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手灭天道》山丘子

3、嚣张魔

　　“大胆妖孽，天界也是你敢闯的。”

　　消了传送符之后，纪禅曦就遇上了第一个对手。

　　天界分为上天界和下天界，上天界居住着仙族中的权贵，是整个六界最重要的地方，而上天界最重要的皇城中，尊贵的帝君居于此掌握万物的命运。下天界是等级较低的仙官所住的地方，比不上上天界但也是六界中最令人神往之处。

　　上下天界只隔着一道银河，却是很多人遥望万年都不可跨越的鸿沟。
　　纪禅曦不知道自己要花多少年才能再次见到天帝，这一次，他亲自下界，千载难逢。

　　此时和她对招的不是方才看台上的傻小子，而是六界中最危险的人物之一，师后羽，她的掌门，上上辈子的师尊。与这辈子的假师尊一般，师后羽也是个道貌岸然的贼人，并且还心狠手辣。
　　好在她对师后羽的招式铭记于心。

　　纪禅曦退后三步，手中的长鞭一挥，对上了他的剑气。
　　“姑奶奶来看你，孙子还不跪下磕头。”她调整自己的气息，说话时的声音和平日不同，尖锐，妖治，带着七分讥讽，乍一听，像是个凌厉的女童。诡异至极。

　　“好大的胆子。”
　　纪禅曦避开了他的攻击，勉勉强强，转身到了他身后，手中的长鞭幻化成一把闪着血光的弯刀，速度极快，划伤了他的左肩。

　　若是在平时，纪禅曦绝对上不到他，但从仙剑大会开始，她就秘密给她的掌门人开始下毒。蛊毒开始生效，师后羽的速度比之前要慢上许多。

　　她不是第一次用这个身份和这些人打交道。没有人会怀疑纪禅曦的身份。

　　“废话少说，杀你祭天。”纪禅曦笑道，她踩着师后羽的脑袋上朝殿内冲去，他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天君就住在此。

　　天帝只会住在紫灵阁最华贵的云霄楼中。
　　笑面虎不怕死，只怕没有面子。死都要厚葬，哪里华贵去哪里。

　　“拦住她。”师后羽顾不得扶冠，他朝对身边的弟子怒吼道。
　　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弟子哪赶上前，方才纪禅曦，不，占天老祖动起手来连道缘仙尊都挡不住，方才掌门人都吃了亏。

　　拦住了，日后宗门两位大神会找他们麻烦，拦不住，被这魔头斩杀。横竖都吃亏。

　　不敢动，也不能动。

　　纪禅曦心知，她不能恋战，看似她占上风，实际她撑不了多久，要是打久了师后羽自然就看出她都是些花架子。

　　出其不意而已，乱拳终究是打不死老师傅的。

　　“老贼出来，与我一战。”占天老祖站在殿门口，一掌推开殿门，未等她看清里面的人，她就被一道银光推了出来。
　　吐了一口血。

　　“哦，你是哪里来的。”天帝一袭白衣，披着长发，面容俊朗，眼睛含笑，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魔修。

　　“呸，”占天老祖捂住胸口，她念了一段修心咒，快速的抓起武器，朝天帝刺去，“我是你妈，占天老祖。”

　　说罢她将武器抛到空中，掐诀，弯刀变成无数的飞箭。

　　“去死吧老东西。”说罢，万箭齐发。

　　一阵紫光过后，云霄楼正门插满了黑色的箭，而此时占天老祖感到体力不支。

　　“小姑娘，你很有勇气，但是过于自负了，我佩服你。”天帝的身影从她身后传来。
　　占天老祖回头，心脏漏了一拍。

　　好快。
　　“可惜你不是我们天族的人。”天帝嘴角微微牵动，语气各位温柔，眼神中有杀意。

　　还不能死，不能玩脱。

　　占天老祖嘴角上扬，召唤武器，九幽玄枵宛如游蛇，回到她身上，天帝抓住了刺向自己的剑。
　　“天族的老大有什么可做的。我要当就当六界之主。”

　　“有意思。”天帝轻轻使力，占天老祖跪在地上，方圆一里的青石板被震碎。
　　师后羽和一众弟子差一点站不稳。
　　“你可以和我过三招。”

