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刺》玫瑰糖糕

15、理解

　　第十五章
　　灵越等了许久，才听到李谟的声音：“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愿意远离她，不去与她交好，宁愿不在她身边护不住她，也不希望她更早地离开。
　　灵越退后一步，守礼地低下头，递过手中的红玛瑙碗，道：“或许，她也没想怪您。”
　　她语调轻快，带着笑意，好像没有别的意思。
　　李谟也弯唇一笑，接过碗，道：“怪不得苏婕妤选你带进宫，朕与你说话，觉得很舒服。”
　　灵越没了刚开始的拘束，道了声谢皇上。
　　不远处各宫都亮起烛火，站在桥上看过去，能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
　　皇上看着这些亮光，道：“苏婕妤中毒的事，朕会追查。”
　　灵越点点头：“席间东西并不多，劳皇上费心 ”
　　他笑了笑，道：“回去吧，别让苏婕妤久等。”
　　灵越福身，沿着石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些年，她在外流落不好过，他在宫中也未必轻快，蛰伏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黎明的微光。
　　太后与皇上旗鼓相当，但终究所有权力都会流到皇上手中，到时候，借皇上的手，查当年的事，易如反掌。
　　她可以等。
　　灵越转过头，大步往揽仙阁走去。
　　周瑞海看着她远去，招手让人都出来，走近皇上身边。
　　李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周瑞海，道：“回长宁殿。”
　　苏琳窝在贵妃榻上看书，昨日不舒服，肚子疼了许久，都没有好好进食，今天又喝了一肚子药，嘴里发苦，想吃些甜的。
　　她扬声唤：“灵越。”
　　祁颜一直候在门外，听到她喊人，立马进屋，道：“主子怎么了？”
　　苏琳把书放下：“灵越呢？”
　　“主子说天儿热，晚上睡不着。”祁颜对答如流，“灵越姐姐和荣秀姐姐去给主子拿冰块了。”
　　“嗯。”苏琳点点头，按了按太阳穴，“去膳房拿些点心来，要甜一点的。”
　　祁颜道：“那就绿豆糕吧？绿豆好消化，不会积食，还能解暑。”
　　苏琳应了一声，祁颜行礼退下。
　　荣秀挎着木盒往主殿走，正好碰上匆匆赶回来的灵越，她松了口气，道：“你这事儿办的时间可真长。”
　　灵越笑了笑：“我不在，让你和祁颜费心了。”
　　“别说这个，先串供。”荣秀把盒子递给她，“这是主子让我拿来的冰块，我告诉祁颜如果主子问起来，就说你同我去拿这个了。”
　　灵越接过木盒：“以后少教祁颜撒谎，她还小，学坏了。”
　　“……你也不大。”荣秀道，“这次是没办法。”
　　“我嘛……”灵越挑挑眉，“十话九假，我自己都说习惯了。”
　　荣秀无奈一笑，朝她摆手：“快走吧。”
　　灵越喊着胡六把摇扇搬来，她提着冰块，两个人一起进了屋。
　　苏琳微微睁开眼，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嗯。”灵越指挥着胡六把摇扇摆好，然后从冰盒中取出冰块放在摇扇下面。
　　胡六摇着扇子，把冰块散发的凉意变成凉风，蔓延到整个屋子里。
　　祁颜取了食盒来，灵越帮着她把绿豆糕拿出来，放在婕妤手边，又取出银筷递给她。
　　烛火被风吹的一摇一晃，祁颜取了纱罩来盖住，正好看到几个精致的罐子，道：“主子，这几日热，要不要点安神香？”
　　“你说起安神香，我可要告你一状。”苏琳放下银筷，“那次祁颜守夜，点了安神香，她比我睡得还沉，叫都叫不醒呢。”
　　灵越面色沉肃：“真的吗，祁颜？”
　　祁颜赶紧低下脑袋，回想起灵越对她的“磨炼”，慌忙解释：“我就是那两天太累了，当然我不是说主子不好伺候，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委屈。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苏琳率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灵越也笑了。
　　祁颜抬头，舒了口气，恼道：“哎！吓死我了，你们竟然在逗我！”
　　她抱着木盘子倚在门帘处，轻哼了一声。
　　灵越半跪在软垫上替苏琳捏肩，道：“我听说，婕妤前些日子得了一对银钗。”
　　“那对银钗是周宝林送来的，当时一堆的礼，一时没看见，后来才发现的。”苏琳半阖着眼，“那对银钗素净，我原想着给祁颜。”
　　祁颜倚着门框，闻言微微偏头听的更清楚些。
　　灵越微微一笑，应和道：“当时婕妤还说呢，说祁颜戴上准好看。”
　　“现在人家正赌气呢。”苏琳装作惋惜，“给荣秀吧，我记得她有件绣了莲叶的衣服，配上也合适。”
　　灵越刚要应下，祁颜委屈地出声：“主子，到底谁伺候您久啊？您偏疼荣秀！前些日子刚给了她和荣桦一人一个玉镯子呢！”
