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心》南毓

46、起疑

　　头好疼。
　　金慈佑挣扎着坐起身。
　　他最近是有些嗜睡不假，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难受。
　　心里像是憋了股闷气一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宇锡？”
　　屋里屋外都安静得很，只能听见他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金慈佑抱着去洗个脸说不定会好一些的念头，站起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后台的走廊上并没有开着大灯。
　　天花板上的几个小灯也照不清前方的路。
　　想来是他睡的时间太久了，演出早就已经结束了。
　　不知怎的，金慈佑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被莫名放大了数倍，各种奇怪的思绪开始缠上他的心头。
　　例如，烦躁。
　　他踉跄地跑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就在他打开水龙头的那一刻，冰冷的水流成功使他清醒了过来。
　　不对劲。
　　金慈佑疲惫地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墙壁。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推开，金慈佑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眼里。
　　自从那通电话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闵玧其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他的幻想。
　　“你也是来看演出的吗？”
　　听见他的声音，闵玧其忽然想要逃走。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对金慈佑这个人的执念太深了。
　　“我只是想洗个手，马上就走。”
　　金慈佑没有说话，只是侧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闵玧其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走了过去。
　　“南俊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金慈佑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闵玧其会主动提起金南俊。
　　“他还在美国没有回来。”
　　“玧其哥，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是啊，他刚才简直是昏了头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确实，他还没回国。”
　　闵玧其抬起头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抽走了两张纸巾。
　　“那我就先走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最近又没有好好吃饭吗？”
　　闵玧其顿住脚步，他诧异地转过头。
　　眼眶立刻泛起红色。
　　“你说什么？”
　　“金慈佑，你刚刚说什么？”
　　“我——”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不应该说那句话。
　　关心的多了，就是越界。
　　“抱歉，你就当没听见……”
　　“可我听见了。”
　　闵玧其走到他的面前。
　　“金慈佑，你以为你是谁？”
　　“你凭什么关心我？”
　　“我闵玧其是死是活，和你有关系吗？”
　　“就算我明天就会死，你来到我的葬礼上，也会为了我流眼泪吗？”
　　他的眼眶通红，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很委屈。
　　“我是喜欢你，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也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金慈佑，你别再来招惹我，最好是见面不识。”
　　“算我求你，替我保全我最后的尊严。”
　　闵玧其是什么人，他可以为了生存暂时弯下腰。
　　却不可以为了一段不可能的感情而丧失自己的尊严。
　　“我不是智旻，可我更不是金南俊。”
　　“你的关心我受不起。”
　　他再次转身的刹那，眼泪不禁滑落。
　　这种感觉，就像他亲手将心爱之人越推越远。
　　“玧其哥。”
　　金慈佑站在原地，他的目光浅离，恍如从未留存住任何人。
　　“抱歉，但我仍希望你一切顺遂。”
　　“一切顺遂？”
　　他背对着他，嘴角的苦笑蔓延彻底。
　　“如果今天站在台上的人是你，我倒真的会如你说的一样，可惜，你不会再登台，我也不会事事如愿。”
　　说完，闵玧其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他到死都会记得从前的金慈佑是什么模样。
　　那样耀眼，那样遥不可及。
　　在他跳舞的时候，当那双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心跳的速度似乎清晰可闻，那感觉，就是心动。
　　可从前早已消逝，金慈佑，也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
　　“慈佑，我终于找到你了。”
　　崔宇锡走进来抱住了他。
　　“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好吗？”
　　金慈佑后退一步从他的怀里撤了出来。
　　他抬手将自己脸颊上的水珠拭去。
　　“宇锡，我有多久没有在大众面前登台表演过了？”
　　“阿佑，你怎么会这么问？”
　　“当年，医生说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跳舞了。”
　　“我疯了一样地练习站立，练习走路，可他还是说我没有机会了，无论我怎么做，都只是徒劳。”
　　“我不信，我怎么能信，他的话太片面了。”
　　金慈佑笑着看着他的眼睛。
　　“宇锡，我决定了，我要再次登台，我要重新站在台上，我要变回从前的那个金慈佑！”
　　崔宇锡同样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阿佑，你是因为看了安娅的表演才——”
　　“我没有！我没有嫉妒她！”
　　“我要变回去！我要变回从前的那个金慈佑！”
　　“我——”
　　崔宇锡狠心打晕了他。
　　金慈佑径直倒进了他的怀里。
　　躲在门后的安娅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让我带老师走！”
　　“他不能再吃药了，一旦他的情绪起伏过大，他会丧失所有理智，到最后，他会忘了我们所有人。”
　　“崔老师，你不能这么对他。”
　　崔宇锡冷漠地看了一眼安娅。
　　“安娅，你还年轻，你不明白。”
　　“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阿佑。”
　　“我知道这种药物的副作用究竟有多大，我也知道这种药物会使他渐渐上瘾。”
　　“但他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除了给他吃药，我别无选择，不然，他真的会死。”
　　“无论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他。”
　　崔宇锡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
　　“你最好永远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对你，对他，都好。”

　　————
　　崔宇锡一直守着金慈佑直到他醒过来。
　　金慈佑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好像又睡了很久。
　　“我这是怎么了？”
　　“你有些低血糖，我让医生给你输了液，现在感觉怎么样？”
　　金慈佑坐起身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针眼。
　　“只是低血糖吗？”
　　“是啊，只是低血糖。”
　　他似乎认定了金慈佑不会怀疑他。
　　“那就好，我还想去舞室看看学生们都练得如何了呢。”
　　“等明天的吧，你再休息一天，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金慈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
　　待崔宇锡离开后，金慈佑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很清楚。
　　如果只是普通的低血糖，他不会如此嗜睡。
　　更不会变得易怒易燥。
　　可他不敢多想，他怕结果会正如他想的那样，那样不堪。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给郑文斌打去了电话。
　　“哥……”
　　他艰难开口道。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