　　“不止呢。”
　　血流了下来，面具下洁白的肌肤上淌出两道血痕。
　　天色大变。

　　一条银白色的龙从空中俯冲下来。
　　天帝看着这条银龙，眼中起了一道波澜。

　　占天老祖趁机逃开。

　　黑龙只是最基础的障眼法，没有攻击力。
　　“想逃啊。”天帝收敛思绪，突然看向纪禅曦。

　　一道剑光闪过。
　　纪禅曦有一瞬间企图任命了。横竖是要挨打的，避不开也不怂。

　　不过，她发现自己没事，有人替她挡开了攻击。

　　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却无杀意。
　　不是敌人？

　　冰冷的面具贴在她脸上，时隔一千年三百一十六年，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不可能，难道是他？

　　“别来无恙。”他在她耳边轻轻唤道。“你就这么着急赶着去死吗？”
　　“君不夜？”

　　*

　　纪禅曦虽然是心中起了万千波澜，但语气却是淡淡，仿佛是和昨天才见过面的好友寒暄。
　　她转过身，猜到来者根本没有使力。

　　“难道真是你。”
　　“还认得我。”那人语气极为冷淡，但纪禅曦却听出了几分怨念。
　　白龙之躯，万仙之首。

　　银发碧眸，高贵俊朗，不可一世。
　　这副华美的皮囊虽不是他天生的，但他用起来倒成就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特殊美感。

　　“你不是死了吗？”她嘴里跳出这么一句话。
　　“你就盼着我死。”

　　“是十方魔君。他是君不夜。”
　　众人惊呼。
　　“不对，是用君不夜尸骨的魔君。尸魔司尘子。”
　　“这个爷爷你喜不喜欢。”纪禅曦开口笑道。

　　她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君不夜，一海山泽的祖师爷，也是现任天君兄长的首徒，曾经盗取过天帝兄长的尸骨，鸠占鹊巢，偷天换日。

　　计划有变，这节外生枝令人头疼。

　　她前世最重要的几个男人轮番登场。
　　只是，这不是修罗场。
　　单纯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君不夜当年机缘巧合被仙门皇族收养，以妖身得道，后隐瞒妖族身份创立一海山泽，在师父死后李代桃僵做过一段时间的天帝，事情败露，别逼入魔，成为魔界的一把手。后来，遇上了纪禅曦的上一世，也就是仙门八家的薛氏一门的嫡女薛魄。两人命中有情劫，渡劫未成，双双惨死。

　　两人惨死原因复杂，但关键的几个仇敌均为天族中人，其中不乏过去信任的人。
　　君不夜的弟子，也是薛魄的师父，功不可没，师后羽背信弃义，将他的师尊君不夜逼入魔。后又占了一海山泽，成为大宗师。

　　这天帝和君不夜的关系则就甚是微妙了。天帝君洛承和君不夜的师尊是一对兄弟。老天帝是个人间飞升上来的龙族土皇帝，上了天也是弄家天下那一套。本该按照礼法，长子继承，结果当年君洛承的身世被揭穿，他只是老天帝的私生子，又因为他渡劫失败，这位子就给了君不夜的世尊君耀灵。
　　君耀灵在神魔大战中被仙族人背刺，战死沙场，君不夜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

　　本来，若是君不夜收敛起来，只是一心教学，办好宗门，倒还是天界大员。不过，君不夜胆子肥，曾经在师尊君耀灵归元一百年来，冒充过师尊。一时间，这就摊上了罪名。师后羽也是乘此机会，扳倒了自己的好师尊，将一海山泽这一仙家大宗占据。
　　这和本纪禅曦的前世是无关的。

　　倒霉的地方在于，一千年前。
　　她成为棋局中必不可少的一步棋。

　　英雄难过美人关。君不夜是铁血的魔头，刀剑杀不死，只能用绕指柔勒死。
　　纪禅曦还是薛魄的时候不幸成为了这带毒的美人。

　　比苦主更可怜的就是故事中的美人。

　　纪禅曦的前世就是一个倒霉的美人。
　　卷入棋局，不得善果。

　　死后差点魂飞魄散。
　　好在有一线生机，托生在了异世界，长了二十余年又穿越回来了，成为了人间一小国的皇族。

　　带着前世的仙缘和仇恨，得道又飞升上来了。

　　只是，对于纪禅曦来说。
　　她损了情根，是个修无情道的，大概，对情爱之说不屑一顾。现在看见对方也是波澜不惊。

　　她眼中只有复仇和成神的愿望。
　　*
　　“不会吧？”纪禅曦小心翼翼的问。“我之前还真以为司尘子不是你。”
　　“要不是我，谁管你的破事。”那人道。
　　“我这是个假身份，你别说漏嘴。”纪禅曦叮嘱。
　　“我知道，但你胆子太大，君洛承用的不是小分身，你对招的是他的元神化身。”

