一个浑沌的念头,“哥,那天在售楼处,你到底加没加人微信啊?”
“......”
邢岳早都把这事忘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啥,“没加。”
项海抿起嘴唇,眼睛阖上,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你别总瞎撩。”
“我啥时候瞎撩过?”邢岳低头亲着他的头顶,“也就撩撩你。”
“撩我可以...”项海美滋滋的,“哎对了,哥,你不会真打算买那个房子吧?”
“我倒是想呢,”邢岳自嘲地哼了一声,“可哪来的钱啊。”
说到这,他忽然感觉很惭愧。自己每天忙忙碌碌的,却越来越为钱发愁。见了喜欢的东西,才动一动念头,就显得捉襟见肘。
如果自己有很多钱,就能买那座漂亮的房子,在里面铺满蓝色的玫瑰花...
“哥,我的卡给你。”项海很大方地捏起他的脸,“明天你就去银行,把钱全都取出来!”
“密码是170525。你可要记住了啊。”
“这是个什么组合?”邢岳觉得这像是个日期,“是谁的生日么?”
“啧,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你那天啊。”项海挺不满意地皱起眉,“你不会都忘了吧?”
邢岳的心猛地一抽,手臂也跟着收紧,“没忘,我没忘。”
永远也不会忘。
项海这才又迷迷糊糊地笑起来,还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哥,你知道吧?”
“什么?”
“就是,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这事儿。”
“......”
“嗯?”项海仰起脸。
“知道。”邢岳的嘴唇贴在他发烫的额头上,轻轻地说,“我知道。”
“那你呢?”项海依旧不依不饶地问。
“我更喜欢你。”
“那咱俩到底谁先喜欢谁的?”
“我先喜欢你的。”邢岳捏起他的下巴,吻着他,“那时候你高冷来着,我厚着脸皮使劲追你,你才答应的,忘了?”
“哦,我觉得...好像也是这样。”项海终于又开心地笑起来。
可一转眼,他又忽然变得特别沮丧。
“哥...”他把脸埋进邢岳的胸口,来回磨蹭着。
“怎么了?”
“今天赵亭砸我手的时候,我害怕了。”项海说着,蹭得更凶了,“我不应该害怕的。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哥,我想像你一样勇敢。”项海的声音闷闷的。
“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我还是害怕了。”
“你别瞧不起我。”
邢岳无话可说。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想对他说,小海,你已经很勇敢了,在我还不需要明白为什么要勇敢的年纪你就已经很勇敢了。还想劝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勇敢?
可这话根本说不出口。
对着那样一个把他当作目标,不停地努力着,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男朋友,他说不出口。
好在项海嘀咕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邢岳抱着他又坐了半天,最后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项海的挣动惊醒。醒来就听见项海在不断地哼哼。
“怎么了?”他立刻坐直身子。
项海的手哆嗦着,嘴唇惨白,“疼,哥,我手疼!”
“像要炸了似的。”
邢岳明白这是药劲过了。他无措地捧着那只手,“我去给你买药!”
“不用。”项海艰难地摇了摇头,“家里有冰块么?”
“有!我去拿!”
说着邢岳就奔向厨房。从冰箱里磕出一盒冰块,用毛巾包好,又奔了回来。
“把手放这上面!”
项海的手烫得吓人,挨着冰凉的毛巾,就忍不住想要抓紧。可手指才微微一动,立刻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慢点儿!”邢岳小心地把他整个手裹进毛巾。
他想替他去疼,如果可以,他愿意加倍地疼在自己身上,只要项海能好过一点点。可这种痛苦谁也代替不了。
直到毛巾被融化的冰水浸透,项海才感觉那阵火烧火燎的痛感舒缓了一些,脑子也跟着清醒了。
“哥,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临走前,赵亭拿手机拍了我一张照片,我觉得他是想查我的底。”
“那人心机很重,不好对付。当时就不停地追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来着。”
邢岳立刻警觉,“他怀疑你是卧底?”
项海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好说。”
“这个人...从外表上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项海回忆着当时赵亭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我坚持说不认识你,可他根本不信。”
“我猜他应该是想留下我的,”这一点项海有几分把握,不然赵亭也不会特意把他这个最末尾的小马仔叫过去,“但必须是在摸清我的底细之后。”
“哥,我有点儿担心,如果他发现我是警察可怎么办?”
这是次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是他和邢岳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能顺利留在赵亭的身边,将会给整个行动带来巨大的突破。
他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也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邢岳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赵亭绝对在怀疑项海是卧底,而且证明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把他的照片拿给袁国平。
“小海,你别担心,他不会发现的。”
邢岳把他搂进怀里,揉着他的头发,“有我呢。”
不能让袁国平发现项海,更不能让他知道项海就是潜伏在赵亭身边的钱乐。
这个祸害不能留了。看来自己必须再加快进度才行。
“哥,你有啥好办法么?”
“你甭管了。”邢岳看着他那只受伤的手,“你就负责照顾好自己。”
“至于那个赵亭...”邢岳已经在心里把他在油锅里烹了一百零八遍。
“哥,你可千万别冲动啊!”项海吓得把脑袋抬起来。听刚才的口气,他都怀疑天不亮邢岳就会背着冲锋枪把赵亭给突突了。
“想啥呢你。”邢岳又把他的脑袋按回去,“我是警察,又不是hei|社|会。”
“赵亭那帮人肯定会死,但只能死在法律的审判之下。”
“咱们都好好活着。他们别想拉咱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