　　“你记得倒清楚，怪不得荣秀让你和她管账。”苏琳笑了笑，“行了，快去拿吧，荣秀知道在哪儿。”
　　“谢主子！”祁颜喜笑颜开，一阵风一样跑出去了。
　　灵越眉眼弯弯：“小姑娘就是好哄。”
　　“你呢，小姑娘。”苏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再捏了，“有没有高兴些？”
　　灵越一愣，没想到苏琳说这些。
　　苏琳夹了一块绿豆糕放在小碟里推到对面，道：“坐下尝尝。”
　　灵越微微福身，坐到她对面，拿起银筷夹起糕点抿了一口，眼眶有些湿润。
　　“这绿豆糕甜而不腻，味道恰到好处。”苏琳道，“我们刚刚进宫，许多事还得你看着，压力大些也常有。”
　　“这几日你忙，祁颜荣秀在我跟前伺候，也没少帮你说话，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做的事不需要跟我解释。”
　　“刚刚进门，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听说吃甜能心情好些，管用吗？”
　　灵越的眼泪掉到绿豆糕里，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谢主子。”
　　“我该谢你，在御园里，若不是你解围，我都不知道怎么办。”苏琳笑了笑。
　　“主子放心，下毒一事，我一定查清楚。”灵越严肃道，“皇上看重您，也一定不会放过下毒之人。”
　　苏琳眼睫微垂，弯唇一笑：“以后这些事还会有很多，我得宠以后，身边人都有动手脚的，更何况外人。”
　　“这些我也会都一一查过。”灵越郑重道，“现在有林署令为主子把平安脉，我们都能放心些。”
　　苏婕妤点点头，端起手边茶杯抿了口水，掩唇打了个哈欠，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寝殿的柜子，道：“荣桦过来了一趟，给了我个香囊，就在那边的柜子里。”
　　灵越心领神会，道：“主子乏了，我伺候您歇着。”
　　她帮苏婕妤铺好床，拉开柜子的第二层抽屉，看到了躺在里面的香囊。
　　香囊绣的很好，针脚密实，中间是栩栩如生的花朵和蝴蝶，底部系了三条流苏，中间的稍长些，还坠了颗珠子。
　　灵越摸了摸花朵和蝴蝶，总觉得这绣法有些熟悉。
　　“怎么样？”苏婕妤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是什么香？”
　　灵越把注意力从绣法上挪开，拉开了抽绳，凑过去闻了闻。
　　香味淡雅，没有非常浓烈，让人闻着非常舒服。
　　是茉莉花香。
　　荣桦一介宫女，不会接触名贵的花朵，茉莉花常见，她塞些茉莉花也正常。
　　灵越刚要回话，却发觉不对劲。
　　这香味，闻久了，鼻子灵一点的能发现有一股不属于茉莉花的陌生香味，与茉莉花的味道大相径庭，那股香味虽然只有一点，却已经足够浓烈。
　　灵越皱了皱眉，把茉莉花全部拿出来，再次闻了闻。
　　确实有陌生的香味，看来这个香囊在装茉莉花之前，还有别的东西在里面。
　　苏婕妤见她面色不对，紧张起来，问道：“有……麝香？”
　　她得宠许久，有人收买她的宫女害她也极有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怀不上孩子，没办法一步登天。
　　“主子别紧张。”灵越安抚道，“不是麝香，这个香味不会对主子有伤害。”
　　苏婕妤舒了口气，问：“能闻出来这是什么香气吗？”
　　香味刚开始舒缓清淡，逐渐越来越浓烈，最后直冲鼻腔。
　　这个香味有点像……伽罗香？
　　灵越仔仔细细闻了许久，最终确定这个气味和公主府里闻到的那个香囊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不太想让苏婕妤牵扯进刺客的事里，只道：“婕妤先休息吧，奴婢还是见识少，宫里的香还闻不出来，明天一早让林署令看看。”
　　苏婕妤理解地点点头，拉过了薄被，灵越把香囊揣进怀里，从柜中拿出安神香，舀了一小勺放入香炉中。
　　她阖上眼，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稳。
　　灵越放下帷幔，轻手轻脚走到一旁，坐到了绣墩上。
　　琉璃窗并没有关严，留了一丝缝，清凉的风从窗缝渗进来，吹动轻薄的帷幔，还有床角挂起的装了安神药物的香囊。
　　灵越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眯了眼，许久没有睡着，又从怀里把香囊拿出来，细细地观察上面的纹路。
　　月色皎洁，借着洁白的月光，能清晰地看到香囊上绣的花朵和蝴蝶，每一样都栩栩如生，可见绣工高超。
　　她对这样的绣法有些印象，但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觉得亲切无比。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明天再想。
　　灵越收好香囊，重新闭上了眼。