　　此话一出，纪禅曦冷汗直冒。
　　如果今夜没有他出手，方才那一下子，她一定承受不住。

　　记忆里，她恨海情天的老相好非常厉害，看来今夜死不了。

　　“所以，我们这次要拼命逃走。”他说。
　　什么？

　　“我说，咱们要想办法逃走，我打不过君洛承。我和你一样是入过一次轮回，用得是新身体。”
　　“你修了多久？”
　　“几百年。”
　　很好，开局双死。

　　“魔头唧唧歪歪说什么废话。”人群中一个胆肥的青袍仙官站了出来，纪禅曦认得这人，他是师后羽的爪牙之一，特别狗腿子。这一世论辈分，她还要喊这人一声师伯。

　　“说怎么抓你老子去妓馆。”纪禅曦站出来，玄枵缠绕在她纤细的腰间，她此时一副魔界妖女的样子。虽然戴着面具，但露出的下巴弧线优雅，唇红如蔷薇，衣着格外清爽，和天界的女仙截然不同。从刚才开始就有很多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你。”那人脸都气的通红。

　　“退下。”师后羽说道。

　　纪禅曦不怕这些蝼蚁，她担心眼前的天帝。
　　好在这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此时君不夜气定神闲，他看上去可以一瞬间毁天灭地。
　　脸上的表情要说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自信的差一点连纪禅曦都骗过去。

　　“你没有死。”君洛承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眉头紧缩。
　　君不夜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君洛承。

　　“今天只是小打小闹。后会有期。”
　　君不夜浑身散发着戾气，紫黑色的的浓雾围绕着他们。

　　他一把抓住纪禅曦的头发，冷笑着，“下次来的就不是这样的废物。”
　　演的很逼真。
　　纪禅曦瞬间领悟。

　　“魔尊饶命。”眼中挤出几滴眼泪。她瑟瑟发抖的站在一边，方才的张扬劲全无。看起来如同一只小白兔遇见灰狼一样。

　　君洛承抬手，制止了准备追杀他们的天兵。

　　黑气散去，魔尊和占天老祖消失在云霄楼前。

　　明月悬在天上，寂静无声。

　　*
　　他们逃走的时候君不夜一直抱着她。但纪禅曦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十分的克制，虽然是公主抱，但一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

　　他的手只是紧紧的抓住她，没有多少感情。或许是感情太深，不敢透露，纪禅曦不是傻子，她只是有些恐惧这份哀伤。

　　“你记得多少。”他低头问。
　　“迷迷糊糊，你的咒语还蛮灵，我对你有记忆，但感情不多。”纪禅曦说得是实话。当年他临死之时，怕纪禅曦伤心，特意绝情的封住她的记忆，企图断她对他的念想。
　　只是不巧，施法被打断，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害得她差一点成为疯子。
　　他们飞了好一会，直到暂时甩开了追兵。

　　“罢了。孽缘而已，你随我去。”说着，他拉住纪禅曦。
　　“不成。”纪禅曦反推了他一把。
　　“君不夜，你不能带我走，我现在走了计划就都乱了。”纪禅曦试探的看着他。她生的妩媚，一双眼睛尤其勾人，又大又亮，眼尾还上翘，睫毛又密又浓。“你就不好奇这些年发生的事。”

　　君不夜，曾经一统魔界的霸主，同时也是一海山泽的师祖。
　　并且还冒充过上任帝君，掌管天界百余年。

　　这些身份对于纪禅曦来说都不重要，要命的事在于，他们之间曾经的恩怨纠葛。那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是如今叫她感到尴尬的阻碍。
　　上辈子他的死，要算在她头上。
　　当年仙魔大战云华仙姬一剑斩杀了他。

　　“你记起多少事？你又算了多少账。”君不夜望着纪禅曦，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三分怨愤，三分无奈，剩下的全是怜惜。
　　纪禅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早料到这个人会来找自己，但她不清楚对方的来意。有的东西不必回头。也不能回头。

　　“其实也才开始，我这一世是个凡人，叔叔是人间的一个小国主，机缘巧合我去修仙，三十五年前路过前世殒命之地才回忆起一部分。”
　　说着纪禅曦突然看见巡夜的天兵从西南方向过来。

　　“这里不安全，你随我去安全的地方。我在房间附近设置了屏障。”

　　*
　　甩开了追兵。
　　她拉住君不夜，将他塞进房间，关上门。
　　“等下，有天兵，你身上魔气太重了，藏起来。”

　　君不夜点点头。温顺的听她摆布，与此时威风凛凛的魔君装扮形成反差。

　　房间很大，布置的极为温馨，纪禅曦住的是一海山首席大弟子才能暂居的雅阁。这些日子参见仙门大会她都是这里调息修养。
　　“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君不夜冷笑道，“难不成看你找死？”

　　纪禅曦咳嗽了一声，脸颊微红，她施法将这间小阁楼隔绝。这里无论发生什么外面都觉察不出。

　　“别来无恙，我以为你魂飞魄散了。”
　　“你还是希望我死？”他歪着头打量着纪禅曦。他的瞳孔变成了黑色，如墨也如夜。“这样也好，我死前也希望你忘记我们的事。原本以为你会活下去。”

　　纪禅曦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可脑袋却是空空。
　　“不过我的确是死了，现在的我和你一样，这也是我的假身份，我也和你一样，入了轮回。”君不夜起身，他捧起纪禅曦的脸，轻轻的替她拭去脸上留下的血。他的手指温热，贴在脸上很舒服。他在给她治疗。

　　“那这样，我就更不明白你是谁了。”她说，“我们应该就见过几次。”
　　君不夜替她疗伤之后就坐在她的茶桌前，沏茶来喝，毫不见外。
　　“原本你魂飞魄散，神识受损，有一线生机已是万幸。我死前又抽了你的情根。薛大小姐，不，应该叫你观南。这辈子你要不要在遇见我。我问你，你要不要再见到我。”

　　他问得很诚恳，眼睛却没有看着纪禅曦，他只是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点茶，随手将火炉点燃，水慢慢的沸腾。
　　一直到他沏好了茶将茶盏好才抬眼示意纪禅曦坐到他对面。
　　纪禅曦在这个过程中一动不动，心里面盘算着该怎么办。
　　她的脑袋里浮现出无数言情文的桥段。

　　现在的情况如下：
　　他们久别重逢，刚刚又九死一生。
　　眼前的魔尊算她死了的道侣，但他们之间隔了两辈子，她之前爱过，但爱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消失的。她比较惨，好不容易转世但元神受损，魂魄不全。男欢女爱感受不到。好比一个穿越女突然面对原身的爱人，一时间难生爱意。要命的是记忆还在。
　　这重生的死相好之前还帮过这一世的自己几次。
　　“不知道，你怎么想？”纪禅曦吹吹热气饮了一口。

　　“我曾经心系苍生，替众人挡下一劫，结果狼狈摔下神坛，入魔后恶名远扬。你当时是我唯一的希望，结果你也骗了我。”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那些画面都是她前几年飞升渡劫在一个奇妙的世界中带回的记忆。

　　“你在想什么？”君不夜见她脸色不对，眉头微皱好奇的问。
　　“我这辈子飞升渡劫，去了一个奇特的世界，我记得自己是个学生，不过那边的修行体系和我们这边不一样，但也非常苦。我当时上课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小说，追番追剧。”
　　“然后。”
　　“我担心你会像故事里面的病娇反派一样报复你的初恋情人。然后爱来爱去。”说话之后纪禅曦默默放下茶盏。“重要的是，你当我是纪禅曦还是薛魄呢？”
　　“这很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

　　一阵沉默。

　　君不夜抬手打了下她的额头。
　　“重要的是你。”
　　“坏了，你不会这么快就找我恋爱吧。”纪禅曦揉揉额头，在心里吐槽道。

　　“这些先不说，你为什么会在天界，按道理，你这一世不也是当了位魔尊吗，怎么你会在天上。”

　　“说来话长。”君不夜说。
　　“你流血了。”观南探头，看他脖子上有一道红印。
　　“不是我的。”他说。
　　“真的，好像是真的流血了。”纪禅曦伸手准备去摸他脖子上伸出的血痕。
　　君不夜似乎不快，握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时一点也不浪漫，气氛一时间紧张了起来。

　　“有人破你结界。”说罢，纪禅曦回头，只见她封住的门窗被一股力量强行撞开。
　　“去屏风后面。”纪禅曦也警惕起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